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霍光依旧还是在朔方,所以家庭为尊者就只有住在后院的君德了。虽然她不再主持着大将军府的事物了,但是当家主母的位置依旧是不可动摇。今天,她仔细的梳理着妆容,穿上散花绫制成的华丽衣裙,堆出优雅端庄的高髻,端坐在主位之上。细长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在那美丽之中还是透露出几分精明和厉害,让所有的人不敢直视。由于君主为最尊,所以今天的重头戏并不是进来拜见君德,而是阖家进宫朝拜。先是随同弗陵祭天,然后一起参拜君上,黄昏时候参加宫廷里满的驱邪仪式,最后则是在君主的带领下,把手中举着的招魂幡丢到大火中看它全部燃烧完成,这个也是象征着邪祟走远,福气来临。
霍云,霍禹,霍山几个嫡系的霍家男儿首先上前。他们今天都没有向往常一样穿着白色或者是棕色的家常衣裳,而都是玄色为面,红色为衽的衣服。汉代认为是火德化身而得到天下,所以服色也是尚玄色与红色,基本一般上贵族子弟在礼服颜色的选择上就是如此两种,只是上面的绣纹装饰各有不同而已。这三个人虽然是堂兄弟,只有霍禹一个人是霍光的亲生儿子,可霍云,霍山自幼生长在霍光身边,霍光待他们也好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下人早就没有内外中表之分称他们为二公子和三公子,俨然是看为霍府的一份子。他们也是感念着霍光的关心,每年的冬至,新年,都是跟随着霍禹身后前来请安拜见。今年,霍光外出还没有回来,只有君德一人坐镇,君德不比霍光,最是挑剔着小事情的,所以他们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对待,不敢马虎。
霍禹,“霍禹拜见母亲,祝母亲福寿连绵,长乐未央”恭谨且严肃的说完祝词,俯身行了一个大礼。紧接着,霍禹,霍云一起向着君德行礼祝贺。坐在上首的君德看上去精神不错,眉眼中带着少许笑意。素手纤纤,指点着旁边的一个小鼎,里面冒着蒸腾的热气,边上放着一个勺子。还不用开口,早已经有人捧着漆器碗过来,君德接过碗,拿着镶着金的勺子,舀出一勺子的汤水仿佛碗中。一时间,香气四溢在整个内室,“今天是冬日大除,平日里你们很忙,总是见不到人影的,来来去去也不知道你们的饮食起居到底是好不好,底下的人伺候的细心不细心。今天是开始冷的时节又是阳气开始的时候,总是要喝些汤饵驱寒防身的,不然就不合俗了,往年都是家奴们准备的,还是不比自己亲手做的好,你们都尝尝罢?”她一下子是舀出三碗,放在前面的盘子里面,贴身的侍女安静接下去放在三个人的案前。那汤水看上去很清淡,漂浮着葱姜和五六个白色的团子,平日里面三个人都是习惯着大酒大肉的军营日子了,初次看见如此素淡的吃食还是不太适应,但是碍着是君德亲手做的,而且是要当面吃下去,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乐意。“你们快点尝尝,这些汤饵最是要趁着热喝下去的,才会吃出食物的真味道,现在天气也冷,我又不惯那些火炭味,这里相较于别处总是冷些,你们喝下去也好暖暖身子”君德和蔼说着
“诺”霍禹首先回答,用调羹调调,喝下一口汤。才刚刚一进嘴巴,眼睛确实睁大了,那汤看上去清寡如水,可是谁又想到里面的味道确实如此的浑厚,葱姜的味道并没有盖过去饵料原来的口感,可是却好像是隔着几层一样的,不知道真面目。霍禹,霍云也是不住赞叹着。霍云到底是年轻些,性子还没有两个人那么沉稳,迫不及待的咬开一口饵料。一时间流出少许的肉汁,里面还有着小粒的菌子,让人吃多少也不觉的腻。
“母亲,这个是什么肉,怎么总是吃不出味道?”霍禹问着君德
君德掩口一笑,指着那咬开一口的饵料“你再仔细看看?”
霍禹低头一看,不禁是大吃一惊,那些饵料之所以是有着那么多的味道可是却相互融合变通,滋味无穷,是因为在做的时候,出去中心是包含着汁水和菌子以外,还在外面包裹着几层不同的肉泥。第一层是羊羔最鲜嫩的里脊肉,第二层是鹿肉,第三层是熊掌肉,第四层则是洛阳大河里面特产的鲤鱼肉。如此层层叠加,相互的味道又是交相辉映。“可是伯母,这些肉我可是吃的出来,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一丝浅浅味道在中间,但是绝对不是期间任何一种?”霍山抬头问
“被你吃出来了,我还一位你只顾着饕餮了,看来也是细心的人,不过年纪小了而已,呵呵,的确还有着鸡肉在里面。”她自己接过一个碗,慢慢吃了一口再放下
“没有看见啊?”霍山忙仔细吃了一口
“当然没有了,因为都在这些肉中间了,呵呵,我在做的时候啊,蒸这些饵料的汤水可是鸡汤啊,只有这样经过三个时辰的蒸煮,所有的肉才会融合起来,鸡汤的精华也可以进入其中,最后口味千变万化啊”她看了一眼霍山勉强的空碗,笑着对侍女小声吩咐一句,侍女再端来一碗放到前面,那个侍女生的唇红齿白,姿态窈窕风流,把碗放到他面前时候,冲着霍山一笑,一时间霍山都有些恍惚了。霍禹看着不像话了,哼了一声。霍山讪讪的开始吃起来。
“今天是家里在一起的日子,你们都不要拘束了,我难得和你们这些晚辈在一起可是不愿看你们这样子”
“母亲的手艺可是比家里的厨子还好啊,做的也是花了心思,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今天看了这碗汤饵,可是觉得那些话是假的,也感念着母亲对于我们的拳拳关心”霍禹起来弯腰说着,态度还是恭谨带着疏离。
“你们喜欢就够了,我还是怕你们不喜欢了,捂,云儿,刚才你都不开口,这些不和你心意么?”
“不,不是,伯母,您做的可谓美味无双,可是云儿口拙不知道说些什么。”霍云起来回答
“还是你心地实在,说的话虽然朴实可是却是真心的”
“可是,这样的美味,可是有人却尝不了”他皱眉。
“是你伯伯?不要担心,他现在过的很好。”君德似乎还是不希望说霍光一样,简单说了一下他的近况
“不,伯伯福气过人,而且身边又有着信赖的人,小辈并不是很担心,现在天气寒冷,我们在里面品尝着伯母做的美味,可是还有人等候在外面,让我心里实在不安啊”霍云此话一出,其余的人都是点头回应,家里小辈拜见长辈,可是却也是分男女先后,先男后女是一条规矩了。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其实是和霍成君一起的,只因为先后有别,成君只好等后再外面,等待着他们拜见完了,君德再叫自己进去的。可是君德一见三个人又是谈话又是赐下吃食的,好像是忘记了有小辈拜见长辈这么一回事一般,只是在闲暇时刻和晚辈们一起谈笑打发时间,就一直把成君撂在外面了。
“哦,你们看看我,光只顾着看见你们来,高兴了说着话,把成君的事情也忘记了,天气这么冷,快快请小姐进来。”君德乍得又是吃惊又是懊恼的样子,连忙的让侍女快点请成君进来,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着急和怜惜。相反都是有着恶作剧一样的畅快。
成君在一会之后由侍女引入内室,她今天也是特意的打扮可,没有了原先小儿女的那般俏丽颜色的托衬,倒是穿上了织锦大红的深衣,而且把头发都盘上去了,插着一枝白玉琉璃簪,额前点着一个红色的花田倒也显得脸庞素净如白玉,姿态翩跹。她进来的时候,脸色深重没有了节日的欢欣。其实,她站在外面的时候,内室虽然离她远,但是里面的人的说话声音却可以恰好的传到自己的耳朵,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们在干些什么事情,母亲和哥哥们说话甚欢,她也一位君德是真正的决定下来成为一个好母亲和长辈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可是等了许久却还是不见召自己进去,一颗心是慢慢沉下去了,眼睛的阴沉是越积越多殊无喜色。不是霍山的提醒,君德也许根本就忘记叫自己进来,想到以前的时候,君德是如何的不愿意她独自一个人在外面等待,便不顾霍光的反对执意要让她也和霍禹他们一起来拜见。如今她也知道父亲是在外了,家庭最尊者就只有君德一人,自从那件事情以后 ??今天她为了让君德心里好点,只有等候在外面召见,以为母亲知道之后会谅解女儿,可是却还是被那么的怠慢了。从来她都是大将军府甚至是大汉的娇女,从来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对她恭谨有加,可是如今,成君只觉得心里烧着一把火,指甲狠狠攥在掌心疼痛袭来,让她心里一震,顿时清明了不少。“既然,她都已经如此的待我了,何必再有着什么幻想?”她心里忖度着,只觉得冬至这一天的风,也没有心里的寒冷来的大。
“成君,刚才是娘忘记了,竟然是让你就那么站在外面,快快来,礼就免了吧,这里还有着热热的汤饵!”君德从垫上直起身子,一脸又是歉然又是疼惜的模样招呼着女儿,边上的人都一位看到母慈女孝的场景却不想到两个人心里的芥蒂是到了如此深的地步。
成君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君德,转而向着哥哥们行了一个半礼,恭谨且带着疏离。霍禹的心里暗叫不好,每次自家妹妹越是对着别人恭谨,则是她心中越加不畅快的时候。此刻更是连着无辜的哥哥们都连累到了,霍禹手心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妹妹也是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你们还不带着大小姐下去休息?”他对着左右吩咐,一双侍女得到公子的命令正要上前,可是成君看一眼人,伸开手臂一挡,“不用了,你们下去,今天是冬至日,还没有和母亲大人行礼怎么好先一步下去休息,传出去会说我们大将军府从来不修德行的”没有办法,侍女只好退下再不上前,成君凌厉的扫视一眼自己的哥哥,带着轻微的笑意,可是在霍禹看来确实冷的彻骨。
“成君,你这个孩子还是这样的倔强脾气,不用了,刚才站在外面可是冻着你了,还是快来尝尝母亲亲自做的汤吧?”君德把碗放在一个盘子中,着边上的侍女捧着下去。成君轻飘飘看一样,转过头来,端正的把双手叠加平放与额头前,俯身跪不动声色的行着一个稽首大礼。等到礼毕,君德正准备让她起来,可是成君确实自己先起来了,虽然向着母亲行礼了,可是不等长辈叫起而擅自起来的比见到长辈不行礼更加的恶劣。成君振振衣袖,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抬起头傲然直视君德,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冷意,君德只觉得被困在一个冰窖一样,冷的只打颤。刚才那种得意的感觉一下子跑的一干二净。“你,你???”
“妹妹,快点坐过来吧,休息一下,等会跟着哥哥们一起进宫去好不好”霍禹过去拉拉妹妹的袖子,悄悄的近乎是祈求一般说着。成君看着一眼哥哥,笑一笑。正巧那个侍女已经走到跟前,跪下奉上羹汤,成君轻轻拿过碗,看着缓缓飘着香气的汤水。“哦,这就是母亲费力为我们烹制的羹汤?好精致啊”
君德听了这句话,一位女儿终究还是孩子,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吁了一口气坐下来,和蔼的对着她一笑“只是一点点小吃食而已,哪里说得上什么精致不精致的,快点喝吧,等会子凉了可就是跑了味道了”
成君挑挑眉毛,吹一吹汤,激荡起层层小小的涟漪,“好香啊,这样的东西做的可是精巧,难为母亲想得到,可是让我们这些小辈开了眼界”
“妹妹。快点喝吧,边上有着火炉子,暖和些,烤暖和身子我们就要动身”霍禹在边上催促着她,实在是摸不准这两母女的脾性,都是倔强到骨子里的人,有的时候还很偏执,对看准的事情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在表面上是和睦融融的样子,谁又可以保证下一刻会不会翻脸了?
“哥哥,你一位妹妹不想去那边坐坐么,可是母亲似乎不是什么很愿意了?”成君看了一样君德,娇柔说着话。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乐意,这样大的日子可是不好生气的。”君德慈爱摇头,所有的人,都看的出君德对着成君的纵容到了什么的地步。
“哦,是么?如果是这样了?”成君还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就把手中的碗向后一翻,所有的汤水和饵料就全部倒在地上,溅起的水珠把她的衣裙都打湿了一大块,众人皆错愕来不及反应过来,霍禹本来想去制止的,却晚了,等到抓住成君手的时候里面的汤全部都倒掉了。“你怎么了!”他小声问着妹妹
成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母亲昂着头微笑,但是这个笑容对于君德来讲确实一个不小的挑衅,虽然脸上在笑,可是眼睛里面却是没有一丝的笑意,君德对上她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大冰窖里面,浑身上下都是冰冻一样。“你,你这个是什么意思?”她勉强支撑起来,气愤指着面前的女子问
成君随意看一眼低下的残渣“最近长安里面,贵族仕宦之家多爱豪奢,想来我们大汉是自白丁而起,历来重视农桑不爱奢侈,就是文帝霸陵所用的陪葬器皿都是陶器。但是今天见到母亲亲手调制的羹汤却大开眼界了,一碗小小汤饵就如此繁琐浪费,不难看出外面是什么情形了,大将军以臣子身份侍奉皇帝三十余年,从来不曾吃过有三道肉食的饭,可是母亲倒好,这么一碗小小的东西却是花费了平民三天钱粮,您不是在毁掉父亲的名声么?现在父亲出门在外,长安城里雨雪霏霏,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对着我们霍家不好的一面,可是我们却没有收敛而是变本加厉,母亲,你的心思我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成君摇头。身边的所有侍女都悄悄退下,只留下他们五个人。霍山,霍云不好说什么,只有霍禹在边上劝说“妹妹,今天你怎么可以如此,这个也是母亲的心思啊?什么奢侈不奢侈的,都是家里面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你知道什么,所有的不好的现象都是先传由亲近的人开始,千里的大堤往往首先毁坏于蚁穴,我们又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她白眼自己哥哥,依旧是如当初一样的言笑晏晏。可是君德却气的发抖,一双手不住颤抖着,一瞬间,成君只觉得自己母亲是真的开始老了,苍老到现在这样的状况也压制不了。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君德气结
“难道,女儿说的不对么,我知道母亲对我有着这样的误会,我也没有打算辩白,可是女儿却从来不后悔,也许是对不起母亲,可是总比对不起霍氏一族好过许多”说道这里,成君眼眶红了,她压抑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扑通跪下去,深深磕了一个头。“女儿,告退”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霍禹霍云,霍山和依旧是怒目站在那里的君德。一场原本是祥和喜庆的拜见被成君搅的一塌糊涂,而且还留下这么一个大的烂摊子,霍禹只觉得头晕,只希望自己也赶快消失才好。他上前一步跪下,好言抚慰着君德。
“长安公府之门,哪一家不是专爱豪奢?怎么到我们这里就不可以?尤其是我这里就非要说些这种混账话?这里到底是哪儿扎了她眼睛,让她如此容不下?”君德气的大声质问着霍禹,睁大着眼睛,早上精心描绘的妆容和端庄的态度此刻是全部都不见了,只有这不可理喻的愤怒了疑惑。
“你们先下去,到妹妹那里去,要她等着”霍禹轻声对自己的弟弟们说,霍云霍山是巴不得赶快走才好,等到大哥一句话立马是唯唯诺诺的走下去了,等内室里面安静下来,霍禹才看着自己母亲“妹妹年纪小,又是被母亲和父亲以及一大家子的兄弟姊妹宠爱着长大了,未免是太过于骄纵了,这也是我兄长平日里面督导不严的过错,可是请母亲看在妹妹年幼不懂事的分上,原谅她今天的无礼”
“她不懂事?呵呵,我怕是太明白事理了吧,什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什么不事奢侈,这些可都是‘正确"的道理啊,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如此的东西,又怎么会是不懂事了?我怕是太懂事了吧!”君德冷笑
听得霍禹面上一紧“成君是有时候太过执拗了,可是母亲未尝又不是如此?”他站起来说着“大将军府的丑闻已经够多了,母亲就不要再费心的来加上一件吧?再怎么说,成君也是您自己的女儿”,听了儿子的这话,君德身子差点因为支持不住而向后倒去,好在是及时止住了。她撑住额头,看着霍禹
“好啊,好啊,想不到今天,女儿来气了母亲之后,还有一个儿子紧随其后的威胁了,好一个大将军府啊,是越来越没有长幼尊卑了,小的倒是来气老的了”气极反笑“我也原本就不该是怎么对你们抱希望的,注定是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便所有人都不拿我当成是母亲或者是主母看待了,倒是没有想到今天连这样的体面也不留给我”君德凄惨惨看着霍禹,“真的是我的好儿子,好儿女啊”
“母亲,难道您就只看到是家人对不起您,而从来不会想这到底是谁的错么?在您的心里嫡亲的儿子,女儿未必就比不上那个低贱的面首冯子都?”霍禹大声质问着,君德明显的来不及反应呆立在那里,她原先一位不管事情如何演变,自己的儿女家人总是会留这体面给她,可是今天却是听到了霍禹大声讲出,这种极度蒙羞的事情,倒是惨白脸。“未必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就不上你的那段露水姻缘?”
“你,你混账,竟然敢说这些话,你”
“母亲,长安市井的那些传闻,有一部分是你宣扬出去的吧?后院父亲侍妾陈夫人小产,虽然原因是因为调理不周,可是她药里面确实有着少许附子啊,最近喝药需要有附子的可就只有您了,你只要把自己每份药里面的附子随便拣点出来,偷偷放在夫人的汤药里面,怎么不会害她小产甚至是命也差点丢了?”霍禹低下头,慢慢的把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最近霍将军府烦恼的不光是风言风语,还有着陈夫人小产,流下来的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男婴,那个正如韶华的女子,一夜之间头白如雪,仿佛老了二十岁,神情也变的恍惚,这个是霍光的老来子,本来霍光是极其在乎的,所有的一切看护都是比照君德,可是现在却能空叹息了。“母亲,不要一位谁都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了,我们多希望你还是以前的大将军夫人,而不是现在的样子”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君德转过身去,擦擦泪水却又飞快转回指着霍禹说“这个都是你们该得到的报应,报应哈哈哈,你们不是掌握着人们的性命么,可以为所欲为,那好啊,我就让你们试试看着亲人受到伤害的滋味,你们不是有着权利么”
“母亲,我们从来不会杀一个不值得杀的人,今天看到母亲的所有举止,我们也没有后悔当初杀了那个冯子都,可是你却想一想成君何其无辜,本来她今天是想着讨你喜欢的,和往年一样让你欢欢喜喜的对着她笑,可是,您是怎么对待她的,把她放在门外,不闻不问,妹子又是何其骄傲的性子,你这样做比当众打她的耳光还要来得厉害,你还记得,四个月前,你还是在昏迷时候,成君日夜守在你院子外面,明明知道你不会见她的,可是她说她要看着你醒来才会回去休息,你被胸痹迷了心窍,要疏经活血,才可以打通心窍阻碍,好,又是成君来了,因为她听说需要换掉旧的老朽的血液才可以,毫不犹豫的,就要用自己的血,因为太医说只有至亲之人的血液才可以相合。于是她就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拿起刀子向自己手臂上划去 ??这些都是你在昏迷的时候的事情,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今天你的作为实在是寒了我们作为儿女的心啊,母亲,世上对你最好的就只有家人了,为什么你却一点都不在乎了?”霍禹突然只觉得有些悲伤,无力的悲伤侵袭了全身。看着君德呆若木鸡的样子,知道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也没有再怎么下去了,只是行了一个礼“母亲,我们要进宫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父亲来信了,说快回来了,到时候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他说完便走开了。
霍山,霍云都去准备要进宫的人和马车了,庭院里面只有成君一个人站在那里等待着哥哥走来,她依旧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歉然和无助,天空还是阴沉沉的透不过一丝阳光,所有的植物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样子。成君披着一个雪白的大氅,看上去如同一朵梅花。“哥哥”她轻轻说着,有着胆怯的意味。霍禹沉着脸走上去,成君并没有象往常一样走上去挽着胳膊。“啪”一个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冬日萧索的庭院中,成君闭上眼睛,右边脸红肿起来了,头也偏向左边去。霍禹缓缓收回自己的手,他这是第一次打妹妹,从来他都是把成君看待的比宝石更加珍贵,可是今天却出手打了她,自己的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虽然母亲给你脸色,可是你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给她难看,再怎么说,她也是母亲!”他教训着妹妹,成君捂着脸蛋,泪水簌簌如珠子一样掉下,可是却没有说什么。“哥哥,你对母亲说了那些事情,是么?”成君侧目看着他“不是说了,不能说吗?”
“我不准你打她!”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女声,紧接着,霍禹的面上也挨了一下,但是力道怎么比得上霍禹打成君的。君德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眼睛里多了些许久不见的温情,她一把扯开霍禹,走上其搂着成君呜呜哭泣“成君,娘蒙了心了,竟然看不到你的好啊,娘对不起你”她把脸埋在成君头发间,再也舍不得抬起。成君只经过一段时间的错愕,慢慢的举起胳膊,笨拙的抱住君德,把头放在君德的肩膀上,似乎并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一般。“娘??娘”她试探着说几声,君德忙不迭的回答,终于成君也大哭起来,“娘,君儿真的好想以前的娘啊”。
霍禹站在边上,心里一阵欢喜,脸上觉得凉凉的,他抬头一看,天空纷纷扬扬的降下了无数的雪花,它们多姿且妖娆的在空中盘旋。这是长安的第一场雪,降下冬至的这一天,按照太史令的说法,冬至那天如果得意降雪,将会在来年给整个国家带来祥瑞,这样的话,他从来都不是怎么相信的,可是今天他确实相信了,在冬天的第一场雪的时候,隔绝了半年多的母女终于和好了。
“成君,都怪娘,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想来是家里和外面的事情都让你劳累了吧,你是一个好女儿,真的,刚才,哥哥打了你,还痛么?”她轻轻触碰着成君脸蛋,成君别过脸,“不疼,真的不疼,只要母亲的手放在这张脸上,所有的一切都不疼了”
“好,好孩子,以前是娘的错,以后,以后娘再也不这么对你们了”君德感受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女儿竟然长大了。霍禹在边上,虽然挨了母亲一个巴掌,可是看的出还是很高兴的,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
“大哥,小妹!嗯?伯母,您也在啊?”霍山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下子不知道迈开腿了。扶着门站在那里,霍禹过去“大哥,都准备好了,可以进宫了”
“等下,妹妹和母亲这里还有些事情,我们就去”他挥挥手示意弟弟退下。“娘,妹妹,我们要准备走了,今天还是要去给陛下过节的”
成君从君德怀里出来,望着哥哥“你快点去梳理一下妆容,刚才哥哥的手太重了,对不起妹妹”
“成君,来,跟着娘来,今天我来帮你”君德就拉着女儿进去了自己院落,留下霍禹一个人在那里。在君德富贵且雅致的房屋里,她把成君拉到铜镜前,里面映出两幅相似的面庞,只不过成君的眉因为年轻的缘故还留下些许的棱角。“这个是娘专门做的粉,是用米粉伴着芍药花做成的,不会损害皮肤而且还可以滋养皮肤,好极了,看看”她从一个镶嵌着绿色宝石的银盒子里面挑起指甲大小的粉末,在手掌上匀开,出现了浅浅粉红的色彩。成君知道这个是母亲秘制的脂粉,心里也是欢喜。她一想不喜欢铅粉,虽然可以让人看上去很白皙,但是那种味道确实不喜欢的,而且铅粉长久的用下去对于肌肤是极大的损害;用米粉了,虽然可以滋养容颜,可是一出汗却是黏糊糊的粘在面上,时间久了还会结壳,也不大用。如今看到母亲的粉,不仅不会伤害皮肤还有着淡雅香气,心里也是欢喜了。只觉得一层凉凉的很清爽的东西扑到脸上,说不出的舒服“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等到睁开眼一切都好叻”母亲轻轻在耳朵边上说着。
君德细心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心里只有这无限温柔,她拈起螺子黛,细细描眉,把一双柳眉划的直入云鬓。成君只觉得脸上痒痒,可是却不敢动弹怕自己一动了,便就把妆划出了。
“好叻,你看看吧?”听着母亲的声音,成君缓缓睁开眼。“呀,这个是我么?”镜子里面的女孩儿虽然年轻,可是却有着一种富丽堂皇的味道,梳着高高的发髻,没有繁复的钗子,只是在额前串上一条紫色水晶,映衬出了一种活泼的感觉。“这个水晶额饰正好适合你了,15岁花一样的年纪,娘老了,可是带不起了”君德揉揉眉毛,似乎觉得有些累了。成君转过身来,付在娘的怀里“娘亲最漂亮,你哪里老了?”
“好了,好了,不要磨蹭了,今天我就不进宫了,快点去吧”她推推成君
“诺”成君起身,看了一眼坐在垫子上拿水杯想喝水的母亲,突然跪下,真心诚意的行了一个稽首大礼“刚才成君冒犯母亲,现在才是一个正是的拜见礼,请母亲受了女儿这一礼,祝母亲寿福连绵,长乐未央”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妹妹,快点吧,怕是晚了”霍禹引着成君来到马车前,亲自扶着她上了车子,放下门,此刻车里就只有着他们两个人了,成君摸着自己的脸庞,刚才的红印已经完全被脂粉掩盖了。她看着霍禹,突然是笑了出来,那并不是心愿得成的微笑,而是一种得意的笑容,眼里也没有刚才的温情脉脉,只有着精光。霍禹看着自己妹妹,也是笑起来“妹妹到底是妹妹,平日里父亲如此宠爱你也是有着理由的,看了那么多书,也没有白看,苦肉计用的不错,连我都差点是吓了”
成君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所有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回到车里“哼,如果不舍的,她就会一直坏着我们的事,语气被别人掣肘还不如先发制人,这个小小的委屈又算得聊什么?”
“你怎么晓得母亲要害着陈夫人,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霍禹惋惜的说着。
“你一位单单靠着那点子附子就可以让一个成形的婴儿掉下来?呵呵,未免想得太简单了,是我让人在她的屋里放上一种奇香的,普通人闻着不会有什么事,相反的还有着好处,可是孕妇闻到那霸道的香味以后,就只会滑胎。”成君毫不在意的说着,仿佛那并不是一条人命,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样。
“你,你杀了他,为什么,他也是我们弟弟你怎么可以视他为草芥?”霍禹惊惧万分,刚才的得意神色全部都不见了,成君白了他一眼,轻轻拈起食盒里面的蜜饯梅子,慢慢咀嚼
“不这么做,又怎么去触及娘的底线,而且,父亲有着我们两个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的孩子你知道么?而且,哥哥现在说归说,以后等着他长大了,又是父亲的最小的老来子,万千宠爱于一身,你想你会不在意么?哈哈怕哥哥也会看着那个弟弟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吧/,陈夫人除了一个孩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她还是大将军的宠妾啊,并且主母以后会对她很好的,以后也有了保障,我们也没有阻挡的人,何乐而不为。哥哥,就像我今天一样,失去了什么,相应的必定会得到一些什么的,要做大事就必须要有着牺牲的准备,父亲本来就隔长安天高地远的,我们更加要你为他打算不是么?”成君握着他的手,轻轻说着,神色是说不出的精明凌厉。
霍禹似懂非懂,他也对着富贵和功名有着强烈的心思,甚至他想做的比霍光更加的好,一个羽林的都尉并不可以满足此刻的他,他需要着更加多的力量,而他觉得,似乎妹妹觉悟的远比自己早,如果她是男孩,必定会是自己以后最强劲的对手,好在她是女孩,她不会和自己争什么,相反的,她更早知道这个姓氏对自己的重要,她会是一个好的帮手的,比家族里的男子更加厉害的帮手。成君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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