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都沉稳地停留在自己所处的地方,仿佛亘古至今就这样的停留着,不过那种安静祥和在凌夭夭的眼睛里却隐隐有着些说不出的野生的不驯服的不和谐感。
腐臭的落叶一层一层的摞叠着,踩上去整个鞋面都被埋没在烂叶堆里,有时候叶下是尖尖的烙人脚的硬石,有时候是硬树权,踩上去会发出噼啪的声音,有时候甚至是一个有些深的坑洞,凌夭夭踩到这种坑洞时最初总是在第一时间如触电一般的惊跳起来,天知道这些坑洞里会不会隐着只要人命毒虫啊。
而且耳朵里总是听见忽刺刺的时不时草丛里有什么呼滑滑地窜过,或者头顶上泼刺刺地树叶忽然地响一下,或者风吹落叶的沙沙声,都会引起凌夭夭心惊肉跳好一阵。
她一向是自诩胆大的,但现在眼睛都不敢四处张望,但却不得不随时望望自己的四周,这林子实在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一个人走在这密林里就好象是一粒尘沙在海滩上一般,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
她也不敢开口喊一声叫一下加大自己的存在感,老实说,这树林的深处她总觉得隐藏着些什么,如果她的呼吸重了,那些东西就会跑出来了。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在草丛里走着,屏息地走着,一颗跳动得超了好些分贝的心提拎在半天空里,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搓一定可以揭下一大盆下来……老天,这林子里还真不是她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老天爷,让她平平安安的走出去吧。
这见鬼的林子的出路在那里啊?头顶的头顶是天,前面的前面还是山,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包裹里的干粮和水囊沉沉的下拽,她有些茫然,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场梦,醒来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子的床上,梳妆镜里的女子她还叫许聆风。
最不济就是还在昊王府,她还可以耐心地等候着柳长青嘛,这么久没见了,他还在找她吗?……机械地前行,前行。
突然她迈出去的腿定在了那里,就在面前的草丛里传来的是真真切切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绝不是幻听,她凝目细看,提拎在半空的心一下子如坐云霄飞车一样地抛上天去,凌夭夭只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住了。
她看到一条蛇,一条长着大朵绿花青花斑澜的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的蛇,从她的脚背上施施然地游了过去,蛇头处探出的似乎是红红的信子,她甚至可以看清楚它细细的冷硬的鳞片发出冷幽幽的青光。
她定在那里象一尊木雕泥塑一般地站着,感到被冻住的血液里充塞着片片的冰刃,全身上下的缓慢地流窜,害怕如实质一样割得人体生疼。
她是最怕蛇的,那种滑腻黏粘的冷血动物,比老鼠、蟑螂更可怕,它们宛若无骨地游曳,虽然隔着鞋袜,但那种害怕和无助让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但就算她叫出来了这个时候有谁会来救她?!
那种滑腻的黏粘的恶心的感觉却象是用什么刻在了心中了一样,甩都甩不开凌夭夭只觉得嘴角发苦,或者在这个渺无人烟的老山林子里合则两利,分则……死无全尸……电光火石之间不得不承认那个大烂人所说的也并不是毫不道理。
凌夭夭想吐出来了,稍稍想象一下譬如几条狼拉扯着她的身体……几年前的梦魇……荒漠上那只孤狼绿莹莹的满是凶恶和饥馋的眼睛……
凌夭夭回过头向着来路冲了回去,在这样的时候有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那怕那个人目前是半死不活的,哪怕那个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好歹总能沟通,好歹的就是葬身了野兽肚腹也不孤单有人陪护。
那个人现在已经改为匍伏在地上了,目标是她扔掉的药瓶,这家伙真的是很顽强,他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不过他的身后已经拖了一条不短的血迹之路,凌夭夭走拢了看到,张玉昊已经将一个药瓶捏在了自己的手里,正使劲地弯过手臂来想为自己抹上伤药呢。
听到她的脚步,似乎他是叹息了一声,艰难地看了她一眼,放开了手掌,大概的他是以为她想不过想来结果了他的吧,凌夭夭因着猜测着张玉昊这样的害怕了心里有些好受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以德报怨吧。
她也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那些瓶子拣了起来,好在她扔得巧,这里没有什么硬石头,因此的瓷瓶都没有破。
也许这一点说明上天都是认为她应该救他的吧,凌夭夭不甚温柔地将张玉昊翻了个身,一把撕开他的衣裳,将自己已经脏污了的手爪在张玉昊的衣裳上擦拭几下,就给他抹上了淡绿色的药膏。
张玉昊身上大的伤口有五、六处,最深的在他的左胸处,自肩划到了腹,白晰的肌肤流淌满了鲜血,他还有多少血可流?!不过现在那血流得并不凶,大概的是先前他自己运气封了自己的穴道为自己救治了一下的吧,不然光流血就流死他了。
会武功好啊,不过这家伙名义上是什么王爷,实际上还兼职小强吧,不然能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
大概那药膏碰到伤口会痛,而且那痛感一定很强烈,她听到张玉昊一声用气声发出的嘶吼声,他努力将它压制在自己发白的唇中,艰难地吞下,额上的汗水在那一刻如瀑布一样的下淌。
这男人还蛮刚强的嘛,虽然是敌人,不过凌夭夭对他的佩服又上升了那么一丝丝。
老实说凌夭夭从来不是圣人,当然她也没幻想过自己是什么玛丽亚挽救民众,这次她能回转身救张玉昊,最主要的出发点还是为了她自己,在这个见鬼的林子里她很害怕,当然绝不是因为她有一颗美好的心灵。
以德报怨的事,她做下来,心里自然是不怎么甘愿的,这张玉昊她是毫不掩饰地希望此人不要与她共同存活在同一个世间的,所以在帮张玉昊抹药的过程中,她就死死地盯着对方,要是他敢有一丁点的装模作样,或者一点点的讥笑她的意思在。
她想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扔下他,一走了之的,管自己是不是会葬身什么东西的腹中的。
好在张玉昊还是比较的识时务,他只是沉默着忍受着凌夭夭的治疗行为,没有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表情和说出一句惹她的话语,这让凌夭夭感觉得好受了一点,毕竟现在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药,服几丸?”原本她是想先与张玉昊谈谈条件的,先小人后君子嘛,老祖宗们诚不我欺,不过最终想想,此人要想能活转过来,大概的起码也得还有个一两个月吧,现在还是先不要说了,走出这个林子后,大家一拍两散,她一定会将他扔开的,所以就将心里满腹的涌上来的条件咽了下去,只不过说话的嗓子仍是嫌粗。
“三颗。”张玉昊也很干脆,活象凌夭夭留在这里为他疗伤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活象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的。
“那个蓝色的小…瓶子里的黑色的药丸,是避瘴丸,能防瘴毒和毒虫蛇蚁这些,你服一丸吧,”张玉昊很平常的口气地说,看到凌夭夭侧过的眼睛里有不置信的意思在,眼睛仍看着凌夭夭也没侧过目去继续地说:“先给我服一丸吧。”
凌夭夭喂他服了一丸后,自己也吞了一颗,心里倒有些笑自己过于胆小,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张玉昊想活命还得靠自己呢,他又不是傻的,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毒害自己的。
不过她应该怎样地带张玉昊走呢?这倒是个问题,勉勉强强地扶出个几十米她还可以做到,张玉昊虽然说不上壮硕,一百二三十斤还是有的,要将这个家伙带出老林子,她是参孙还差不多。
以前看过的电视连续剧里女主都是有武功的,要不然就有一辆什么改装的平板车,可是在这个地方,就算有车毂辘,这么崎岖的路也施展不开啊,更别提她身上那几十斤重的干粮,这是不可弃的,就算是这么多的粮食,谁知道够不够他们走出去啊。
凌夭夭一个头两个大,想了好半天,又到死尸群里去划拉到几张毯子,在张玉昊身上垫上厚厚的好几层,然后将其中的一条撕扯成条条,用来绑缚固定住两根木条,做成了个没什么支撑的拖车,咬咬牙,拖拽着这辆拖车在草丛中艰难地前行着。
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红红的云霞在天边,希望也在天边吧,凌夭夭奋力前行着,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身后象拖着全世界一样的沉重。
“凌姑娘,凭这样我们是走不出去的,我想你还是先放开我在这附近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山洞地坑这样的地方,我们躲一躲,可能还要好些?”张玉昊这小子果然识时务,现在连称呼都变回彬彬有礼了。
“那些人可能会回来搜寻?!”需要躲的话,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凌夭夭放下拖车撸一把汗水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