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难得心烦意乱,耽溺于回忆往事的时候,我看似一动不动陪伴在侧,然等于没有采取任何举措——沙普就在我的某个口袋里听候差遣——不同于被施用摄魂取念咒强迫记忆回溯的异常感,博格特的窥探完全是在神鬼不觉中完成的。
在沙发上直等到杯中茶水彻底凉透,再三确定失主不会去而复返,我才快步回到寝居,取出笔记本命令沙普将方才窃取的赃物反刍出来。
沙普在半空中不情不愿的转动几圈——一顿饱食使它颜变深接近铁灰,却还是拗不过主人的命令,落下一滴仿佛泪珠的银白液体——随之本身则又恢复了最初的浅灰。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笔记本,看那泪珠落在纸面上水银般的弹动几下,再慢悠悠晕散吸收——做好被一段可怕记忆搅乱困扰的最坏准备,我凑近鼻子一探究竟……
在我刚进学校的时候,斯内普已经升上七年级了;他的死对头——格兰芬多的劫逻虽然依旧盛名不减,听弗雷泽他们的描述却比先前几年要收敛的多——但这不代表能改变他们无事生非和不计后果的恶劣本质:
我清楚记得开学不久后的一天傍晚,在独自经过图书馆外的转角时,却被不明不白的当头浇下一整桶热柏油——后琅得知这无妄之灾只因为詹姆斯-波特的朋友称赞纯金的头发漂亮!
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当时才十一岁的我。皮肤和眼睛里的剧烈灼痛,使我难以控制的尖叫哭泣;眼睑沉重黏稠一片漆黑,更甚绝望的以为自己今后再炕见光明——不知道得逞的肇事者是否正躲在墙角背后得意笑,幸好一个经过的斯莱特林学长把寸步难行的我私庞贝夫人那里,并通知弗雷泽匆匆赶来。
后来弗雷泽还因此被邓肯夫人寄了吼叫信——洛哈特男爵夫人失踪后,我热心善良的姨妈曾千叮万嘱他好好照顾我——结果就是经此之后,除了上课他都再不让我离开视线范围内,我也因此得了个“邓肯家跟班”的绰号……
浪羁任侠的劫逻向来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但他们对待斯莱特林的学生却永远都是冷酷无情;在他们眼中,一桶柏油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斯内普却忍受和伴随他们最激烈的针锋相对长达七年之久——尤其那可怕的一天他所经受的屈辱敌对,事隔多年却犹历历在目,直叫我浑身僵冷如坠冰窖!
我沮丧的缩在不点灯的寝居室角落里,落地窗外狂风骤雨枯燥单调的一刻不息,不由使人忘掉时间正在飞快的流逝。
“吉德罗少爷。”我从沉思中猛然惊醒,原来是老哈德逊从门外探进丑陋的头颅,混浊的眼睛满是不悦:“那位老是踢翻架子的教授问您,要不要一起去大厅用晚餐?”
“不要!”我不曾多想就一口回绝,老哈德逊这才露出一个称心如意的笑容,顺手为呜上寝居室的门:“这才对!他以为洛哈特家的人都是软脾气?——少爷,晚餐我会亲自为您做一顿您最喜欢的烩肉!”
门咔嗒一声关上,寝居恢复晦暗,我也再度虚弱瘫软——就算默林本人前来,斯内普也不见得肯低头说声对不起,他能主动暗示要求和解已经千载难逢——但是相比之前的无礼发作,反是窥到他最不愿告人秘密的我深感无法坦然当面。
这段难堪的经历很难叫人一笑了之,更甚透析了记忆,连浓重的情绪也原封不动的继承给我;这烦恼分担给我一份,就再难以推脱无视,感同身受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羞愤沮丧,我现正处在情绪最激烈时,不由担惊受怕被他从蛛丝马迹里看出异样,更何况他还是个摄神取念的大师?
无聊的抓过半空中不住打转翻滚,乞怜讨好的沙普——把这段记忆赏赐给它,很难保证不会被别人发觉;要想保守秘密,只有自己守口如瓶。我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保密术——大脑封闭术!
有求必应室的收藏里包含关于大脑封闭术的详细讲解,但是不同于其他魔咒的练习,闭门造车并不能体现一个人自学的成就如何——这就需要一个深谙摄神取念的巫师辅助配合,在对抗中提高技艺——问题是我该要和谁配合练习呢?
斯内普本人自然排除在外,老哈德逊怕只会趁胜追击赶尽杀绝……放作平时,我可能不假思索的转向卢平寻求帮助,但是现在我连想都不愿想起他——原本以为就算卢平也是劫逻中的一员,却正因深知受人排斥的苦涩而格外与人为善;然而斯内普那时的印象如此深刻——他一动不动只顾麻木不仁的盯着那本书看,对身边发生的丑行装作充耳不闻,懦弱纵容而不是挺身制止——邓不利多之所以让他当级长,就是为了约束劫逻的放祷羁,他却辜负了应该承担的责任!
对卢平的不满越念越深——是否斯内普正是因为心中那一点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求救希望的破灭而一直记恨于他?我的理智想要为朋友辩解:他那时还小,更只有他们三个朋友,犯不着为了一个长久敌对的讨厌鬼失去友情;情感却为受害者鸣诉不平:他至少还有过朋友,斯内普却一直只有他自己!
“但这些关我什么事?”我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只好对着空气不满嘟囔:“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才不想多管闲事呢!”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别人的纠纷生闷气,现在看来无疑是可笑的。于是我点亮灯火,整理仪容,像出席宴会一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独自享用晚餐——晚餐固然丰盛可口,可是神气活现的装模作样,却总时不时遭来老哈德逊的白眼。
“我说少爷。”老精灵正萎缩在壁炉靠墙的角落里慢慢摆弄着茶具:“拒绝接受道歉并不等于主动征服胜利,您在洋洋得意个什么劲儿?我打赌那位老师正憋着满肚子火气没处撒,下次再遇见他也没你好脸看!”
鲜嫩多汁的烩肉突然变的味如嚼蜡:“哈德逊,你能不能别提起这么扫兴的事?他脾气坏的毫无理由,我为什么活该自讨没趣?”
老哈德逊停下手中的活计,严厉的看着我:“他有脾气坏的资本!而您有拉拢他的必要!而不让他脾气坏到不可理喻的办法,就是离狼人恰好距离适中!”
——
良心和义理使我不能放下身段左右逢源,又在一点任和偏好的抵抗下,只好无作为的选择同时冷落矛盾双方——凡是斯内普或者卢平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谨慎的避免露面;莫非按时出现在课堂上和每周开支薪水,师生们可能会当真以为洛哈特男爵最终没能记录下一段新历险,而在某场突袭而来的灾噩里变成巫师界的历史——意外的,深居简出的特里劳妮教授居然向我伸来友情的酒杯,但伴随而来的噩运预告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接着连讲台也开始变的如坐针毡——赫奇帕奇对拉文克滥第二场比赛同样是在恶劣的天气下进行和结束的,之前迪戈里没好意思开口邀请我再度冒雨观看,我也乐得佯装不知——可就是在这场对抗里,大男孩没能抓住金飞贼输掉了比赛,以至现在每次课堂上不经意的视线相对,我都觉得他强装笑脸不以为意,深褐眼睛里饱含的却是失落不疑,总悄悄小声提醒的谴责和煎熬着我的内心……
冬天是令人畏缩不畅的季节,那股说不清的郁气闷在胸口发泄无门,我便发狠劲的躲在有求必应室读书钻研,常常是学生们吃过早餐去教室了,才歪歪倒到的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回办公室;倒头补眠醒来,正赶得及上下午课……日子晨昏颠倒,周而复始,转眼竟又临近圣诞节。
晚餐时老哈德逊全不顾我的各人喜好,一意孤行的嘀咕数落着发送礼物的名单;我抗议无效,只好借口饭后散步,一路溜溜达达往上层爬,等反应过来被习惯引导方向,人已经站在八楼的走廊里了。
我今晚就想要点放松,所以不假思索转个方向,朝背离有求必应室的西塔走去。
城堡的西面除了拉文克滥公共休息室,还有供猫头鹰们休憩的棚屋。推开通向棚屋的门,幽幽倒灌的冰冷寒风使我情不自连打好几个寒噤,这才迈步走向齿形的外墙。
此次我是脚踏实地的走到墙边,脚下猫头鹰们吐出细小猎物的骨头在寂静冬里被踩得发出咯吧碎响。离我最近的信使们都不满的咔哒啧着尖喙,晚是如此冷,连它们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蹲在栖木上消磨渡过。
我不顾塔顶的冷风刀割一样刮过面颊,自得其乐的趴在外墙的豁口上居高临下俯瞰学校的整个场地:空晴朗,风就特别大,大湖正自边缘开始结冰,黑沉沉林同样蛰伏静寂,只有林地边缘的守林人小屋还亮着一点灯火,孤伶伶的格外冷清——离可怜的大块头不算太远的校门外,摄魂怪们可能正成群结队的滑动游荡,想想就叫人暖和不起来,但它们离我那么远,所以我还是应该感到满足……
身后传来门轴的转动声,我猜想那是巡经过的斯内普,心叹复的躲不过,一扭头,却惊讶的发现穿着厚厚棉睡袍的邓不利多正乐呵呵的看着我笑。
“校长?”我赶紧把他往城堡里让:“这么冷的天,您不呆在火炉边上,来这里做什么!”
“吉德罗,我的孩子。”邓不利多灵巧的避过搀扶,反而走向我刚才呆的地方,同样兴趣盎然的趴在墙垛上向下看:“虽然我是个老糊涂,但不否定也有想让昏沉脑袋吹吹风的需求!”
“温暖舒适!”我施发魔咒,慢慢走到他身边,抱臂侧倚着墙。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莴苣姑娘的故事。”邓不利多突然问我:“那是个麻瓜的童话,所以莴苣姑娘被一个恶巫婆关在高塔上”
“没有,校长。”我抿了抿唇:“当我的阅读涉及麻瓜文学,早就过了读童话的年纪!”
“哦!其实有时候童话比给大人们读的书更有意思。要知道,丽痕书店历来最高的销售记录,可是《吟游诗人比伯的故事》。”邓不利多欢快的说。
我觉得这话可能真不是杜撰,因为就连有求必应室的收藏里,都有一卷抄在古旧羊皮纸上的童话故事。
“最近大家都可惜很少看到你,吉德罗。”邓不利多捞过一只猫头鹰,把一张匆匆忻的便条塞给它,安慰的拍了拍放开,看着它绕过城堡直到不见:“老把自己关在高塔上可不好,何况塔上不是没有其他人,你应该多四处走动。”
“我正忙与研究,您知道!”我用最合理的借口敷衍他:“如果您想考察我的……”
“不、不、不……”邓不利多摇动一支长长的手指,透过半月形的眼镜笑的就像圣诞老人:“吉德罗,还有两个礼拜窘圣诞节了,你总不能一个人过!——虽然我已经收到你留校的申请,但还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邓不利多拢拢睡袍,开步往城堡里走:“天真冷,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温暖舒适’,祝你晚安!”
“校长!”我猛然有个想法,连忙叫住邓不利多,把最近困扰的问题丢给他:“那您觉得我该和谁一起过圣诞节?要知道,想要斯内普能和卢平相安无事可实在是太难了!”
“那就看谁先一步爬上你的高塔!”邓不利多老不修的俏皮眨眼:“晚安,莴苣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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