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刚四处寻找蝉的影子,但是只听到“吱吱吱”的叫声却找不到一只蝉。走了好久他才发现一棵大树上躲着好几只蝉,只是那棵大树是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面,子刚看到紧挨着院墙外也有一棵差不多高的树,若是能爬在这棵树上就能看得真切。他搓了搓手准备上树,可是一下子又停了下来,他犹豫着:若是爬上树岂不是会看到人家的内院?这是不礼之举。
树上的蝉“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就像在挠着子刚的心,痒痒的很难受。“不管了!大不了看到什么回去马上忘掉!”子刚求蝉心切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树。骑在粗壮的树梢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那棵树上的金蝉。“爹说的没错,果然要仔细地看才行。”子刚看到活生生的金蝉才知道自己画的蝉有多呆板。
这是一间宦人家的大宅院,主人便是当朝首辅夏言,不过这里并不是夏言的府邸而是他夫人的娘家苏宅。一个十五岁的孩儿正在园里荡秋千,高高扬起的秋千把小姑娘逗得“咯咯咯”直笑。
“二,慢点儿,慢点儿。”一旁的奶娘嘱咐道:“别摔着。”
“没事!”小孩儿冲着推她的男孩儿喊道:“表哥,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好嘞!”男孩儿加大了力气。
这时候一个老人从屋里出来,看到这情形大惊失,“快停下!快停下!”
男孩儿一看到老人忙停了下来,秋千渐渐地也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祖母。”男孩儿走过去给老人请安。
“世光,你这样会把表摔下来的。”老人埋怨道。
“外祖母,不怪表哥。”孩儿跳下秋千走过来道:“是我让表哥大力点的。”
“元葵,你总是不听外祖母的话。万一摔下来怎么办?”老人摸着孩儿的渗着汗水的额头说道:“你看看你,哪儿像千金?”
这位老人便是首辅夏言的岳母,苏夫人。而那个十五岁光阴的清秀孩儿便是夏言的次夏元葵,元葵上有一姊名唤元荞,年方十六。下有一名叫元蓁,龄十四。只是苏老夫人特别喜欢元葵,时不时地就把她从京城接来住上一段日子。这一次又是只有元葵来此,两个留在京城。
苏老夫人把元葵露在衣领外的一枚金锁片放进她的衣内,“你看看,金锁片都掉出来了。万一掉了怎么办?你们三一人一个,如果你的不见了你爹一定会责罚你。”
“嘻嘻,这不是没掉吗?”元葵灿烂地一笑。
“奶娘,带进去洗洗。一会儿她舅舅回来我们就开饭了。”苏老夫人吩咐道。
奶娘带着元葵便朝内院走去,苏世光快跑几步跟上他们。“我也去!”
三人经过内院的时候,苏世光突然发现墙头的树上爬着一个人,顿时指着那人大声叫嚷起来,“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爬我们家墙头?”
这一喊可把正在树梢上聚精会神地观察金蝉的子刚给吓了一跳,子刚见有人发现一时情急就像赶快下树去,可是脚下一滑朝着院子里面就栽了下来。
元葵看到有人从高处摔下立刻吓得叫起来,“哎呀!”
幸好院子里面的草坪甚厚,子刚栽下来到也没有伤着哪儿,只是擦破了点儿皮。苏世光“蹭”地就跑过去把子刚揪了起来,“小子!你想干什么?东西啊?”苏世光年纪比子刚大,块儿也比他魁梧,子刚被他压着手动弹不得。
“我不是东西,我是在看蝉!”子刚只觉得手上被苏世光捏的生疼,就连解释也带着哭声。
“看蝉?”苏世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子刚朝树上努了努嘴,说道:“你们院儿里的树上有很多蝉,我要画蝉所以就趴在那儿看。看得出神也没注意有人经过。”子刚咧着嘴说道。
“表哥,你先放开他。”元葵看到世光捏着子刚的伤处。“你捏着他手上的痛处啦。”
“表,你还真信他啊?我看他就是个小!”苏世光就不肯放手,还越捏越紧。
“哎哟!哎哟!”子刚疼得直叫。
“你放开!”元葵走上前去挣开了世光的手,“他才这么点儿高,怎么翻墙东西啊?”
子刚捂着手上的伤连声谢道:“明鉴!明鉴!”
奶娘走过来看看子刚道:“不予追究,你快从后门走吧。”说着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小门。
“等等,他擦伤了手回去一定难以交待。不如我替你上点儿药,如何?”元葵突然说道,然后拉着子刚就往自己屋去。
世光“扑哧”一声笑了,对着奶娘说道:“看来表把这小子当成受了伤的小狗小猫了。”
元葵认认真真地给子刚上药,拿手法还颇为娴熟。子刚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有劳。”子刚感谢道。
“好啦!”元葵放下手里的药,就好像每次给受了伤的小动物擦完药一样,她还轻轻吹上一口气,那淡淡的清随着她的那口气直扑子刚的面颊。
“多谢!”子刚再次表示感谢。
元葵把药箱放好,然后问道:“对了,你看蝉做什么?就是为了画画儿吗?”
“不。”子刚说道:“我是玉匠,要仔细观察蝉才能得到它的精髓,琢出来的玉雕才传神。”
元葵质疑地看看他,说道:“你是玉匠?你这才这么小,我可不信。”
“真的!”子刚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信,我把玉蝉琢好了送过来给你看。”
“好!要多久?”元葵还当了真,问起确切日期来。
“嗯......”子刚不知道自己能多久雕个玉蝉出来,于是想了想说道:“十天!我十天就能做好!”
元葵笑道:“好!十天后的午时我就在后门那儿等你。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好!一言为定。”子刚应道。
元葵让奶娘将子刚送出了宅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问他姓名了。子刚刚跨出门槛后,不由地自语道:“啊呀,忘记问的名了。”
京城,首辅夏言的府邸。
年近五十的夏言看着眼前一桌子弹劾严世蕃的奏疏心里极为矛盾。这严世蕃号东楼,是皇帝宠臣严嵩的独身子,如今拜工部右侍郎,掌管着朝廷的所有建筑工程。这些奏疏就是弹劾严世蕃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夏言自觉年事已高,也知道严嵩正当宠,如果这么贸贸然地将这些奏疏奏报上去,真的很难揣摩圣意。
“爹,您还没睡呢?”一个十六七岁的翩翩少手里端着一盅炖品走了进来,她就是夏言的长夏元荞。
夏言抬头看到儿便说道:“你怎么也还没睡?”
“儿见爹爹书房还亮着灯,就知道爹爹在为公务劳碌。”元荞把炖品放在桌上,道:“寒露重,娘也不便外出。所以就由儿将炖品送来。”
“你真是孝顺。”夏言赞许地说道。他拿起炖品喝了几口后问道:“对了,蓁儿的咳嗽好点了没?这几日我都没有过去看过她。”
“爹您放心,元蓁已经好了。”元荞说道:“已经能唱歌了呢。”
“是吗?那我就放心啦。”夏言将炖品喝完后就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是,儿先行告退了。”元荞退了出去。
夏言继续看他的奏疏,等他看完那一摞奏疏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清晨了。她马不停蹄地换上朝服前去早朝,不过今日皇帝会不会临朝还是个谜,当朝皇帝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临朝听政了。
朝堂上站满了前来等候面圣的员,但是一直等到辰时都不见皇帝出来,没过多久太监总管就出来宣布今日免朝。大臣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陆陆续续地回家。这时候太监总管却叫住了夏言,“夏大人,请留步。皇上有请。”
“我?”夏言倒是觉得挺意外。
“没错啦,请您跟杂家来吧。”太监引着夏言就进了皇宫。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严嵩父子却看在眼里。“爹!皇上无缘无故招夏言进宫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些弹劾我的奏疏?”严世蕃突然担忧起来。
严嵩皱了皱眉道:“走!回家商议。”父子二人回家一商量,觉得当今皇上可能会过问此事,而作为首辅的夏言肯定会受委任来调查这件事,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夏言家求情。当时严嵩尚未爬上首辅之位,对夏言还是有所忌惮。
果然皇帝过问了严世蕃的事情,因为夏言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所以只是在皇帝面前含糊其辞,说还要核实一下。等到夏言回到府邸,管家就跑来说严嵩父子来了。
按理说夏言应该避讳一下,最好是不予接见,但是人家已经等在家里也只好无奈见上一见了。一见到夏言进来,严世蕃就立刻跪地痛哭流涕,“大人,我知道错了。还望大人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日后我再也不会犯了。”
严世蕃这一举动还真把夏言吓了一跳,他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严嵩也跪了下来,“年兄,犬儿无知闯下弥天大,还望年兄粘在他年幼无知网开一面吧。”说着就磕头下去。
夏言立刻扶起严嵩,“你这又是何必呢?”
“年兄,严某膝下只有这个儿子,为了他我不得不拉下这张老脸啦!”严嵩哭得伤心,这倒是把夏言的心给哭软了。
夏言虽然貌似古板但实际上心胸宽广,心存仁义。见到严氏父子真心悔过,他也就动了恻隐之心。他知道皇帝倚重严嵩,他若真的公事公办了,皇帝说不准也会念在严嵩的面子而网开一面。既然严世蕃认错悔过,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于是夏言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表明了自己态度。
严嵩见到夏言心软了,立刻磕头谢恩。夏言看不得人这样儿,就赶快让家人打发他们走了。刚出了夏府,严世蕃一抹脸上的眼泪说道:“爹!夏言这老东西老是挡在我们前面可不行啊!得想法子给他挪挪地方了。”
“哼!”严嵩冷笑了一声道:“快了,会有机会的。首辅这位子他做不了多久了。”
送走了严嵩父子,夏言觉得挺累的。但还念着小儿的病,于是就去了小儿元蓁那里。子苏氏和大儿元荞也在,见到父亲来了元蓁笑吟吟地给父亲请安,“蓁儿给爹爹请安。”
“声音如此清脆,看来你的咳嗽已经完全好啦。”夏言将小儿搂在怀里,“以后可不能吃这么多虾了。”原来小儿元蓁对虾过敏,前几日吃了虾之后就咳嗽不止。
“知道啦。”元蓁娇滴滴地靠在父亲怀里应道。
夏言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宝贝儿。这三个儿也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温柔恬雅。夫人苏氏笑问道:“老爷,二丫头已经去了江苏两个月了,要不要派人去把她接回来?”
夏言摆摆手道:“难得岳母大人疼惜元葵,就让她多陪陪她老人家吧。你我住在京城无暇回去,就让葵儿带我们尽尽孝道。”
“对了,适才严嵩父子俩来找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苏夫人关切地问道,就连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孺都知道严嵩父子的臭名。
“没事。”夏言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于是显得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对了,今晚爹陪你们放灯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