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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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时间里,据说动用的是“穿肠挂肚”、“扭麻花”、“敲骨吸髓”等的刑罚,据说后面还有几个另类节目,主角都是乌列林的儿子,还据说乌列林当场变成了疯子。

    为什么是“据说”?

    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浑浑噩噩地,完全被“精彩的演出”吓迷糊了——叶雪红也不例外,虽然他杀人如麻,然而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人不过求生存,这么活生生地折磨人……叶雪红不是冷血的,他也看不下去。

    不过叶雪红毕竟是叶雪红,在约克本目光投过来的一刻,他蓦地清醒过来,并跟约克本有讲有笑的直至“表演”结束.

    ……

    安静了。

    九十九号刑室的大门紧紧关上,众人带着不同的表情回去了,却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正常的。

    通道里,只有约克本、叶雪红、老管家三人走着。

    这是通向研究中心的通道,要解除叶雪红身上的奇怪诅咒,必然要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老管家略显急躁的声音回荡在通道里,“少爷,你何苦这样做呢?那些中立派是我们斗争的关键啊,我们必须争取过来的!你现在这么做,他们即使表面上不敢投向元老派那帮人,也必然对我们怀恨在心啊!”

    他唠叨着,约克本却一直没答话,走到某个拐角处时,后者才突然间停住了脚步:“我说了,既然天要下雨,就干脆让它下冰雹吧。”他把脸凑到老管家身前,神情端的是可怖。

    老管家一捶大腿,“哎呀,你……”,他神情悲愤着,却说不下去。

    约克本又换了一套花花公子的口吻:“放心吧,我可爱的小老头儿,本天才自有打算,那帮老不死的狗东西加起来还不是我一根手指的对手。嘿嘿。”

    他拉着叶雪红,志得意满地走了。老管家哀叹着,摇着头转身而去。

    通道里,只剩下叶雪红和约克本两人。

    叶雪红仔细观察了四壁的材料,发现这里的通道比方才的又上了一个档次。

    叶雪红说:“现在就剩我们俩人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

    约克本脸色一僵,瞬又恢复了自然,摆上一脸和气,说:“怎么样?本天才对你够推心置腹不?如此机密的东西全让你看个够了。”

    叶雪红微笑着,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他总算彻底从惊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他拍着手掌说:“恭喜社长大人,目的总算达到了。”

    “哦?怎么说?”约克本笑眯眯地看着他。

    叶雪红说:“你是打算来一次大洗牌,把所有反对者及举旗不定者一锅端,是不?”

    约克本的笑容倏地止住了。

    叶雪红又说:“此外,你刻意为自己塑造出一个疯狂变态的形象,目的是暂时震慑他们,拖延时间,掩盖你的真实意图和行动,是不?”

    不等约克本有所……

    反应,叶雪红紧接着道:“还有还有,你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你跟我关系融洽,同样是故布疑阵。若我所料不差,贵社中人是以离魂草刁难你,是不?”

    约克本越听目光越凶厉,他说:“你哪年出生的?是不是属蛔虫的?没人告诉过你吗,太好用的脑子如果没有实力去保护的话,很危险!”说话时嘴皮一揪一扯的,极尽凶恶形状。

    叶雪红洒然一笑:“其实我也是才想通的关键。不过我疑惑的是,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嗯……那个‘推心置腹’呢?”

    约克本倏地平复了表情——他的表情便如变脸一般,一次谈话随便就换个六七种——他说:“我是要让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天才拥有疯狂且可怕的大脑。你!叶雪红!最好乖乖地跟我合作!”

    说罢,他昂昂然往前走去,没走几步,突又转过身来,一笑,露出两排鲨鱼般的牙齿:“记住!我是天才!”又转回身继续走了。

    叶雪红耸了耸肩,也跟在他身后走去。

    -2-

    通道不算长。

    通道却连通着许多地方,在叶、约二人离开九十九号刑室之后到抵达研究中心之前,这漫长的四个小时里,没有人知道他们俩都谈了些什么。

    被告知体检结果需要等候,叶雪红便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夜漫漫,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干脆穿衣起床,爬上房顶看星星,不知何时开始,他爱上了这种惬意。

    天上的星星依旧一眨一眨的,总象是窥探着人间的离合悲欢。叶雪红突然变得多情起来,他想到了月晴……那天晚上在“嘴巴”楼顶的对饮……魔尸出现时她投向自己的眼神……自己从半空中落下,她发了疯似的为自己狂刷护盾……还有她流着泪叫自己跟老斧头离开,不要管她……

    月晴……这个傻丫头,我怎会让她落在敌人手里呢?

    月晴啊月晴,难道我又要亏欠一个女子吗?叶雪红想着,不自觉地摩挲着右手,当时他掴了她两巴掌,这罪恶的手呵,月晴,你明白吗?

    还有樱,她跟和尚找到落脚点没有?她还是那样的弱不禁风、那样楚楚可怜么?也许,完结了这次的事情,我跟她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完这一辈子算了,伊是我最亏欠最亏欠的女子。

    “月晴,对不起了,你的爱,我已经无法接受……”叶雪红闭上眼睛,捂着胸口,喃喃道。

    “嘿!睡不着?”低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叶雪红转过头,是黑斗篷。

    他随声应道:“是啊。你呢?你没有在总部吗?”

    “去了,又回来了,我只是作个例行报告而已”,黑斗篷迟疑了一下,问:“怎么了?在担心诅咒的问题?”

    叶雪红浅浅一笑:“呵呵,还不至于。反正都成废人了,再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黑斗篷竖起大拇指:“……

    好,不愧为叶雪红,此等胸怀,实在痛快。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骗得我好苦啊,我还真以为‘苍月下的孤狼’就这么堕落了。”

    叶雪红晓有兴致地问:“看见我堕落,你有什么感觉?”

    黑斗篷沉吟了一下,道:“怎么说呢,感觉很复杂,好象有点失落、有点快意,又有点……嗯,对了,应该叫‘兔死狐悲’。”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叶雪红轻笑道。

    “嗨!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年轻时候啊,心愿就是当一个伟大的诗人,我立誓要用诗歌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世人的灵魂。那时,我甭提多讨厌武力了,我坚定地认为使用武力者都是暴徒、丧尽天良之辈!”黑斗篷喝了一口酒,眼神中满是缅怀的情绪。

    谁年轻时不曾做过梦呢?梦便是幼稚的、可笑的、经不起现实考验的,可正因为如此,梦在尘封多年之后,才会透出甘醇的香。

    “你是革新派诗人?”叶雪红问。

    “是。”

    “貌似你一点也不怨恨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蛆之秋’的第一刽子手么?”

    “呵呵,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我却是了解的,你应该是革新联盟的秘密武器,‘蛆之秋’,你一直在借助帝国的力量整肃革新党内部吧?”黑斗篷说。

    叶雪红听闻这话多少有点讶然。他也想象过有朝一日别人会理解他的行为,却没想到第一个了解他的人居然是黑斗篷。

    自四十年前卡西创造了次魔法,革新的风潮此起彼伏,可惜卡西本身只是个魔法研究大师,无心于社会事务,故此革新派一直缺乏统一的组织和领导。

    据不完全统计,在“蛆之秋”前,各地大大小小的革新组织数量逾千,人数超过八百万。其中有各执己见的革新志士,有借革新之名、行篡夺之实的阴谋家,而更多的是见风使舵的投机者。

    卡西本是平民出身,就凭着高超的实力和杰出的贡献获晋公爵之禄,他创造次魔法的本意是惠泽苍生,殊不知推广次魔法的成果最终被各大贵族褫夺,普通民众的生活并无多大改观,对此,卡西是痛心之极,奈何自己无甚用世之资,只好听之任之了。

    十四年前,卡西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关门弟子紫月颇具用世之材,于是做了大胆的决定:全力支持紫月建立革新组织,以之推行一番意义深远的改革。

    同年,紫月认识了叶雪红,两人一拍即合。

    此后才有了少年紫月在幕后主导成立的革新联盟,然而联盟是由许多个革新组织结合起来的,组织上非常松散。于是紫月玩了个惊天大局,所谓“蛆之秋”事件,其实紫月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当年,“蛆之秋”的屠杀,是一件责任非常沉重的事,叶雪红请缨的时候,紫月六次阻拦,他不想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背负骂名。……

    然而当时已经潜入帝队的叶雪红就说了一句话:“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的。”

    那噩梦般的两个月里,叶雪红实际杀的人数比他上报的还要多。不但心怀鬼胎的伪革新人士被他屠杀殆尽,就连一些可能成为日后绊脚石的贵族都被他杀了不少。

    这里面固然牵涉到复杂的政治斗争,帝国后来也把万千罪恶推到叶雪红等少数几个军官身上。但也有紫月和叶雪红的私心在里面——后世的历史学家无意中发现,叶雪红军队所毁掉的城镇乡村,它们好象棋盘上一堆凌乱而又暗含着某种秩序的棋子,总之这一番屠杀下来,给帝国的民生、经济带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而这些后续效果全都是有利于魔机工会发展的。

    ……

    黑斗篷见叶雪红默然不语,以为他疑心不定,便解释道:“当年我的妻子,就是被你的军队救下的。”

    叶雪红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两个月里他还有个任务:救下忠贞的革新人士,把他们转移到魔机工会等其他几个据点。救得人很多,都不记得了。

    他接过话题问道:“后来呢?你妻子还好么?”

    黑斗篷枯涩地歪了歪嘴唇,似乎想笑,又象是哭。不过这微妙的表情并不持久,在一阵风过后,便又恢复了漠然:“第二年,我被定罪为‘叛逆诗人’,被捕了。我妻子被那帮贵族爪牙……”

    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凌辱至死。”

    叶雪红取过酒壶,灌了一口:“陪你喝酒吧,不好的回忆就别提起了,徒惹伤悲。”

    “不!我就要说!”许是酒意上头,黑斗篷眼睛瞪得滚圆,眼底爬满了血丝,可他的语气却异常的平静,近乎冷漠,“她的尸体,的尸体被糟蹋得不成人样,还被中间撕开两半;还有我的孩子,我那刚学会喊爸爸的孩子,他成了地面上的一滩肉沫,肉沫上面摆着他孤零零的脑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在喊爸爸。”黑斗篷身体颤抖着,他的手攥得很紧,指甲深深地埋进肉里,血液从指掌的缝隙中缓缓流淌出来。”

    他的声音近乎梦魇般的,续道:“打那天开始,我就明白了,诗歌拯救不了世界,拯救不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所以你加入了斗篷社?”

    “不是呢。”黑斗篷自嘲式地笑了笑。

    他低下头,望着前方的院落,眼神弥散着,似乎在努力地组织一些记忆。他说:

    “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觉得魔法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所以用尽了所有积蓄,想方设法进了一个魔法实验室工作,成了一名最低等的魔法学徒。”

    “而立之年才当魔法学徒,也够艰苦的。”叶雪红随声附和着。他干脆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来——对于当听众,他无疑是称职而且颇具心得……

    的。

    黑斗篷接着道:“在那些日子里,我受尽了嘲弄,连那些几岁大的小毛孩都朝我扔香蕉皮,还喊我‘老傻逼’。呵呵,‘老傻逼’哦,多有趣的绰号,搞笑不?”

    “搞笑,但我笑不出来。”叶雪红说。

    他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被黑斗篷的自叙所感染,许是他血管里的温度一向不高,许是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黑斗篷闻言却感动了:“谢谢你,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听过的最满意的回答。”

    他又把眼神投向高远的天幕,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哈,不过我忍了,我不怕人家笑话我,我知道自己的目的,我捕捉所有的机会、利用所有的空余时间去学习魔法,为了讨好导师,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任他玩弄。工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成为初级魔法师……”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叶雪红:“你知道初级魔法师和魔法学徒的区别么?”

    叶雪红爽朗一笑,“苍月孤狼是法盲”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由此人们总是误以为他不懂魔法常识,殊不知叶雪红非但不忌讳自己是法盲,他还努力学习了大量魔法知识。他说:

    “我知道。魔法学徒未被元素精灵认同,只能强行驱使元素去完成简单的魔法;而初级魔法师虽然并不比魔法学徒强大多少,却得到了元素精灵认同,一般只要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努力,至少能成为高级魔法师。通常来说,一百个魔法学徒里有九十九终生徘徊在魔法师的门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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