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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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骄阳府

    病已在整理着去敦煌的行囊,忙的进进出出。骄阳悄悄站在身边,看着他清理东西。病已把有些没有看完的书简也带上了,还有挡风的大氅。“记得哥哥是这个岁数的时候,也开始跟着父皇去上林苑狩猎了,询儿”她幽幽开口,无限感叹。

    病已忙停下手中的事情,对骄阳行礼“公主,这里杂乱”

    骄阳笑一笑,走了进来,“询儿十五岁了,按道理说是不能佩剑的,但你如今是天子的直指绣衣使者,第一次被派到万民眼前,不能失去了风度,这把剑,给你吧”她慢慢递过去一柄剑。剑鞘黑亮古朴,是一块上好的犀牛皮制作成的,剑身流畅优雅,剑扣为黄金打制,上面有着连绵的云纹。剑柄则是黑玉雕刻的,包裹着一层很坚韧的皮,摸上去一点都觉得怪异,反而觉得温润。病已抬头看了一眼骄阳,抿唇晃的抽出剑,只觉得寒光一闪,一道锐利却温和的气息冲出剑鞘,层层围绕在自己周围。剑身雕刻着雷纹和飞龙,身姿婉转,行云流水一般。他爱不释手,捧在手中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这个,是你爷爷当年亲自绘制的一柄宝剑,也是他从未离身的东西,现在给你了。”骄阳缓缓说着“我已经保存了十五年了,是时候要物归原主了,询儿,他的名字叫自矜剑,这柄剑是一柄仁慈之剑,你要用这柄剑去维护大道正义,而不能去做那些有违世道的事情,不要辜负了所有人的心知道么?”骄阳抬手扶起欲拜的病已,神情慈和。“你现在是要去做大事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有着这自矜剑在你手中,可以随时提醒你,要象先祖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病已谨记公主的教诲!”病已把剑放回鞘中,双手高举过头顶,朗声的答应。

    “可惜,平君还陪伴在中宫身边,不能回来给你践行了”

    “哪里用得上践行这么隆重,询儿只是被陛下派出去办事而已,公主就不要挂心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病已听到平君的名字,有些不自在的眨眨眼。

    “公主,公子,都准备好了”卫东款款进来,谦和地对两个人说。“马车已经准备在外院了,里面放置好了垫子和案几”

    “有劳叔叔,把我这些书和笔砚都放进去”病已说

    “诺”

    “公主,公子,成君小姐的车驾在外面,她说她想请公子到外面去走一走”一个丫头跑进来通禀。骄阳看了一眼微红的病已,扑哧一笑“罢了罢了,这个死丫头啊,现在都不进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肯定是嫌弃我聒噪的慌,这个小白眼狼,不知道小时候是谁带着她一块去观百戏,看倮舞的,好好的现在都忘记了”。病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骄阳,嘴巴嗫嗫说不出什么。

    “背后议论的话,才是一个人的真心话。公主,成君可是都听到了,成君才没有嫌弃您,是您不喜欢成君了”霍成君提裙走进房间,今天她穿着嫩黄色的曲据,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裘衣,髻子都放下了,扎着两个小辫,顾盼间的流光象是小溪一般清澈。

    “丫头,你还知道进我这个府?想一想又有多久没有来了?让我这个老婆子盼着你来,小时候可是白疼你了,养出了个小白眼狼”骄阳假意生气,成君过去扶着她的手撒娇“您看啊,我不是来了么,哎呀大不了我就住您府上了,一直到您烦我为止,哦,不不,就是你烦成君了,成君也不走,好不好啊?好不好啊?”她摇着骄阳的手臂。

    “小机灵鬼,没辙了,好叻,知道你不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的,得得,今天就让你们两个小鬼一起出去逛逛吧,也顺道让你送送行好不好?”骄阳指指站在边上的病已,成君低下头笑了。

    “诺”病已抱拳说,成君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难得病已自己主动的,转而又笑起来

    “即然这样,那么我们走了!”成君高兴地对着骄阳说,飞快的牵起病已得手跑了出去。两个人就这么消失在视野中。

    “这个孩子啊”骄阳知道成君对病已有着好感,没有去阻止或者是破坏,而是随着他们,只是希望他们可以过得比自己幸福,可以抓住到手的一切快乐而已。

    成君牵着病已一路跑出府,大将军府的马车看到两个人出现隆隆的驰来“不用了,今天我和公子就是随便走一走,你们回府?”

    “怎么,那么冷的天,你连马车都不做了,不怕冻着生病么?”病已带着斥责的口气说。

    成君理一理衣裳“我都已经穿得够厚实了,谁想坐着车上逛长安城啊?我们就走路好不好?”

    病已看了她一眼,觉得隐隐的成君与上官铃有些类似,心神一动,转而一想,她们本来就是亲戚,长的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病已看着如花一般的人儿,全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脸呆呆看着,渐渐的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了。“恩,是怎么了,早在之前就发现了,你总是有些神情恍惚?”

    “哦,没有,没有什么事情,对了,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拉着我的手在外面走,你就不怕给人看见告诉大将军?”病已转过头,看着成君,动手拢一拢她的围脖,让她觉得舒服些。成君却这个小动作羞的低下头。而病已知道了什么讪讪收回手,不再去看成君。

    “你那天和我父亲单独说一些什么?为什么他一回家就独自关在书房,几天不见出来,最后把我招进去,问了一些你的事情?”成君不在乎说着,而边上的人却以经竖起耳朵听的很认真。

    “问些什么,你又说些什么?”

    “问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怎么认识的,来往多不多啊,还有几个什么人和你交好等等,全部都是关于你的,我也就一五一十告诉父亲了,最后父亲听了,也没有说我什么,就让我出来了。所以我认为,现在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去,就是父亲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了。”成君昂起头骄傲说着。

    “真的是一个傻丫头,不说什么,就是赞成了么?霍光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病已心里想“你的病如今怎么样,给你的药,你吃了么?”

    成君点点头“全部都吃了,有用没用还要等一段时间吧,哪里有真么快的效力?不过啊,不要担心,你的药很好的,第五哥哥请医生查验了,说都是一些对症的良药,坚持下去,会有起色的,我都不急,你着急什么?”成君满不在乎说着,扯扯大氅的飘带。

    “第五哥哥,你身边总是少不了这些关心你的公子哥啊,连你吃的药都会请医生来查验,放心了才会给你服用,呵呵,天雪的日子,则有人给送皮裘,还有那次在大门口???”转过头说着,双手握在一起。

    成君听了,顿时住了脚,脸色煞白。她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雪白大裘,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那个男子虽然不羁,但是假不了半分的关心举动。”你那天在附近!?”她问了病已一句

    “恩,你说什么?”病已好像是没有听清楚,凑近点问了她,成君皱眉咬着嘴唇,半天才松开“没有,我没有说什么,没有,那个,以后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觉得不放心了,好不好?”

    病已一笑,严峻的表情松开了。他拉住成君的手“傻丫头,我只是很担心你不会照顾自己啊”他停了一下“你这个人就是有些木,对什么都是懵懵懂懂后知后觉?”

    “这个不是小姨么?”上官安自右边出来,挡在两人面前,跟着来的还有桑秋夫,一段时间不见,他更加的彪壮,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两个人,嘿嘿直笑“倒是不曾想,什么时候奉车都尉大人快要变成大将军女婿了,也好,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是官运亨通,事半功倍。您看这不就成了直指绣衣使者,代替天子巡守敦煌二郡,这些可不可以算是大将军的功劳?”桑秋夫笑的不怀好意,隐隐的还有一丝怨毒和嫉妒。成君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想去看他。而病已的神情已经是极度的不屑了。

    “小女子可是不敢接受右将军的这声小姨,将军记得这声小姨,何不对我阿姐好一点,不要总是让她在上官家凄风苦雨”成君行了一个礼“别人都说上官将军是一个难得的多情男子,可是殊不知多情也是负情啊,当初您是如何信誓旦旦的答应我们,说你会永远照顾好我阿姐的,但是过去了几年,却弃之如锱铢,呵呵”成君没有好气说着这些,看着上官安的脸色变了又变。

    “行了,霍成君,我就真的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骄傲?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长安城的风向变了,你还以为还是在大将军一手遮天的时候么,你以为所有人都要让着你,看着你的眼色行事?你当真以为你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桑秋夫听不下去,大声嚷嚷,好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又在屋檐街角,故而注意的人不多,即使是注意了,可是看在这四个人都是锦衣大裘的,知道是贵族子弟便都不敢多看一眼了。

    “成君是女子,对于长安现在谁盛谁衰,不胜了了,可是成君的骄傲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看到那些虚妄小人总是没有好脸色。桑公子,问不倒官,就去依附着右将军么,那么可是一条通天捷径啊,现在上官家可是风口浪尖,威风八面啊”成君一顿冷嘲热讽,听得桑秋夫的脸都气紫了。上官安还是沉得住气,只是眼眸越来越黑越来越深。

    病已握紧了成君的手“二位今天相逢,难道还要说着这些枯燥的话么?岂不是大煞风景?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一场,不管是上官家还是霍家毕竟都是亲戚,上官大人又是忠直老臣,难免有时候急火攻心,就会做出仓促的事情,现在两位都相互推让一步好不好,陛下经常对询说,上官和霍家都是大汉的柱国啊”他温文出口,上官安脸色稍霁,桑秋夫横了成君一眼,嘟囔一声“算你识相”才一说完,就看到成君死瞪着他。“你不要闹了,不是说是出来溜达了么,你这样子下去,我们还怎么继续溜达啊”病已凑到成君耳朵边上耳语几句,成君才压住火气。上官安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禁挑起“这个刘询,初来长安尚不足一年,却可以让眼高于顶的霍成君如此对待,看来以前是小看了他”

    “那么,成君小姐,奉车都尉大人,安先走了,我们以后再续吧”上官安冲着两个人点头,回头瞪了桑秋夫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别人都等着了”桑秋夫回过神,狠狠看了成君一眼,跟上了上官安。

    “右将军,每次看到这个碎女子,我的心里就一股无名火直冒起,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无法无天”桑秋夫指着他们的背影对着上官安说,上官安心里冷笑“无法无天,亏你这个莽汉说得出口,谁又比你更加无法无天的?”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好叻,不要再在这里磨磨蹭蹭了,父亲和燕王公主都等急了,赶快走吧”

    在街的另一边的一间名为“鹿鸣”的酒肆中,一个男子依着栏杆随意坐着,华丽的锦衣铺开了一地,边上有着五个乐人,吹着笙簧奏着古琴陶陨。吹奏的曲子温和奢华,弥漫一种委靡的气息,倒也配得上这位锦衣公子放浪不羁的气质。他放任着黑发披下,任由白玉冠歪歪斜斜,神情有着优雅和懒散,偶尔的顾盼间又有着转瞬的凌厉气势。一个家老模样的人慢慢走进来,手捧着一壶酒“公子,酒水已经热好了,是刚刚来的东瓯酒,绵甜悠长。”他轻轻放在一个小小铜炉上,放入一块炭火,又捧来一个酒爵“这个是您看上的,听说是当初夫差用过的酒爵”他倒上酒,送上去,男子懒洋洋接过“这个酒,闻起果然不凡,当初馆娃宫的日子,恐怕也是如此吧?自来美人如美酒,绵甜悠长”他笑着一饮而尽。把酒爵随意放在一边,转头看到外面。对面的街角,有四个穿着不凡的人聚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公子,要不要我上去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家老斟酌着话语“毕竟姑娘年少娇柔,他们又是伟岸丈夫”

    男子摇摇头,伸出手虚空点点,这样看,他的手指放在那个白皮裘少女的头上,他轻轻移移,到了脸庞到了鼻子,神情有着温柔和眷恋。“有她在,谁可以占到半点好处?好处都给她占尽了,不要忘记,她可是出了名的口舌伶俐啊”他看了一眼少女,正好看到那个黑衣的少年拉住少女的手,他的眼神不经意黯淡了少许“这些天,她似乎是瘦了,但是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啊。”

    “公子,您还要酒么?”家老端着热酒问,公子斜睨一眼摆摆袖子“不要了,太甜腻,还是换上烈酒吧,这样才是她的味道”紫衣男子笑一笑“来,你们给我奏乐,本公子要听《月出》,来,你们奏,我来唱,唱啊”紫衣男子突然直身,衣服悉悉索索“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边上的乐人逐渐跟上了他的速度,乐曲柔美婉转,歌吟高亢清亮,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度奇迹般的融洽一起。

    “好叻,他们走了,估计是要急着去见什么人,我们要去哪里,恩就去直市看看好么,快要年下了,肯定有很多新奇玩意”病已拉拉成君的手,发现成君有些出神“你怎么了?”

    成君侧头,好像在听着什么,病已也和他一样,隐隐听到有笙簧声音自边上的小楼传出,其中还有人在随着歌曲唱歌,声音清俊不羁,而感情内涵。“这个讴者的声音倒是很清亮啊,唱的歌曲确实那么柔和婉丽,也不觉的奇怪,呵呵,不知道里面坐着哪家公子,竟然可以请到这样好的乐人讴者,当真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啊”病已轻叹。

    “这声音,怎么觉得很熟悉啊,每个歌音都好像是落下心里,觉得那个唱的人,并不似他的声音那般洒脱不羁?”成君喃喃说着。

    “你在小声说什么,想要进去看一看么?”病已问

    “不要了,我进去干什么,那里可是酒肆啊,现在我什么味道都吃不出,不失去暴殄天物吧,我们还是赶紧去直市看看吧?”成君推着病已,又抬头看了那个临街的小阁楼一眼,方才跟着病已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