千里之外，首云关。
裴荆今天心情非常好，他刚和三眼接了头，后者承诺奉他为主。想着自己手上本有两万兵马，再加上三眼的三万大军，就有五万部队。而且自己名义上是紫月的主子，也不怕紫月翻出什么风浪来。一时间他意气风发，感到前途无限光明。
回到府邸，他第一时间跑到秀云房间，要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秀云此时正在房间里绣花。她的伤早就痊愈了，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听完裴荆的叙述，她手指一抖，就戳出血来。
裴荆连忙把她的手捧起，放在嘴里吮吸着，怜爱道：“宝贝，下次小心点。这些活，让下人去做别好，你何必亲自动手呢。”
秀云轻摇螓首：“才不行呢，她们手艺太粗糙，做不好。你的每一件衣服，我都要亲手帮你做。”
裴荆便象喝了蜜糖一般，拥着伊人，道：“宝贝，苦难就快要过去了。你也为我高兴吧，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秀云却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低语道：“荆，我们离开这地方好吗？”
裴荆神色一错愕，旋而一拍后脑勺，自以为明白地道：“噢，你看我多粗心。真是的，只顾着国家大事，都忘了跟你的约定。可是宝贝啊，现在正是斗争的紧要关头，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是万万走不开。回乡省亲的事，就放在以后好不好？”
秀云摇头道：“不，我不是说省亲的事。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联邦，离开我们所熟悉的一切，去找个地方两个人终老，好吗？”
“为什么？”裴荆呆住了，他不能理解为何面前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继而他又安慰道：“秀云，你知道的，我的事业正出现转机，我的人生将走向辉煌。真的，我们会有最最最美满的未来！为什么你要我抛弃这一切呢？你是不是近来情绪不大好？是不是因为我陪伴你的时间少了？还是我的态度出现问题？如果是的话，你说出来，我一定道歉，一定改正！”
裴荆的语气是无比真诚的，兴许在他心底里，他和秀云已经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伴侣了。
秀云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一口气道：“荆，我没事。大抵是……是我月例又来了，心怀不畅罢了。”他们打算生个孩子，已经两个月没有采取避孕措施。
裴荆也叹了口气，却重新抱紧伊人，道：“宝贝，若我们真不能生下孩子，就领养一个吧。你该知道的，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重要的物事。”
秀云迷醉了，依偎在他怀里，久久不语。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直到黄昏。
……
入夜，两人吃过晚饭，正准备就寝。军士来报，说三眼的部队和首云关的守军发生了争执。接着，三眼又派人来传讯裴荆，希望和他一起到现场审理犯事的军士云云。
裴荆没有生疑。三眼的部队是下午才进驻首云关的，军士间有些摩擦并不奇怪。为了回报三眼投效自己的诚意，裴荆当即起身穿衣，要赶去现场。
秀云一把拉住他衣袖，说：“荆，不要去，好么？”
裴荆苦笑道：“宝贝，乖，我这是去办正事，办好了就回来，很快的。你先睡，听话啊。”
秀云依然紧抓着他不放：“荆，多陪我一下好吗？我……我怕失去你。”
裴荆宽怀一笑，把伊人搂在怀里，细语安慰：“宝贝，你瞧你傻傻的，真是可爱极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永远是你的，明白吗？”
秀云神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片刻，裴荆转身而去，留下一句话：“乖宝贝，等我回来。”
秀云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消失在夜色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一句话哽咽在喉，......
却终究说不出来。
-2-
军营里，双方的军士因为争夺驻地而发生斗殴。三眼及时赶到，喝止了斗殴的军士，正等待裴荆前来处理。首云关的驻军并不受三眼节制，此时正在起哄吵闹。
裴荆还在营门外就听到了，正在琢磨怎么惩治这个嚣张的军官。“要略施惩戒，又不能太严厉，失了己军的威严。嗯……就这么办吧。”他想着想着，马车已经驶进了大门，斗殴的现场遥遥在望。
却在此时！一骑飞马从身后疾驰而来，马上的军士高喊：“总统大人，出事啦！夫人她出事啦！”
裴荆听得心里一凉，他也觉得秀云这两天行止奇怪，却没到坏的方面去。他立刻喝停了马车，问：“发生什么事了？”
军士离远就跳下了马，一跌一撞来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她……她自杀了！”
“什么！”裴荆毛发倒竖，一把抓起军士，吼道：“什么自杀！你说清楚！”
军士慌慌张张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到裴荆手上：“大人您走了没多久，夫人房里就传出悲呼。管家连忙派人前去察看，却发现夫人已经刎颈自尽，只留下这封遗书。”
裴荆连忙把信接过，信封面上写着清秀的一行字：我挚爱的，裴荆夫君，台启。
裴荆努力控制住手指的颤抖，把信封撕开，抽出里面的信——他手指实在抖得太厉害了，抽了四五次才抽得出来。
信如下：
“我爱的，荆：
“写这封信之前，我是踌躇了好久的。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些事实，我是多么的渴望那些事实永远不要发生。在首云关最危急的关口，你可知道吗？我心里头是多么的快乐。请不要怨怪我的这种想法，等你看完这封信，你会明白的。
“且让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吧。我，秀云，其实并不是芸香阁的妓女。我的真实身份是：月公子手下的一名普通情报人员。我之所以会追随到月公子手下，是因为月公子救了我姐姐。当年，我姐姐成为奴隶，被贵族们糟蹋得几乎死去，是月公子救了她，还给了她一份生活的保障，成为芸香阁的一名红妓。你也许不能理解吧，可是在我们这等穷苦人家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说道这里，也许下面的事情你能猜到了。当日你在芸香阁酒后杀人，你杀掉的正是我的姐姐。我为了报仇，才向公子主动请缨，接近你，成为你身边最大的卧底。
“公子说，要报我姐姐的仇，我要牺牲我的一只手臂，和我的贞操。当时我答应了，在仇恨的驱使下。当夜我就被两个男人夺去了第一次，之后又被公子砍掉了手臂。可你知道吗？在后来的这些日子里，我是多么的痛恨自己！我是多么的希望，我能把一个完整的秀云奉献给你！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仇恨蒙蔽了内心？当然了，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恐怕也无缘跟你走在一起吧。
“这都不重要了。可是我知道，公子并不打算放过你，他早就谋划好了一切。而你，我最爱的你，只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一个用完即弃的挡箭牌。事情一直都很顺利，我一直为公子输送着关于你的各种情报，等待为姐姐复仇的一天。可是你知道么？在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爱上你了。我是真的真的爱上你了！
“瞧，我是多么可笑可怜的一个傻女人，我居然爱了自己的仇敌，且爱得无法自拔。而日子越来越近了，皓天军大捷的消息传来，我便知道，我跟你的并不踏实的爱情，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可谁能明白我心中的矛盾和挣扎，我舍不得你啊。但是姐姐的仇还没报，公子的恩情还没偿还。......
那些日子里，我经常失眠，我脾气变得暴躁。可你依然用沁人的温柔和无限的耐心呵护着我，让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入公子的圈套里死去。
“我曾经想过，要跟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双宿双栖。可你拒绝了。我也知道这个想法是如何的可笑，男人，不都是追求功名的么？我又如何能把你的将来以换取我的自私。思前想后，我才终于决定了，我要以我的生命回报姐姐和公子。却要你活下去，永远地、快乐地、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所谓军营里的争执，都是公子指令三眼搞出来的。三眼只是跟你虚与委蛇，他是公子最信任手下之一，怎么可能投效于你呢？他们进了首云关之后，已经派遣特战人员控制了你大半的手下。你只有府邸里的三千亲卫还是可用的，你快离开这里吧，往罘羜山脉逃去，另谋生路。
“祝
“前程锦绣，万事如意
“
“你爱的，秀云，绝笔。”
裴荆不能置信地把遗书看完，悲不能胜，仰天长啸。而后对左右断然道：“弃车，解马，立刻回府！”
此时，三眼也发现了情况有异，不及多等，遂带领卫兵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