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卡东借地狱之主的力量施展“时空反拓术”,把他自己换成五年前的身体,暂避成神。
那次“时空反拓术”是强强相加,算得上空前绝后。它的余波实在太大了,而慕容樱成为地狱幽姬之后已经不是大陆位面的物种,受到的波及尤其严重。
慕容樱本性其实不坏,只是她被封引记忆之后一直生活在和尚庙,生活空间的狭隘导致她的思想很不成熟,此前误以为被叶雪红抛弃,于是变得偏激而已。在当时危难之际,她出于亲情,尽全力把红花夫人和罢了和尚保护着,自己却受了重伤,昏迷。
昏迷中,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小时候的生活,梦见自己小时候爸爸妈妈的样子,梦见了六岁那年生日,哥哥慕容龙送给自己的礼物,梦见母亲的出走和父亲的潦倒,梦见自己被勋爵的手下掳走,然后……
“啊——”她猛地惊醒过来。脑袋还迷糊着,可那一个个不能连贯的画面却是那么的清晰,甚至挥之不去:勋爵对自己的凌辱、叶雪红对自己的照顾……
连续几天,她都在做类似的梦。她对自己说,只是自己修炼出了岔子而已,那些事情是假的,是幻觉。
直到那一天,她的父亲,罢了和尚,怀着最深的痛悔向她诉说了那些过去。她才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原来,是他和他的兄弟冒着天大的危险把我从勋爵手里救出来。”
“是他给予了我最温柔的呵护和最快乐的时光。”
“为了救我,他十天赶了万里路,几乎油尽灯枯。”
“我却杀害了他的战友行为艺术。”
“我还毁了他的至爱,也毁了从小爱护我的哥哥。”
“是的,我还什么资格去爱他?”
第二天,她悄悄离开了,离开父母,离开城镇,离开有人的地方。她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并不是心志坚毅的人,她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她甚至把自己体内的地狱力量都封印了,目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找到自己,包括地狱之主。
“让我在最孤独里终老,以没有穷尽的寂寞来为自己赎罪吧。”她这么对自己说。
可老天爷总是恶趣味的,竟让她在隐居之前碰见了哥哥老斧头(慕容龙)。
准确来说,老斧头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当年,老斧头(慕容龙)的生父是慕容世家的叛徒,与红花夫人私奔出来,生下了慕容龙。而后红花夫人遇见了当年的罢了和尚(当年他还没当和尚,只是黑道上的小混混),两人一见钟情。罢了和尚遂杀害了老斧头的父亲,娶得心仪的美人归,还生下了慕容樱。可没过几年,红花夫人又变心了,把丈夫和孩子都抛下,远走他乡。罢了和尚却是个痴情种,对红花夫人念念不忘,让女儿也跟母亲姓,以示怀念。故此慕容樱跟老斧头同姓。这是题外话。
当时慕容樱遇见了老斧头。后者并没有跟绿皮在一起,而是毫无目的地流浪。
老斧头也无法面对那件事,于是天天酗酒,还染上了夜兰卿。
吸夜兰卿就是烧钱,贵族们都烧不起,何况老斧头。当时的他正是欠了高利贷,被一群黑帮打手围殴,差点没被人打死,幸亏慕容樱出手相救。
“妹……子,你好……哦……”他当时就说了这五个字,便昏迷过去了。
慕容樱记得,小时候虽然很少跟这位哥哥见面,虽然自己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但他丝毫没有把怨恨转嫁到自己身上。还对自己疼爱有加,每年自己生日的时候,他总会送一些小礼物给自己。
“哥现在这样子,都是我害的。无论如何,我不能甩手不管。”于是她便担当起照顾老斧头......
的责任,一日三餐,还要制止他酗酒和吸毒。
而老斧头就象变了个人,除了堕落就是颓废,谁也劝不住。他总是伺机去偷点什么东西,甚至抢劫商贩。每次都被人围殴,最后总是靠妹妹解围。然后两人搬走,去一个新地方。
这种不停迁徙的日子,让慕容樱觉得很累,却也感受到一丁点的活着的意义。有时她甚至会想,就这么让日子苟延残喘下去,直到生命的结束,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她忘了一条:幸运之神不会每次都照顾不幸的人。
……
酒吧前面的空地里。
慕容樱面对着这二三十号打手,没有一丝半毫获胜的把握。封印了地狱力量的她,实力只是普通高手的水准。
“哈,哈哈,哈哈哈。”裴迪的怪笑声起,“哟,这妞不错,水灵水灵的。我说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那种破男人,扔到粪沟里也不足惜呀。”他淫笑着对慕容樱道。他以为老斧头是慕容樱的丈夫。
慕容樱眼中闪过一阵杀机。自从自己记忆恢复之后,她对这些贪淫好色糟蹋妇女的贵族尤其反感。
“看样子是难以逃脱了,我还是解开封印吧。”她想。她又留恋地看了眼老斧头。若是使用了地狱之力,她一定会被地狱之主侦察到,并召唤回去的。以后哥哥谁来照顾呢?
裴迪看着她的眼神,还以为她决定委身于自己,对丈夫依依不舍呢。他兴奋了:“小的们,把那男的抓过来,活活打死,让我们的小美人儿欣赏一下。”他觉得这样做一定会很刺激。
慕容樱杀机毕现,正要解封发难。
杜维却喝止了那些人,向裴迪道:“老大,不能杀那男的。”他是依稀认出那男的就是老斧头,当日跟随叶雪红押送军需给北伐军时,两人曾经相处过一段日子。他正在考虑该如何跟裴迪解释。
裴迪却误会了,哈哈笑道:“呵!难道是我的亲爱的小跟班看上那小娘们了,刚破处的小男生就是不一样啊,虎虎生风。好!小的们,把这对男女都抓回去,送到杜总管的房间。”他已经委任杜维作“总管”。
杜维还想制止,但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情急之下,居然作声不得。
众打手一拥而上,正要动手,圈里突然间散发出浓烈的地狱气息!
“快退!”杜维率先反应过来,一步冲到裴迪身前,反踢一脚把裴迪踹到远处。在海无云的实战对练下,他的反应远远超过他的实力。
杜维话音未落,圈里的打手已经全部萎死。他们迅速衰老,干瘪,腿色,风化,最后剩下灰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空中闪耀着黑色电光,窈窕倩影裹在灰色长袍里,傲然伫立。她脸上戴着白色银边的面具,一头灰色的长发闪烁着黑芒,迎风招展,蔓过腰际——地狱幽姬,再现人间!
“你,是坏人,要死。”她指着远处的裴迪,冷冰冰的声音道。
然后她又发现了挡路的杜维,同样冰冷地说:“你,是坏人的伙伴,也要死。”
在她“湮厄”特性的压迫下,杜维拼尽全力才勉强没有趴下,惶论抵抗。他想:“我今天可能要死在这了。”
下一刻,地狱幽姬出手了,无数灰白色的光点射向杜维。后者无力躲闪抵抗,命悬一线!
“停手。”温和的声音响起,叶雪红的身影出现在杜维面前。
他抬起右手划了个小小的弧度,所有灰白色的光点顿时汇聚成剑。
他握“剑”在手,在虚空中不停地砍劈,对地狱幽姬道:“快,重新封印。”
地狱幽姬下意识地按照他的话去做,重新封印了自己的地狱之力,恢复到慕容樱的样子。
“呼,好险,差点被地狱之主那老流氓召了你去。”叶......
雪红说。
他刚才居然切断了地狱之主延伸过来的力量!居然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但是慕容樱却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她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他。
他确实与从前不同了,清瘦了点,少了些锋芒和凌厉,却更显沉着和从容,时时处处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感觉上又是那么的熟悉,他依然喜欢把笑容挂在嘴边,无论快乐还是伤心。
是的,越看下去,越觉得那剑一般的眉,那如天上星辰般的目,都是那么的亲切。
“可我是谁?我能是谁?我还是樱吗?我还是无忧无虑地,依偎在他怀的那个天真少女吗?”慕容樱脸色苍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后退。
“不!不——”她大喊一声,捂着脸转过身去,发足狂奔。
叶雪红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挽留她。可一时间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更找不到挽留她的话语。
爱她吗?不爱?
叶雪红忽然想起了去年春天,在那段身患绝症的最痛苦的日子里,自己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樱,对我来说是什么呢?情人?亲人?爱人?甚至仅仅一个让自己有愧于心的人?
可她做出那样的事,我对她的一切的愧疚应该可以抵消了,为什么我心里还如此难受?在看见她转身而去的一刻,总有些什么东西,让我无法释然。
叶雪红心乱如麻。
他又看了眼昏迷在地上的老斧头,想起从前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当日在伽纳古镇患难与共,在“取草行动”中并肩作战,在护送军需的时候一路同行,而今桃花依旧、人事全非,不禁喟然长叹。
良久,他走到裴迪身前,吩咐道:“你,给我好好照顾老斧头。另外,派人留意她的行踪,暗中保护。”
裴迪没口子应承。“商不与官斗”,这点原则他非常明白。
叶雪红飘然而去。
裴迪才送了口气,转过身来向杜维道:“据说这‘变态狼’投靠紫月了。他居然没拉你入伙,真奇怪。”
杜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两人忽然间都沉默了,各想各的心事。
夕阳落到山外,钟楼上最后一抹金黄的光也湮灭了,但愿明天依然会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