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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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14日,第一次诊断考试,沈默,非璟煜,张昀翔,肖海焱,还有球队的很多人都参加了考试,秋瑀宸犹豫良久,最终没有去。骊歌大概是这世上最严厉的师父,跟着文禹落学枪之前,秋瑀宸曾以为乔熳汐的苛求无人能出其右,但是跟着骊歌之后,秋瑀宸突然觉得文禹落简直宽容地令人发止。他被苛责的不止是站位的角度,呼吸的方式,更包括心跳的频率。秋瑀宸自认为学得相当辛苦的呼吸秘术在骊歌眼里不过是入门的小菜,而他自认为可以媲杂技演员的柔术功底也丝毫不入骊歌的眼,可以说,他除了是她的儿子之外,几乎没有一点被她欣赏和称赞的地方。

    甚至连文禹落当作压箱底的双宿双飞神枪绝技,骊歌也不过一句,“有兴致。”而她的手可以从身后轻轻松松的绕过来用枪抵着你的头,然后在你戒备最强的时候换出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秋瑀宸用尽全力,却依然没有她快。无论怎样的速度,要害永远暴露在她射击的有效范围之内,而且根本没有扳回一城的机会。速度是从来没有极限的,力量和反应也可以通过练习弥补,但秋瑀宸觉得学习这门功夫最难的就是所谓心灵感应。因为是古老相传的同神灵沟通的功夫,因此,有许多骊歌所言的玄妙至极的反应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无论多努力的集中精神,还是从来感觉不到。骊歌倒也不勉强他,在启明星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就将他带到瀑布旁的石块上,秋瑀宸就开始了一天的冥想,直到启明星再一次升起来,秋瑀宸都丝毫找不到感觉。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痛又累又饿不说,只是瀑布流水的冲击就将他的耳朵折磨到崩溃,他甚至觉得,耳骨上的沈默两个字会随着水流的跃动跳起舞来,而流水的味道要一天滴水未进的秋瑀宸忍不住作呕,被骊歌从石块上拉起来根本就晕得找不到方向,骊歌扶着他就忍不住,只能将身体趴在石头上不住地呕吐,耳边依然是令人窒息的水声。有一次,实在忍不住,直接从石块上晕倒落下水去,虽是3月,瀑布下的潭水浸透了衣服却是彻骨的寒,刚刚昏死过去的人就生生地被冷水激醒了,骊歌就只是冷冷地在岸边站着,看他在水流下挣扎,一次又一次攀上来,一次又一次因为流水的冲击被打下去。头昏地根本站不住的秋瑀宸只能抱着石头在冷水中打颤,骊歌就只是安静地看,阳光将她的身体勾勒出华丽而又优雅的角度,连阴影都带着圣洁的光晕。

    秋瑀宸想,如果是熳汐哥,早就让他用二十下换自己拉他上来了,如果是禹落哥,虽然一言不发可是却一定会透出鼓励的目光告诉你你能行,可是骊歌就只是看,她甚至不会去呵斥,连眼神都一点也不急躁,一大片水击过来,秋瑀宸整个头都毫无知觉的木掉整整一分钟甚至丧失了只能本能地用指甲抠着石块的时候,她依然站得很平静,仿佛亘古之前就站在那里,而你只要不自己爬上来,她就可以站一辈子。

    当身体被大片大片冲击下来的瀑布水拍到烫地快要烧起来的时候,秋瑀宸终于连滚带爬的攀了上来,整只右手已经肿地恐怖,小指劈断的指甲扎进了肉里,而手背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划痕,秋瑀宸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漆黑的头发紧紧贴在头皮上,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海龟一样四只悬空用肚子耷拉在石块上,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因此只能趴着喘口气,那时候,他已经在水里挣扎了整整六个小时,而骊歌就一动不动的看在那里看了他六个小时。然后走过去站在水里,轻轻将他扶起来,那是秋瑀宸头晕眼面无人最绝望最无助时候叫的第一声妈,也是他这辈子叫得第一声妈,完全是本能,受了伤的孩子本能的对母亲的依赖,骊歌在一个短暂地颤抖后异常温柔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下去,说了那天的第一句话,“这次换左手攀上来。”

    秋瑀宸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上来了还是没有上来,他完全能够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躺在上了,骊歌也并没有像电影中经常描述的那样陪在他身边,从心底来说,秋瑀宸有一点失望。当他用肿的没办法想象的双手勉勉强强从上撑起来,骊歌才推门进来,也没有笑,不是像对乔熳汐一样的微笑着将他拢在怀里,而是轻轻要他躺下,拉过他手替他擦药,秋瑀宸有些惭愧,“我——”

    骊歌摇了摇头,“没什么。这门功夫没什么招式可讲,那时候的人和自然接触比较多,所以练习的时候也是靠着自然本身的东西。”

    有生之年第一次,秋瑀宸觉得自己很蠢,学什么都学不好的样子。骊歌的动作很轻,用指腹在他手背上打着圈,“先躺一会,吃过东西接着去做冥想,事实上,集中精神并不算是很难的事。”

    秋瑀宸字听这一句话,连鼻子里仿佛都泛着水的味道,就像是将臭氧抽进他胃里一样,骊歌没安慰他,只是拉了他另一只手过来给他上药。

    秋瑀宸像个孩子,只是那样乖乖地伸手过去,骊歌笑道,“这次好很多。”

    “啊?”秋瑀宸显然没反应过来,骊歌笑道,“上次被你哥罚,也是这样拉你。”

    她没往下说,秋瑀宸却有些不好意思,没说话,骊歌笑道,“其实有时候想想,也并不觉得有什没公平。从小,我和你父亲管你就都很少。”

    秋瑀宸连忙道,“没有。”

    骊歌笑,又挤了些药膏在秋瑀宸手背上,用指尖的温度将白的膏体化开,“我小的时候,家里孩子很多。骊家是大族,嫡亲的兄弟就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大概还有四五个吧。其实人就是这样,若是只有一个,或者会想,有人分了父母的宠,不过等十几个孩子都和你叫一样的爸妈的时候,你也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了。骊家的规矩很严,哪怕是分糖果,正出的几盒庶出的几盒都是有定量的。我从小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最喜欢的就是看家里处死斗争中落败的人。后来被师父看中,整整十年,除了每年的定例,从来没有人会想到我。骊家有规矩,孩子过生日的那天,母亲都要用绣针去刺儿的食指,大概是说不要忘了做人的本分之类。等到我的父母终于开始惦记我的时候,已经是需要利用我的时候。那天是我的生日,前一天,就有人将我打扮的很符合父母心意了,第二天一早就回去,母亲依旧用针刺我的手指,然后很意外地将我拉到她身边,然后对我说,过了今天你就十五岁了,这在孩子是个很重要的年纪。妈一定要送你一个礼物。然后拉着我说了一大堆话,我从出生到现在,她都没和我说过那么多话,后来我终于听出来,是因为骊家因为一些事情需要求我师父。那天,我的母亲对着所有的宾客举行了很盛大的生日晚宴,然后非常骄傲的宣布,骊家十五岁的儿已经长大了,她愿意为骊家去承担最光荣的任务。慷慨激昂的说了半天,家里那些基本上从来记不起有我这个人的叔伯也跟着凑趣。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炕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弹琴,等每个人都在称赞我技艺娴熟等待着我去表达什么的时候,我对我母亲说,我明年才十五岁。”

    “妈——”秋瑀宸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母亲从来没提过自己的事,而他做儿子的,也从来没考虑过,母亲究竟过地幸不幸福。

    骊歌笑着捏他关节,没说话,其实,心里面一直在想,如果小儿子能够真正叫自己一声妈又是什么样,可是等他真的叫出口了,才知道,过去企盼的那些,哪有此刻这么暖地真实。

    骊歌笑道,“和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学这门功夫很快。当我不能够将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想家里的事,就会觉得这一生也没什牵挂的,既然没什牵挂,自然心无杂念也就没那么难了,瑀宸,你总不能做到最难的,就是因为你牵挂的太多。待会练功的时候试着想一想,将自己沉下去,或者会好很多。”

    秋瑀宸点头,“瑀宸会试剩”

    骊歌笑,“其实有时候真的很难做到心无挂碍,不过,可以假装你自己是死掉了,或者就没那么难。”

    秋瑀宸摇头,“瑀宸试过,可是瑀宸不敢,一想到这里,我就会怕,如果小默没有我要怎么办。”说到这里脸立刻就红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向骊歌倾诉他的心事。

    骊歌将药瓶收起来要他躺下,“想太多了,你和你哥都是一样。不过,他以后要操心的就更多了。”

    秋瑀宸眨着眼睛望她,“您说,哥要收养一对双胞胎?”

    骊歌点头,“不是一叮你哥收养弟弟。”

    秋瑀宸追问,“那哥哥呢?”如果一对兄弟被拆散,那要多可怜。

    骊歌道,“这对双胞胎是迟念找到的,他打算收养哥哥。不过大概还是先寄养在乔家,他希望孩子稍微大一点就带去墓镧亲自教导。你哥最近正忙着收拾乔家旧宅,孩子现在还在养育院,已经请了保姆去照顾,等到一切收拾好就接他们俩兄弟过来。你父亲很喜欢这对双胞胎,已经认做孙子了。”

    秋瑀宸想到绝代双骄,双胞胎,一个在移宫,一个在恶人谷,他自己虽然筋疲力尽,却还是免不得担心,“不如一直放在养育院养吧,哥和迟大哥好像都不大适合带孩子。”

    骊歌笑得很绚烂,“我也觉得。你哥倒还罢了,尤其是想到迟念,你哥也提过,但是迟念一定要抚养其中的一个。”

    秋瑀宸有些怀疑,但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大概,迟大哥养的那个会比哥哥养大的那个幸福。可是他忘了,事实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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