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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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非璟煜默写完冗长的规矩的时候,他已经不能依靠双腿站起来了,可怜巴澳望着秋瑀宸的方向,即使是再倔强的孩子,在暖气片上跪一个多小时依旧是吃不消的。非璟煜微微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秋瑀宸倒是这时候起身走到他身边,“默完了?”

    “嗯。”非璟煜低下头红着脸将规矩递过去,字迹虽算不上漂亮,倒也工整,看得出是用了心。秋瑀宸俯下身子将非璟煜抱起来,非璟煜死死勾着秋瑀宸脖子不松手,秋瑀宸知道他站不住,只是将他抱在自己上,不过小破孩依然还是不想放手的样子,秋瑀宸有些心疼,低声问,“疼调害?”

    非璟煜轻轻摇了摇头,暗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这样抱我了。秋瑀宸扶他躺下,坐在他身边轻轻替他揉着关节,非璟煜痛得直吸冷气,却偏过了头不让秋瑀宸看他冷汗密布的脸。

    秋瑀宸笑着用湿巾替他擦汗,“睡一会还是就去上课?”

    非璟煜小声问,“睡一会要不要加罚?”

    秋瑀宸也不答话,只是替他拉开了被子,非璟煜揽着秋瑀宸坐起身脱了鞋,安安静静的躺下,睁着眼睛,却一句话也不说,秋瑀宸轻轻摸摸他额头,就站起身要向外走,非璟煜的嗓音有些沙哑,“瑀宸哥。”

    秋瑀宸一愣,这孩子怕是有一年都没这么叫过自己了,自从回来,就一直存着心结,不怎么说话,偶尔说一两句都是夹枪带棒的,秋瑀宸笑了笑,“我去给你倒点水。”

    非璟煜点头,“嗯。”

    秋瑀宸将水杯放在边的桌上,扶他坐起来,非璟煜自己端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呷,却在秋瑀宸望向别处的时候打量他面,秋瑀宸也不多话,倒是非璟煜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杯子,“其实,也不怎么疼。只是好净跪,脚麻了。”

    秋瑀宸只是随便地点了下头,非璟煜像是鼓足了勇气,“您说再也不管我了是不是真的?”

    秋瑀宸略蹙了蹙眉,“我什么时候说过再也不管你了。”

    非璟煜声音立刻高了起来,“你说不对我动家法了。”

    秋瑀宸点头,“嗯。小非,你也长大了,该教的我都教你了,你做不到的,我再逼你也没有用,如果这样就能让你长大,你一年前也不至于走了。而且,你知道,那种方式,小默大概是不能接受我继续这样对你们的。”

    非璟煜像是只确认要被丢弃的小羊,“那就是不管我了?就因为有沈默就不要我了?你说过你从来当我是亲弟弟一样的,你愿意像乔魁首照顾你一样照顾我,乔魁首有了十四哥也没有不管你,你凭什没管我?”

    秋瑀宸无奈摇头,“这脾气还是不改。”

    非璟煜急道,“我脾气不好,要打要罚都由你。教不好也是你失败,关我什么事?现在要我走,你这是不教而诛。”

    秋瑀宸轻轻打了打他的头,“嘴硬是吧。要你走?没这运气,现在给卧乖休息,今晚回去有你受的。”

    沈默一个人在小黑房里听着上课下课的不同音乐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只觉得整个地球都在旋转,只有他一个人停在原点。黑暗是恐惧的翅膀,自卑是自弃的源头,如今一个人的沈默,唯一的光亮来自于自己像是已经透明的在闪光的手掌,刚进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反省,怪自己冲动,怪自己不懂事,怪自己不能按时完成任务耽误大家训练,可是现在,沈默不明白自己还要再想什么。密闭的空间里空气都弥漫着烟尘的味道,四周高高的箱子就像是会突然之间压下来,将自己掩埋在最深的地底。沈默甚至不敢呼吸,怕尘埃呛进喉管的真实,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提醒他这里还是带着尘世的气息。他偶尔会闭上眼睛,眼前是一团一团的红光晕。他仿佛能够看到自己被这里的铁架,跨栏,纸箱,一层一层的埋葬在地基之下。然后,他的秋一点一点的刨,刨得指甲四周都是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沈默觉得轰,轰,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球衣,最贴身的内衣是一层鸡皮疙瘩,空旷而又狭窄的空间逼得他没办法去移动脚步。整个房间都是摞得高高的纸箱,只留着中间一人宽的小道。沈默就是站在最中间,没有人气,没有生气。黑暗,阴冷,潮湿,地底像是随时都能犯上来潮气似的,可是,更加可怕的,是无边的寂寞和漂泊般的不确定感。沈默咬着嘴唇,“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这样关着我好不好。”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像是泛着昏黄的光,黑压压的一片箱子中间仿佛随时都能突然钻出一个恶魔将自己吞噬。

    沈默不敢蹲下身子,如果他可以用他并不温暖的手抱着自己蜷在角落里,那也许他不会这么无助,可是现在,他被打得红红肿肿的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做错事,你挨罚了,没人要你了,你活该。沈默的手掌火辣辣的,鼻尖却是冰冰凉凉的,沈默想起自己曾经捡到的一只流浪狗,红红的鼻头,摸起来也是冰凉的。一身都是厚厚的毛,可是,却没有主人要他了,所以,只能够四处的跑啊跑,又不敢跑到别处去。沈默还记得,那年他五岁,管家将小卷毛的狗狗赶了出去,那时候他才刚刚帮狗洗了澡,连毛都没有擦干,他还那么小,自己被保姆拉在房间里,小狗就被抱走了。沈默挣脱了下人跑出去,小狗就伸着小爪子不断地敲着门前的邮筒,那么疼,那么可怜,风一吹,刚洗过澡的毛还的,小狗不停地打哆嗦,可是,谁也不肯放他进来。沈默还记得,小狗的小爪子的毛被洗澡水浸得湿湿的,一缕一缕看得好清楚,小狗就这样挥着爪子,三条腿站都站不稳,一直望着他,眼巴澳望着他,等啊等,就像洗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伸起一只爪子,那么可爱。可是自己被一群下人抱在房间里,尽管垫着高高的凳子趴在窗户上,可是只能远远望着,连再伸手摸一次他的小卷毛都不行。

    秋,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这么难过,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冷,有多黑,你的小默在这里有多寂寞。我就像是从前的小狗一样,不停地伸着爪子,用我全部的力气去敲邮筒,可是,我不知道,你为什没出来看我一眼。我趴在窗户上看到小狗终于被下人们赶走了,他一直望着我窗户的方向,他后阑再回头了,是怕了,还是失望了。秋,小狗炕到我,他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在想他啊。秋,你的小默知错了,求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理小默呢。?秋,我做错事,你可以打我,可以罚我,但是,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你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要我一个人。可是现在,你是不是忘了还关我在这里,然后,你回家,练球,处理公务,在某一个瞬间,才想起你的小默突然不在身边了,秋,你把你的小默丢了。

    沈默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阴暗的甚至连透气窗都没有的小黑房将他所有的悲哀如同压缩饼干一样压在了胸腔里,连抬起头都是奢侈,脖颈已经僵到没有任何知觉了,像是永远再也不能抬起头正视那个温暖的笑容。秋瑀宸的影子越飘越远,只能依稀听到他说自己,清洁做不好,打球打不好,唯一的价值就只是作为活标本示众。从来只知道自己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现今才明白,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秋,你可知道,我真的好难过。在墓镧,我不是最优秀的杀手,在球队,我不是最优秀的队员。可是,我也想做最好的,我也努力过,可是为什么,我所有的努力你都炕到。秋,你的世界太大太远,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粹头跟过去,却发现另一边你已经拥有了一切。我永远只能望着你的背影等你回头,可是我好怕,你突然有一天,只记得追逐前面的风景,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亦步亦趋,甚至是趔趄着前行。有一天和哥一起跑步,他告诉我,生活和跑圈不一样,无论你跑过多少圈,无论你前面的人比你快多少倍,你总有和他擦肩而过的机会,可是生活就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曲径,可能只是一个路口,你就再也望不到同一起点的那个人。所以,现在还能并肩的,就一定要坚持,哪怕是再苦再累,也不能停歇半步。秋,可是你知不知道,追逐你的脚步,总是很辛苦很辛苦,我拼尽全力才能够让自己不掉队,可还阑及庆幸,就发现前方的路口已经有无数人在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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