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受是因为她总是习惯于向世人展现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但现在这样子满头满脸的灰土,就象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土拨鼠一样的模样,却被人用这样刀锋一样冷冷的审视的目光逼视打量,这让她的头越来越埋得低,最后只有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足尖。
本来心里就难受,因为一年半的努力,换来这么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果,再加上现在这样的处境当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但大丫还在坑里发出微弱的声音,看来她也是明白了凌夭夭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没有伸手拉她不过因为她看不见就有些着急起来了,凌夭夭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土进去,大丫静了,显然她也是明白了一定是发生紧要的事了,她既然帮不上忙,保持沉默也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背后还有大丫与自己同甘共苦在一起,凌夭夭突然的心就由羞怒烦躁难受中脱困出来一下子就有些定了。
又没有规定只有你看我,我不能看你,因此她也就放下了双手,抬起头正正的直直的定定的看他,看谁先受不了。
凌夭夭对眼前人的评语如下,这是个俊秀到让别人会感觉绝望的男孩,高洁宽广的额头,长长的剑眉斜插入鬓,眼睛在月光下宁静柔和却偏又泛出星星一样的光泽来与天上的月亮应和,如玉一样的琼鼻挺直,嘴形是大方的夌角形……
非常大气的美丽,凌夭夭点评,绝非阴柔或者中性,他这是男子汉的美丽。
不过因为此刻年龄还是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所,轮廓不是太分明,也就是显出了点中性的漂亮来。
优雅、高贵、雍容、华丽……凌夭夭赞叹,这些仿佛完全渗透于他的骨子里的东西,这绝不是后天的刻意培养可以训练得出来的,惜乎过于的瘦弱,脸色也流于苍白,而既然是坐在轮椅这样的东西上的,那腿一定也是有毛病的。
有缺陷的美人,更让人心生怜惜吧。
凌夭夭有些呆了,她也算是对美男子见得多的人了,原来艺校、歌舞团这些地还不就都是美人聚集的地方,但原来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男女,还就没有人能与这个少年比肩,自己以前也是个让人称慕的美人,校花、系花、团花这样的一路走下来的。
风头劲得很,就是在歌舞台后,作为台柱子,那可都是如凤凰一样的被人捧着宠着哄着的,众人包括团长都是连重话都不舍得说自己一句的。
但在这一刻自己是一头一脸的灰,颇有些卖炭翁的味道,说是灰头土脸那是毫不为过,此消彼长却也有些被人家镇住了的感觉。
看着凌夭夭这样无理的直视,那个少年颇有些惊怒地皱了皱眉头,不过最后看到凌夭夭自惭形秽地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嘴角又微微地上扬了,他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居然就此开了尊口。
“坑里还有人?”这人还真的是懂得打蛇打七寸,一点就点得凌夭夭的心扑嗵嗵地乱跳起来。
凌夭夭意义不明地笑笑,妄图能就此蒙混过关。
好在这人也不再与凌夭夭讨论这个问题,他这样问这么一句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告诫凌夭夭不要想着欺瞒他,这是她做不到的。
当下他继续的往下说:“你是隔壁的那个麻疯病女人吧,但据……我看来你应该是没有这种病的,鼻子、眼角都没烂,眉毛、睫毛都还有,将你关起来确实是太过份了,也无怪乎你要逃。”
这男孩子的声音大概是刚过变声期,但却出乎凌夭夭意料之外的低沉,如黑管独奏,能引起人心底深深的颤栗。
这种声音这种声音应该很适合唱爵士歌曲,凌夭夭有些职业病犯地想。
“我,有人说我是麻疯病人?”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将自己关起来了,但新的疑问又出来了,既然自己被认为是麻疯病,以前看过的资料都说象这个时代的人是很恐惧麻疯病的会将麻疯病人杀死,或专门的送到一个什么地方去集中起来,遗弃掉让他们慢慢死亡的,现在只是关起来,还非要弄一件什么嫁衣裳套上送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想来就是问面前的这个少年也是不明白的吧。
“你能救我出去吗?”心里的希望就这样炽炽地升腾起来了,比起查清事实当然是逃出去更重要。
“我为什么要救你出去,你的处境又关我什么事?”这么冷漠的语言从这么美得如同天使一样的男孩嘴里出来,照样的打击得凌夭夭昏头涨脑,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句话在这里不流行?
转念一想,很快也释然,是啊,他凭什么要救自己,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就是现代自己也是冷漠得紧,在路上看到有人抓贼什么的,也不是自顾自的走自己的,各人自扫门前雪,从小社会就是这样教育自己的。
“那要不,您就装作没有看见我,让我从这里出去?”退一步只要能出去也就行了,这应该能行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中国人最擅长的吗。
“我可以装没看见你,不过我不知道我身后的人会不会答应做瞎子的?”他的声音里有种隐约的轻笑,恶意的似乎忍俊不住的样子,仿佛他是淡淡的动了一下两个手指。
就在他身后的花丛中,树木上,台阶旁,黑影中,还有许多凌夭夭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蹦出来十几个黑衣人,只一瞬又退不见了,这让凌夭夭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