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张玉昊带给她心里压力太大了,活象他是知道她要逃跑一样,她得想一下再想想清楚,重新筹划一番后再走,反正张玉昊得出去好几个月呢,目前情形也不紧急。
兰奴儿不愿进屋,远远地就停住脚,让凌夭夭自己进屋里去,说是她在外面为凌夭夭把风,这样正好,也省得她还要想些什么理由留她在外面呢?
小小的绣房里,巨大的木绷子前,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对着窗前已经黯淡下去的天光飞针走线呢。
凌夭夭看到黄依依,穿一身淡粉的衣裳端正地坐着绣花呢,凌夭夭细看,她绣的是一幅蝶恋花,牡丹花开并蒂,颜色鲜活,两只蝴蝶绕在花上,翩翩起舞,花象是香味可闻,蝴蝶象是受惊会飞,完全活灵活现的,凌夭夭暗叹一声,好一双巧手。
黄依依已经看见凌夭夭了,她赶紧的起身,让凌夭夭坐,说:“谢谢姑娘了,今天我兄弟又来了,带来了几包家里做的干菜,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别嫌弃。”
黄依依拿出个大布包来,凌夭夭下意识地接到手上拿着,喃喃地回了几句无意义的话,谢了谢,她知道黄依依是很感激她的,毕竟她给了她不少的银两,我让兰奴儿给厨房的人园里的人打过招呼。
每次黄依依都能与她兄弟见上面,现在黄依依的兄弟已经来了,那么今天要走就是可以的了,但凌夭夭的心里有些纠结,不知怎么的心里虚虚的,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自然是得走,理智不费力地占了上风,以后天应该不会这么巧地会下雨吧,以后张玉昊要是提早回来了呢?
天黑了,深深沉沉的,放倒四个丫头倒还是很容易的,凌夭夭让厨房送上来榨好的加冰的西瓜汁,赏赐下去,不一会几个女孩就软了。
倒是搬运她们让凌夭夭费了些劲,好不容易地将四个软绵绵的丫头都用撕碎的被单绑好,堵上嘴,放在自己床上,盖好被,入下帐幔,喘口气坐了一会。
虽然袅袅说这“迷春散”有一宿的效力,不过万一这几个丫头里有些特例呢,或者袅袅无意间夸大了药效呢,与性命相关的还是把细一点的好。
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当然张玉昊的财物也顺手的拿了一些,他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在意的吧,凌夭夭这样在心里说。
偷溜出门,一切都异乎寻常的顺利,手里抱着装满金银细软的包袱,身上丫环装扮的下去还穿着前几天偷来的小厮的粗布褐色衣裳,凌夭夭一路上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地走向厨房。
此刻已是半夜一、两点钟吧,除了琉璃灯盏里的灯火发出黯淡的浅浅的光亮外,没有别的可以照亮的东西了,只有雨水点点滴滴地下着,溅上树枝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绣鞋有些湿了,走起来漉漉的有些沾湿,凌夭夭有些后悔可惜没能偷得一双男子的靴子来,小心翼翼地走着,看到厨房门时,深深地吁一口气,好在这王府里的侍卫的责任是防人来犯,这人从内向外的私逃的应该还少吧,所以到底还是让她摸到了目的地。
菜篓子已经倒扣着装好在车上了,不出所料正用黑色的油布遮盖着,凌夭夭走上前去掀起一摞来,正准备矮身钻进去。
她预备得先在这里头呆个一两个小时呢,好在时间是盛夏,晚间倒不冷。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说:“原来你也不聪明,真是太可惜了,枉本王如此提醒,居然仍是执迷不悟。”
身体顿时就僵了,完了完了,脑海里吟唱着这样的声音,耳边嗡嗡地作响,回头吗?掐一下自己的手臂,“呼”很痛,并不是自己因为紧张所以出现的幻听。
想到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凌夭夭慢慢站起身,缓缓转头,能听到自己脖颈转动时骨头的声响和心脏跳动着的急促的心音。
看到的是很缥缈的一幕:在这样的漆黑的雨夜里,张玉昊如修竹一样纤高修长,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映得越加出尘,如仙如妖亦如幻,手里撑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向着她慢慢行来,脸上甚至还有一抺浅淡的平常间惯有的笑容。
他的心里一定恨不得杀了自己吧,凌夭夭心里自是明白,自己的出逃行为对于这个时期的任何男子而言都是一种奇耻大辱,何况他是王爷,堂堂的昊王爷,玉树临风,年少高才,有金有貌,正是轻衣白马,他难道会饶得了她去?!
用脚趾着想也知道不会的,原来他下午跟自己说的什么要出去巡察一事,不过是引蛇出洞的一个诱招,甚至那江浙苏杭一带的旱灾也是莫须有的事务了。
原来是人家张好了网来捕猎着自己,而自己也傻傻的就扑了上来,参与的人有那些:黄依依,她的那个兄弟,兰奴儿,房中所有的别的丫头,还有园子里,厨房里的所有的人……
古人并不如想象中的好蒙,原来最后被蒙住的反而是自己,凌夭夭想过,破绽也不是没有,譬如:黄依依与她兄弟间局促的相处……黄依依异乎寻常的美貌……从来没有见过的蝶夫人……兰奴儿最初与“黄依依”想见时的不安……张玉昊如及时雨一样的巡察事务…那已经说得太白了的警告……
凌夭夭嘴角上弯,心里有一种沦陷后的释然,“王爷您好啊,想不到您居然半夜巡察到自家的厨房来了,这旱灾防务也够辛苦的了。”
“彼此,彼此,夭夭姑娘兴致也不低啊,这么不男不女地半夜在园子里乱晃,还真的是个不好的习惯呢。”张玉昊保持住绝好的风度和笑容这样说。
“请回房吧。”
“王爷要前面带路吗?那小女子岂不是太荣幸了,居然能让昊王爷给小女子开路?哈哈。”激怒他也许得个痛快的结果更好吧。
“好啊,”张玉昊说这两个字活象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凌夭夭走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猛然出手,单手扣住她的肩膀,那只左手象是地狱里出来的经鬼火淬炼过的一样,冷、硬地嵌入到她肩上的细腻的肉中。
凌夭夭感觉自己的大半边身子血液的循环都不顺畅起来了,肩上是如被刀砍了一样的锐痛,而身上有半边身子却是完全地麻痹了,“我告诉过你偷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自己不听话,就不能怪我了。”张玉昊的脸逼得很近。
这次他没有刻意地掩饰他的恨意和厌恶之情了,虽然语音仍是后天教育里深刻烙下的优雅从容,但语气却彰显凶狠,两只眼睛也狠狠地瞪视着凌夭夭,一向俊秀的脸庞都扭曲了起来。
这也算不容易了,凌夭夭对视着张玉昊也刻意张狂地笑一个出来,她说:“除了威胁和恫吓外,你还会对我做些什么?不就是死亡吗?反正你也活不了一万岁,不过是早几十年晚几十年的事罢了,老娘不怕,小子你放马过来吧。”
原来所谓英雄人物,都是被逼而煅炼出来的,终于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蔑视和鄙俗了,而叫他小子是她早就想做的了,真是太爽了,即使是黑暗中也可以半看到半凭想象地感觉到张玉昊脸色的铁青,真是快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