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看到我的叉子在伸向第三块牛排时,他终于忍无可忍重重不屑的冷哼出声;我不明所以的转过脸,发现斯内普不耐烦的叉手靠着椅背,面前餐具已经收拾清空,这才不确定的发问:“请问,你莫非是在等我?”
“不然你以为呢?”斯内普一脸被冒犯的神情阴沉的问:“你当我自上周以来的晚餐后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在他的瞪视提醒下,我也这才发觉一连好几天的固定补习已然约定俗成,只好讪讪的收回叉子请示道:“今天……就今天,我八点半后过去,可以吗?”
“随您的便。”斯内普干脆立断起身就走。
“等等……等等!我就来!”我只好丢下没吃完的盘子,一边暗自腹诽他从不知道有种德叫“宽宏大量”,一边加快脚步跟上前头翻腾起伏的袍子。
斯内普再一次无视访磕存在,径自躲到办公桌后埋头批改论文,我也只合马识途的坐到壁炉前沙发上近来属于我的位置——一切又都黑一天晚上一样了,只不过面前的茶桌上多了盏台灯。
我从口袋里掏出“字迹潦草先生”的《高级魔药制备√续往下读,才翻了两页,就觉得心浮气躁;摸摸口袋里的小纺锤,忍不住取出那本仿造的麂皮笔记。
将笔记本摊开放在桌上,小纺锤尖尖的一角就像跳芭蕾舞的演员,立在茶桌上自发的原地反向打转,被收集的博格特银的记忆丝线,慢慢抽松吸收进空白的书页,书页则浮泛着一层似有似无的紫罗兰微光,以非常悠闲的频率自行翻动收录。
“这是什么?”斯内普终于不能无视壁炉前的小把戏,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我往沙发的另一头挪了挪,好让他凑近些看的更清楚。
“是个博格特的记忆。”纺锤还在慢慢转动,前面写满的一页已经能看见了——不同于我平常习惯写入字迹,博格特的记忆却像相册一样图形并茂——我们能看见卢平课堂上的学生们内心中最害怕的原型一一亮相,其中当然包括那扇叫我紧张不已的门和连撞天板的怪物乌龙大联展,然后再是定居学校更早以前流浪途中的一次次惊喜邂逅……颈我们快要对这本千篇一律的《旅行恐怖画册》感到厌倦时,笔记本的一纸书页突然毫无预兆的焦黑成灰,并大有向其他各页蔓延的趋势。
“写录立停!”忙不迭抢救出宝贵的笔记本,我反复惴沆视一番,发现先前写入的心得体会保存完好,这才安下心来,随即对肇事的罪魁首兴师问罪。
纺锤上的“丝线”已经剩得不多,但是正在空气中浅浅飘荡的这一段,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显得尤其粗韧发亮——不同于博格特虚无若有的其余记忆,我甚至不怀疑能用它代替我袍子上的银丝线绣!
它是如此特殊而味人,以至于一旦含入口中就难以吐唾舍弃;我咬咬牙,又从内口袋里取出汤姆-里德尔的原版日记本——再怎么说,神秘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总远好过我吧!
这段“粗丝”就像糖一样融化进日记本的纸页上,我和斯内普推肩头紧凑鼻子,生怕漏过哪怕一处隐藏的秘密——不负所望,纸页像相片一般显影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渐渐轮廓清晰——
“欢迎你加入,我年轻的朋友和忠诚的仆人。”光线幽暗的房间里,男人优雅而充满威严的缓缓转过身,暗青的袍子在他身后带动沉沉的水一般的波纹,使他的身影仿佛融入黑暗的每一处角落,无所不在。
他的眼睛幽黑,深邃,直面盯入我的双目,仿佛纸页只是一扇打开的窗户,并不能阻隔我们彼此交流——不!不是双向的交流,此时我能做的只是被动的服从接受——男人已经有些年纪,近半个世寄岁月为他积淀了足够多的成熟威严,却半点无损他的英俊气派——他满意于仅用目光就使我臣服和无法反抗,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耀扬,一抹血红的暗芒飞快的自眼底一闪而过!
这不是作为旁观者隔岸观火,而是他正在对我本人说话——这感觉并不陌生,因为上个学期我就是这样亲眼目睹鲁伯斯-海格被当场拿下的全过程——连忙在记忆中搜寻少年汤姆-里德尔的形貌,甚至不用比对,我就立刻发现他俩竟然完全重合!
“现在,伸出你的左臂!”他抽出魔杖,淡淡的却又不容质疑的吩咐。
画面外,我颤栗着,难以自控的照他说的去做;然后发现书页上的画面里也出现一只同样颤抖不已袖子挽起的手臂——苍白,瘦长,说明手臂的主人甚至还是个少年——不是我!
我刚想控制自己放下手来,魔杖尖头就立刻爆出一道闪电——画面中炕见面目的少年一声惊骇的尖叫,电光消失后,手臂上已经出现一个黑的,盘绕在骷髅上的蛇的纹身——食死徒烙印!
少年因为惊吓和痛楚压抑着轻声啜泣,烙印的始作俑者却开始得意的放声大笑——他笑的如此得意张狂,以至于那种极具感染力的气势甚至带动着日记本的纸张哗哗颤响愈演愈烈……
“默林啊!他活过来啦!”我紧闭双眼抱着脑袋,用不似自己的声音惊声尖叫。
“摄神取念!”
然后那笑声和颤响声嘎然而止!
直到好一阵子后那大笑的余韵才终于飘出并远离我的脑海。我战战兢兢抬起头,看见一丝尤其粗亮的记忆飘荡在一柄魔杖的尖头,木然转过脖子,正看进一双幽黑空洞的眼睛——我离它们凑的是那么近,甚至发现不似往日的死水无澜,在那深不见底的地方,暗流汹涌!
“那……不是你,对吗?”我控制不住要问。
黑眼睛的主人移开了对视的目光:“不是……我没去过那间房子……”
我松下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蒸发的水银做的,又虚又重。
“别挤我,挪开点!”偌大的办公室,耳语般大小的声音却听见分毫不差。
随即我就意识到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耳语——此刻我正搂着膝盖,蜷着脚趾,抱成一团缩在沙发上——一边肩膀紧紧的顶着斯内普的,几乎把他从沙发的另一头到地下。
“那是……那是……”我惊魂未定又羞赧难当,爬开离他远一点,心有余悸的看向茶桌上一动不动的日记本。
“对!那就是他。”斯内普也往沙发里坐回一点,体温的再度靠近使我觉得稍稍安心。
“但是这个怎么办?”他皱着眉头,将依然挑着博格特记忆的魔杖伸给我看。
我为难的看看汤姆-里德尔的日记,又看看自己的麂皮笔记——无论是让它借尸还魂死灰复燃,还是将我的心血付之一炬,显然都不可取。
刚才的扭曲挣扎使裤子口袋里一个的东西硌得我生疼,探手掏出来,发现那是个眼球大小的珠子——它仿佛是白垩做的,就像希腊雕像的眼珠,只有仿佛虹膜的地方,有一圈极浅的细线。
“放到这上面来。”我将珠子悬停在半空中,斯内普想了想就照办,记忆丝线几乎是立刻就钻了进去。
白垩眼珠的“虹膜”变成了浅灰,僵涩不适的转了转,随后发现我的存在,便立刻转到正下方,仿佛不敢直视我,又降低高度,表示臣服。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难以想象的事情接二连三,连斯内普的耐都要到头了。
“我猜……”我试图用魔杖捅捅飘浮的眼珠,看到它虹膜收缩,好似害怕一样咯咯打颤,却没有擅自躲避;才一收回魔杖,它又随即作出放松的表现。“也许是个博格特。”
眼珠从上往下打了个滴溜,仿佛点头赞同。斯内普迟疑的问:“可是博格特总是不停的变幻外形,谁也不知道它的真正模样是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在抽光博格特的记忆后,我打开原先闭的箱子,里面就剩下这么个玩意儿。”未勾手指,眼球讨好的飘近过来,在指尖穿梭磨蹭,好像一个白垩制成的金飞贼。“我本以为那是‘尸体’——现在看来,一旦有了记忆作为养料,它就又活过来了——结果竟然是‘种子’。”
斯内普用厌恶的眼光看我逗弄博格特:“让它安稳些!绕来绕去的叫人心烦!”
这次不等我吩咐,眼珠就立刻落到我腿上,只偶尔转动虹膜瞅瞅我们,很有一种可怜巴澳模样。
“别这样,你吓着它了。”我不满的抗议,用手指轻轻摩挲安抚:“它挺乖巧的,给它起个名字……叫……就叫沙普,你看怎么样?”
“起名字?你要把它当宠物?”斯内普大概以为我疯了:“它甚至包含着有关黑魔王的记忆,这么危险的东西你竟然想要当宠物养?”
“危险的是那本日记本。”我不以为然的返:“它只是个博格特。作为主人,我可以止它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对不对,沙普?”
沙普伶俐的再度打了个转——它是如此知情识趣,以至我忍不住用两个指头捏起它,充满要胁意味的,不轻不重的揉搓着问道:“沙普,如果你胆敢忤逆我,会怎么样?”
沙普轻轻弹出我指尖,作出被迫压缩的样子,发出老鼠般“吱吱”叫声——看来它对我的缩小咒记忆犹新。
我满意的转向斯内普:“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随你的便。”斯内普媚从沙发上弹起,走向办公桌:“这又不关我的事!”
“你在——妒嫉——我!有谁会知道博格特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呢?”我冲着他的背影嘲笑,随即另有奇想:“也没人知道摄魂怪的斗篷底下是什么,不是吗?”然而我又立刻苦恼起来,忍不住抽出奇拉轻声念叨:“呼神护卫!”
奇拉的尖头应声喷出一大股粘嗒嗒的白雾,在茶桌前的地毯上死气沉沉的摊成一大片,就好像有人打翻了发面盆子。
“奇怪!”我盯着地上渐渐稀薄的白雾,懊丧的自言自语:“明明很多,为什么它就是成不了形呢?”
“也许你的守护神本来就是黏液怪,难道不可能吗?”不知为何斯内普又走回来了。“黏液怪现在也算是稀有生物,你应该自豪与众不同才是!”
“那你的守护神又是什么?”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然后看见斯内普双眉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哦,对不起!我不该问!”我赶快连声道歉——毕竟我们还没那么亲密无间——冒失的问别人的守护神,就像问别人口袋里的金加隆一样无礼。
办公室里沉寂了片刻,我抬头看看墙上挂钟:“我该走了。”
“你可以不必来。”斯内普淡淡的说。我停下起身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等着听他拒绝我的原因。
“要是你的研究正在要紧关头,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斯内普转身去收拾为我准备的坩埚:“不过如果要像今天这样动真格的,随时来找我。”
我松了一口气,随后不无忧心的问:“那我的补习怎么办?”
“要分清主次!”斯内普头也不回:“连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再说考试是差不多两年后了,你又不会一直呆在风头浪尖上。”
对他的评价我很不服气:“那也说不定!也许我在研究好博格特以后,还会向邓不利多借厄里斯魔镜,然后对炼金术产生兴趣,再后来沉溺于魔文的魅力无法自拔……”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斯内普沉吟着,用瘦长的手指无节奏的敲着坩埚边缘:“也不能让你太逍遥自在,没蛹束……”
我后悔的闭嘴,忐忑不安的听候宣判;最终,斯内普一锤定音:“在万圣节以前——那可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尽管足够你理清头绪,作好计划;在那之后,我可是说话算话,别以为卢平还能好运的喝到我亲手做的狼毒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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