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通报自己名字就有人迎接上来,恭谨的在前面带路,直接的带着他们来到内廷。今天,弗陵要在宫廷中主持着驱傩仪式,好在经过细心调养终归是康复了。他坐在御座上,穿着玄色绣着金龙和云纹的大礼服。带着前后各24串的琉冠。每颗珠子都是一样大小,色泽均匀圆润一看就不是凡品。当初刘邦定国,萧何制定礼仪时候,就用无与伦比的富贵来衬托着皇帝至高无上的气势地位,非壮丽无以显其富有四海的威仪,直到以后的武帝,大兴土木,制定明堂,都是用一个礼字和一个贵字来衬托着天子气势。建章宫的千门万户,柏粱台的富丽豪奢无一不显示着天家的尊严不容侵犯?此刻刘弗陵端坐在御座上,12串了明珠隔绝了众人与他的距离,看不清弗陵的眼睛和面貌,直将帝王衬托的如端坐云端俯视众生的神灵,下面的人连直视也不敢只得恭谨有加的参拜着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虽然他还只有18岁。弗陵的边上端坐着铃,女孩子的身体终究不像是男孩子一样的强壮。一段时间的病榻生活使得她的下巴越发尖了,眼睛也越发的大,整个人如同是清泉一样,把那娴静的气质滴滴答答渗透到这个店堂里的每个角落让人也不得小看,自从那天听到病已代弗陵传递的话,她大哭一场之后又看开了许多,想到索性进来了,就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逃避弗陵并不是她的初衷,于是她就偶尔来弗陵那里,和他说说话,一起看看书,或者是把自己做的吃食和织的布帛拿去给弗陵看看,两个人之间好像是忘记了曾经有过的争执,在外面人看上去真的是相敬如宾。承明殿是皇帝接受朝贺与上朝的地方,右边摆放着天子九鼎,左边是整整108的编钟,当乐官敲奏敲奏,紧接其后的就是鼓瑟齐鸣,真真是汉家气势。陛阶之上点着一千盏油灯,经年不灭,象征汉家天下千秋万代传承不灭。
由于是冬至,宗室和大臣们都来了。殿中两边已经坐了许多人,上首的自然是骄阳公主和盖长公主两个。她们二人都是相差不多的年岁,骄阳依旧是一身素净但大方的打扮,年岁已经是在那里了谁也改变不了,好在她也是豁达之人不看重这些,反倒是给她增添了许多平和睿智的气度。平君高兴却胆怯的站在她的后面,不住打量着整个宫殿的装饰,又是赞叹又是新奇又是羡慕。而盖长公主了,虽然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可是平日里最最忌讳的确实别人说她年纪已经老了,在宫廷集会上的时候更加是挖空心思的打扮。又是富丽的衣服又是浓艳精致的妆容,全部都是一丝不苟的,可是她还是忽视了时间无情且巨大的力量。无意的转头,抬头已经把她颈部和额头的皱纹展露无疑了。她此刻确实正在象着皇帝说些什么,说的她自己笑的花枝乱坠,头上的钗子摇摇晃晃的,成君不禁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另外一边的上首空着一个作为,成君知道这个是为霍光留着的,往年的时候,总领国事的大将军作为百官之首从来是当仁不让的坐在那里,可是今年不必往年,霍光不在这里而且长安城里流言乱飞,谁也不敢保证明年的这个时候这里做的还是不是霍光。多少双眼睛盯在那里看着,快喷出火来,可是弗陵依旧是为了并不在的霍光留着座位,接下来则是田千秋,他毕竟还是名以上的丞相,应该要受到应该有的尊敬。田千秋下面坐的是桑弘羊再是上官桀。桑弘羊除了赋税徭役,其他的话题都不是很关心,所以坐在那里只是喝着酒不苟言笑。周围的人也知道他素来是一个冷脸的人,也不去找着难看,倒是上官桀对人都是留着三分薄面,又是皇后的祖父,似乎在霍光流言漫天的时候,支持大局的人就只有上官桀一个人了,所以不断的有官员上来敬酒交谈的,他都一一笑纳,那神情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成竹在胸。
“娘娘,您不去敬酒么,今天你是可以喝少许的酒。”月儿在铃身后小声提醒着,铃回头看她一眼,紧张的点点头。她拿起酒觞,舀出一点新丰酒。“皇帝哥哥,今天是阳气开始盛气的大日子,我可以敬你一杯么?”她小声对着弗陵说,也许是因为声音太小了,弗陵好像是没有听见,一直是对着前面的杨敞问着什么话,铃就傻傻举着酒觞停在那里。等了一会,也不见弗陵转过头来,只好是泄气的把酒觞放下,回瞪月儿一眼,“你出的好主意啊,皇帝哥哥根本就不搭理我”她心里有些闷闷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指甲。边上来了一个宫人,悄悄放下一个盛着温酒的器皿。“我没有让你们拿稳就来,怎么了?”铃问
“是朕要他们拿来的,天气太冷,酒水冰凉,喝了恐怕伤身体,就让他们端热的上来给你了,现在你可以敬酒与朕了。”弗陵冷不丁开口,虽然没有看向铃这里,但是口气里的关心确实不言而喻的,铃只觉得心下一阵温暖,慢慢把手放在那个酒觞上,果然是有着袅袅热气升起,她心里一高兴,举起来,朝着弗陵“皇帝哥哥,我敬你一杯”她仰头喝下,酒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有着甜甜的味道,这并不是纯正新丰酒的口味,弗陵让人在这个酒觞中放了蜂蜜。铃却并不知道,还只道是新丰酒不太冲人,咂咂嘴吧,又要人倒了一小口。“这新丰酒甜甜的,还有着果子味道,皇帝哥哥真的很好喝啊”她对着弗陵说,弗陵看向铃一眼,无奈摇摇头。
“陛下,霍禹和霍成君小姐在殿外等候拜见”春陀听到外面的赞者通传,悄悄对着弗陵说。“宣他们进来吧”
病已坐在末座,他一个人举着酒觞自斟自酌,周围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只有边上的许平君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皇家酒宴,早就是按耐不住的四处张望。看见什么都是很稀奇的,一双眼睛带着羡慕和胆怯总是看向铃的位置。
“丫头,你在看什么,这里是庄重之地,所有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你倒好,总是在东张西望,早知道就要和公主说,把你锁在黑屋子里,不带你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病已轻声提醒她,还用箸敲了一下她的手,平君缩回来,瞪着他一眼“哪有,我可是在光明正大的看着皇后娘娘,她今天真的很美丽啊,我想,京城里面只有两个美女,一个是我们的公主,一个就是皇后了,你看,你看她的衣服她的钗子多漂亮啊”她拉着病已,让他也看看铃。病已拗不过,转头,却只对上弗陵的眼睛,虽然那些琉冠珠子挡着帝王的面目,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那如电如炬的咄咄目光,想到那天自己冲动的冒犯和之后再要去椒房殿时候,面对月儿那婉转拒绝的神情,病已快速的别过头去“有什么好看的,人如果穿上漂亮衣服,都是很美丽的,当然,不包括你”他喃喃说着一句,才说完,手上就挨了一下“哼”平君白了他一眼,转而又开始吃着几上的干柿子饼。
“哎,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幸福啊”病已叹口气,又喝了一口酒。“你生气啦?哎呀,总是喝着这些冰冷的酒有什么意思,你试试这个核桃酥啊,我吃了,味道很好,你还不理我,好了好叻,我不说刚才的话,其实说实话,我觉得病已哥哥你比皇上要俊美多了,皇上总不笑,看着让人害怕,而病已哥哥的眼睛总是暖暖的,而且又有意思。哎,你还不说话啊?”平君一遍拿着一个柿子饼,一边对着病已念念叨叨。可是病已却恍惚着。
“霍禹,霍成君进殿”赞者就在门外大声唱诵各自名号。病已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想起那个黄昏时候少女愤怒却眷念的神色,以及那个充满着委屈的吻。更加是局促不安,把头埋下去,可是好像又忍不住不去抬头看着。平君听到赞者的唱诵,知道是要进来了,脸上神色已经冷下去了,“真的不好吃,怎么那么甜腻”她把柿饼丢到盘子里,拉着病已袖子端坐着,看着进来的人。
霍禹和霍成君先后进来,都是低着头小步快速走过。两边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霍光现在没有出面,在满城风雨之际,他们二人就是代表大将军来到皇帝跟前。连上官桀也眯眯眼,他到底是要知道,这两个小辈到底是凭着什么可以有着胆子来到未央宫的。霍禹,霍成君走到陛阶下。抬头望着端坐着的弗陵。慢慢振振衣袖,跪下行着礼。“臣霍禹,霍成君拜见皇帝陛下,愿陛下冬日除除,长乐未央。”果不其然,身姿曼妙,容颜美丽的霍成君吸引了殿内绝大多数男子的目光,耳朵里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声音都是议论着霍成君果不其然的名动京城的容貌。
铃看了底下的霍成君,目光一紧,拉拉月儿的衣袖似乎是在寻求办法一般,月儿不动声色的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娘娘,只要平常对待霍小姐就可以了,想来霍小姐也不是气量狭窄的人,不会记得的”
“如果皇帝哥哥对她示好,我要怎么办?”她想了半天,瞟一眼边上的弗陵,小心翼翼说着
“娘娘,你应该相信陛下,陛下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
“起来吧,霍禹,许久不见你了,听说你一直在上林苑训练羽林,好啊,等夏天开春了,朕就带着人去上林苑看看你们这些健儿,可是不要让朕失望”弗陵举起酒觞,朝着他们两个人扬一扬。霍禹的脸色变了一变,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有告诉人们自己在哪里,可是弗陵却是知道他终日混在羽林卫士那里不来长安,其实他是为了避嫌善后而已,父亲带走了那么多的羽林卫士,必定是要一个人去为他安抚羽林人心啊。他略微低下头,却是见到成君狠狠瞪着他一眼,转而飞快的对着上位的弗陵笑起来。“陛下,你可是不好啊”她颦眉说着
“哦,成君这话是怎么说来着,朕哪里又不好了?”弗陵向前俯身。
“唔,今天是冬至日,不是说冬至日比新年还大么,可是哥哥才刚刚回了家,还没有和我们吃了一顿饭,可是谁叫军令如山到,不能违逆,因为您的一句话被打发到上林苑,哥哥又要一段时间不见人影了,哎,家里又要冷冷清清一段时间了。这样怎么可以让成君认为好了?”成君装作发愁的摊开手,看着周围一眼。骄阳听了,确实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边笑边指着她“好一个伶俐巧嘴,这下子不明白道理的都是以为陛下是不近人情的君主了。该打”
成君见到效果达到了,慌忙的一晃身子,“您可是错怪成君了,成君就是想哥哥多呆在长安,皇帝哥哥您是不知道,哥哥在羽林的时候,什么都是自己带头的,带头射箭,带头比武,每次回来都是新伤加旧伤,看的是触目惊心。在长安,虽然那是无聊些可是到底也是比在外面安全啊”
“是这样的么,霍禹?”弗陵听了成君的说法,心里还是有着感动,故而问了霍禹一句。霍禹早就已经是跪下来,双手抱拳“成君不得在天子面前无状!陛下,妹妹还小并不懂事,只是看着样子狰狞就一位凶险,其实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伤口的,而且臣是男儿还是羽林更加是要不畏惧这些,这都是臣的职责所在。”霍禹言辞恳切的说着这些话,其实这些都是出自他的内心说出来,从小时候开始,霍光的言传身教都是说着要为国尽忠,他最最佩服的人也是霍光的兄长,那个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面,总是披着一个大红的披风,周身闪耀着比太90阳更加耀眼光芒的战神。那个把自己的一身都交给大汉的男子――霍去病
“哈哈,今天陛下可是要好好高兴了,想不到自骠骑将军之后,霍家又要出来一个忠直勇敢的大将军了!”上官桀捧着酒觞出来,对着弗陵遥敬一杯。这些满堂的人都开始相互说着话,无非也就是这样赞叹着霍禹忠诚的说辞,声音不大可是恰好就被殿内该要听到的人开始,这些成君确实把那个上官桀恨死了,他这样的话明的是赞叹霍禹,可是却是在暗地里说霍家的权势以后会更加的难以控制。想当初霍去病当年被贬谪到朔方,说是驻守,其实老人们都知道内情是因为他在上林苑时候杀死了李敢。如此胆大妄为他可是从古到今的第一人,弄得武帝也是伤透脑筋只好把他送到朔方去避风头。
“这个老匹夫,以为爹爹不在我们就是任他拿捏不得还手是么,我定要好好的让你出出洋相”霍成君想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妹妹,这里是未央宫,不要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霍禹赶紧握住成君的手
“皇帝哥哥,看看也快到黄昏了,再不吃点东西,我肚子可是快要饿扁了,这几天我可就是忍了又忍都很少吃东西,就是因为想到要在冬至这天好好的大吃一顿,可以开始了么?”铃清清脆脆声音响起,所有的人都看向这个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几乎是影子皇后的女孩
“恩,你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么,怎么可以,你病才好点,好了,说道混沌,想来朕也是有点饿了,那就开膳吧,春陀,吩咐下去,开始吧!”
“诺”春陀得到命令之后,走下陛阶,来到门口的黄门倡那里,悄悄的点点头,黄门倡赶紧的走到门外,大声的唱诵起来。一时间,宫女们整齐的走近内殿,捧着香气四溢的食物。门外的太常寺的笙簧也开始鸣奏起来,想来凤鸟飞于九天的鸣叫之音也不过如此吧?
成君和霍禹走到自己的案前,霍禹是一个羽林的校尉将军,做在中上位置,而霍成君只是作为大臣之女并没有相应的爵位,可是安排礼仪座次的礼仪大夫和太宰令又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不会想到霍成君身后的人是谁?所以他们引着成君坐在翁主之列的下手,说到底也是和骄阳等公主靠的最近的大臣内眷了。不多时就有着侍女捧着铜釜上前,下面中空放着烧着的炭,上面是一盆红艳艳香喷喷的汤料,中间有着切成一小块的狗肉,冬至日食狗肉是刘邦传下来的规矩,可是成君并不爱荤腥油腻的东西,只好稍微动了几筷子就看着别处去。
不多时,太常官署里面掌管着皇帝赞飨的赞者上来,站在内殿中央位置,一下子四周全部都安静下来,由是平君那四处好奇的人也是放下箸,安静随着他们一起敬畏的低着头。只听见赞者站在中央,声音浑厚威严,神情肃穆端庄。他双手叠放在腹部,面对着百官“裳裳者华,其叶?兮,我见之子,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见之子,唯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见之子,乘其四骆,六辔沃若。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知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这个是诗经小雅里面的《裳裳者华》一章是赞颂君子的气量和威严,让万物都甘心俯首,朝廷之中有都是一些辅佐君主的良臣,让君子可以安心治理国家。赞飨之人每年唱诵的歌曲直接来自于皇帝的心意,此刻他唱出这首《裳裳者华》,背后的话语就是对于现在的局面很是放心,因为有着很好的臣子,足以让国家国泰民安。唱毕,赞者于中央朝帝王俯身行礼,悄悄退下。臣子们都还沉浸在赞者的歌声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病已微微冷笑一声,仰头喝下一口酒,想不到喝的急切了反是呛着喉咙,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内殿可是异常刺耳,他心里暗叫糟糕,如果明天被御史中丞弹劾失去礼仪,可是百口莫辩。好在弗陵正在和教养说着什么话,没有注意到他这里。倒是成君听到声音望向他,神色闪烁,病已赶紧低下头。
“那个人,在中间唱的是什么呀?”平君悄悄问,“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话,调子奇奇怪怪的,还没有我唱的山歌好听。”
“别乱说话,那个是皇帝的赞者,专门代替皇帝来唱诵赞歌的,他唱的是诗经的《裳裳者华》这个是赞颂君子风度,臣子忠诚的歌曲,”病已瞪一眼,抓着平君手握紧了。
“成君,成君,你在看什么?”成君正在出神看着那两个人,完全不知道骄阳已经是叫了她几声了。等到有了侍女前来提醒才回过神来。讷讷开口“公主,您叫成君?”
“你这个孩子,说话可是越来越不算数了”骄阳颦眉说着,喝了一口蜂蜜松子水
“什么?”
“小时候,一天不来我这里你就要哭好一会,现在长成大人了,倒是越发的生分,那次说会来看看我的,可是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想来你可是在敷衍我”骄阳假嗔,边上的盖长公主打量起来成君。
“哪有的事情,公主这段时间有着许妹妹陪伴,我是想来看公主的,可是又怕公主专疼起许妹妹了,不疼成君,所以就怕来了,其实成君可是一直想念您啊”成君走上去,扶着骄阳肩膀,依偎在她边上说。
“哎呀,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看吧,果不其然,这反成我的过错了。”骄阳无奈笑笑
“姐姐,早就听说您那里还住着一位姑娘,想看看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合适机会,怕冒失来了唐突了,现在您就叫她来看看”盖长公主也凑着热闹
骄阳按着太阳穴,定定神。指着病已那一边“喏,就在那里,我也不要她总是陪我这个老婆子,让她和询儿一块坐着,轻松些,第一次来这里都很拘束,在熟悉的人身边反到开心些”
成君看着,“盖长公主,您看看,我和她哪个好看些?”
“我可是看不太清楚,但是专门看那姿态可是好的,模样么,倒也是还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她是谁家的闺女啊,这么好的福气”盖长公主眯眼打量
“哪里,她是和询儿一块打小长大的,跟着他来到了京城,虽说也有亲人在长安,可是到底不愿意去,就算了,住在我那里,反正我那里空房子也多,不少她一个。住久了,倒是离不开了。”
“看吧看吧,成君说的可是对的,公主比不上以前疼爱成君了”成君朝着盖长公主撒娇,把那个人逗的哈哈大笑。
“哼,他父亲叫许广汉,因为武帝时候拿错了别的郎官的马鞍,被下蚕室成为宦者丞”成君小声对着盖长公主解释“父亲是一个阉宦到底是见不得人的。”
“成君”骄阳还是隐约听到了,皱眉制止。
盖长公主一个了然的神情,看向许平君的神色也有着一丝不屑。“但是看着,她和询儿感情很好的样子,询儿也是快15来到吧,我们现在这些做着长辈的可是不能耽误着晚辈,尤其是询儿身份特殊,每次看见他,都好像太子哥哥又回来了”说着,眼眶可是红了。
“这些事情,存在心里就好,不要再说出来了,询儿年纪是不小了,可是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是为陛下办事,我也不好总是催促,倒像是要迫不及待赶人家出去一样,还是等着病已自己去寻找适合他的女子吧!”骄阳喝下一口汤,“嗯,这汤水不错,你也尝尝,别光顾着说话了”
“哎”
“你总是在看哪里啊,我说十句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平君放下碗,问着病已
“没。没,我哪里没有听你说话,你刚才不是问还有什么仪式么,还有”病已又走神了。平君嘟着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的只有言笑晏晏的霍成君,她心里登时是火冒三丈,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想着病已就如此轻易的被霍成君牵去了神思,她心里的火苗是越烧越旺。“你,竟然在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位自己很了不起,我真的讨厌她”她嘟囔着说,可是病已却没有回答,依旧是望向前方,他眼睛里面只有那个娇小的人,谨慎却高兴的做在那个人身边,似懂非懂的听着别人说些绕来绕去的话语。
“可恶,我也讨厌你”平君猛地一转身,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原来一个人已经被她撞到在地上,周围还弥漫着热气,想来是把菜肴也撞到了,平君慌了神,赶紧过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紧吧?”她碰触到那个人,下一秒却好像是被雷打了,手就那么停在那里。病已回过神也去看“你,是你”他也是大吃一惊。那个人穿着宫殿中服侍之人的棕色衣裳,带着黄帽子。眉眼淡淡的,很阴柔这个是宫中宦者的特点。可是这个人他又怎么会不认得,小时候还经常围坐在他周围听他说着故事。“平君,你还不赶紧扶起他”病已催促着,可是平君却突然没有来由的被一阵害怕侵袭,迟迟不敢伸出手去。
“没有事吧,刚刚应该没有被烫到”一阵叮咚声音响起,成君轻轻扶起那个宦者,口气平淡温和,她看一眼病已和平君“你受伤了么?”
那个人也是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讷讷说着“谢谢小姐,小人没有事,没事”他看一眼平君,眼神里包含着慈爱和淡淡失望,平君已经缩在一边再也不敢出来了,病已又是气又是急的,也顾不上说她。
“大胆的许广汉,你挺尸去了么,怎么在陛下面前失仪,还冲撞贵人”一个宦者令上前斥责,听到许广汉三个字,平君浑身震了一下。转而,宦者令又点头哈腰的对着病已成君说“冲撞大人,小姐了,请你们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个奴才,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不用了,他也是无心的,这里来往人多,想来是宾客没有注意,倒是他似乎是受伤了,带着下去好好看护”霍成君挥挥手,不在意的说
“既然小姐不怪罪,小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就按小姐的话吧,今天可是你走运了有霍小姐为你求情,还不快滚下去,你还想冲撞贵人么?”转而又是恶狠狠对着许广汉说话,广汉唯唯诺诺爬起,颤巍巍走开了。霍成君看了一眼失神的平君,又看了有些尴尬的病已,理理手中的汤汁。“以后小心一点,这里眼睛可是多的很,如果想保护一个人的话,最好就是眼睛放亮些”她接着就走开了。
“病已哥哥,我怕”平君柔弱说着,病已也没有脾气了,只好拍拍她后背好好安慰她。
一切很快风平浪静,而有一个人确实把所有都看在眼睛里面。
等到各回各位,太祝进来通报,说是傩舞驱邪仪式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人听到这样一说,立马都是精神百倍,尤其是那些年纪小的人,更加是欢呼雀跃起来。“皇帝哥哥,傩舞要开始了,快点”铃已经是按耐不住了,弗陵好笑的看她一眼“朕就要他们去,来”他伸出一只手,放在空气里。
“啊?”
“娘娘,陛下的意思是,你可以牵他的手去。”月儿在边上吃吃笑一声,悄悄提醒,听了她的话,铃脸上象是出现两朵火烧云一样。可是眸子确实晶晶亮。她迟疑下一,也把手伸出去,紧紧握着弗陵“皇帝哥哥”
“移驾,未央前殿,观傩舞”春陀大声唱诵,所有人都起身整理衣裳,跟在手牵手的帝后二人后面鱼贯而出,看着这个样子,上官桀的脸色是更加得意。
许多宫人已经等候在那里,每个人都举着一个金帛缝制的幡。那是象征着邪祟的幡,在最后他们都是要被丢如火中烧掉的。每个大臣和内眷都接过,挥舞在未央前殿的呼呼说风中。由于今年帝后接连病倒,所以这次的傩舞比往年是更加盛大。为首的一个人带着狰狞的面具,穿着红色的裙子,玄色的上衣,上面绣着金光闪闪的花纹,他右手举着戈矛,左手拿着盾牌,细细一看手中还蒙有一层兽皮,装扮的诡异恐怖站在前面,看着弗陵出来了,微微低头致意。“神将出来了”铃小小惊呼
得到皇帝示意之后,一个穿着红色衣裳,带着黄帽子的认出来“司大傩,逐尽阴气为阳导,请逐疫”
那个领舞者大叫一声,开始欢跳起来,他一时挥舞着手中的戈矛,一时哇哇大叫其他的人也附和着他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又有着点血腥的气味。可是周围的人都没有因为他的怪异而大笑相反是沉默着的,只有小孩子不住挥舞着幡。
“他们,他是谁,好丑”平君皱皱鼻子
“那个叫方相,是上古时代的一位专门去出邪祟的神人”成君在她后面,先一病已一步回答,听到成君的声音,平君又想起刚才的一幕,心里又是嫉恨起来,不做声了
“询公子,好像不想看见成君?”她轻轻说着,病已想到她自己先来说话也不好总是回避,“小姐说笑了,只不过刚才在大殿之中,不好众目睽睽下交谈。”
“是么?”霍成君带笑看着他,没有再说了。
方相舞了一阵以后,大吼一声“十二神将上”
“啊~~~~~”随着雷鸣一样的嚎叫声音,百多个带着面具,扎着白色头巾,穿着红色衣服的童子从四面八方跑来。整整齐齐站好队伍。他们个个精神抖索,意气风发。四面鼓声紧接着响起,如雨点一样密集。“咚,咚,咚”随着三声鼓点落下,童子们站定。在那个时候,鼓是看做可以与天交流的神器,带有着无穷的驱逐鬼祟的力量,三声鼓响,敬告苍天也是警告着暗处的鬼神。
“十二神将,振子备。驱邪!”方相大吼一声,所有的童子狠狠跺下脚“啊”大叫一声。在寒冬的夜晚更加的庄严
又有几百个十岁到十二岁左右的童子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的暗处出来,站定,摇晃着火。
又是一声鼓响,平君拉着病已的衣服。
“甲作食凶佛胄食虎熊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桀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滕根共食蛊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汝不急去后者为粮”童子们用清脆的声音说着这些话,一遍又一遍,这些上古流传下来的咒语,好像有着奇特的力量可以把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邪恶毫不留情的抓出,在火光下拈的粉碎,上官桀没有来由觉得吹来一阵冷风,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可是周围的人却都兴致勃勃看着,根本没有感受到,他四处张望,倒是看见弗陵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惊恐。
“甲作食凶佛胄食虎熊伯食魅腾简食不祥”童子们最后大叫一声。紧接着,四面的人唱出了雄浑的歌声,那些都是宫殿里面的期门,羽林虎贲卫士,“扶摇万重兮,放我麒麟冲荡,清清渭水兮,舞我手中霓裳,飞飞青云来兮,月华摧残递链光,巍巍立于山兮。驰骋巍峨天上”歌声嘹亮高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很激动的。
“朕以苍璧礼天,以黄棕祭地。祈祷上苍降福于我大汉,天地人和,清流激荡。魑魅魍魉,洗涤冲荡!”弗陵虽然年轻,可是却有着天生的作为帝王的霸气,他的祝祷之词说出,所有的人都山呼万岁。
“皇帝哥哥,可以了吗?”铃拉拉手问
“可以了”得到弗陵的确切回答,她高兴的拉着他的手,接过别人递来的面具和火把,欢呼的开始冲出去了,所有的人一见皇后开始了,也全部欢呼着带着面具和振子们一起跑到未央宫的各个角落。
他们是要把邪祟从每个角落都赶出去,好迎接阳气的到来。邪祟怕火,所以每个人都带着魂幡和火把。
“妹妹,我们快点吧别人都开始了”霍禹提醒着成君,成君费力看向病已和平君的方向,也不理睬哥哥自己跟着后面上去。
两边不断有着嚎叫的人走过,因为带着面具所以谁也不认是谁,平君紧急抓着病已的袖子,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却放开手,找不到病已了。她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很是着急。
“平君,平君,快点,不然就跟不上别人了,你看前方有那么多人”病已兴奋说着,可是却觉得那个人好像在挣脱着自己一样
“放,放手”
病已也觉得声音似乎不像是平君,赶紧松开“是谁?”
“我。霍成君”成君骄傲说着,掀开面具,笑着看向脸都已经变色的病已“你刚才抓错人了,平君在后面了”她笑着说,带着羞涩。病已面容一滞,想走可是成君却拦住了他
“你,还说不是,你明明就是讨厌我,今天我看你无数遍,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望向我这里!”她赌气一样的说出这样的话,对于女子来说,这样的话确实很大胆的。果不其然,病已停下脚步。“没有!”
“你有”霍成君大声
“没有!”
“有”成君看着几乎是有点愤怒的病已,更加大声说着话。“我都放下那天的事情了,你怎么还忘不了?”
没有说什么,突然的成君跌进一个冰凉的怀抱,病已双手抱住她,力量那么突然且巨大,让她猝不及防。“你,你是怎么了?”
病已也疑惑着自己的举动,可当时却已经冲昏了头脑,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不要再让成君说着这些让他生气的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生哪门子的气。“没,没有什么”等反应过来,病已匆忙松开手,愣愣看着她“我,我”
“你是不是很在乎那天你说的话,如果在乎,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你说的那种想法,陛下的不敢保证,可是没有谁可以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成君娇羞的笑起来,戴上面具。试探着拉拉他的手,看到病已没有拒绝,便拉着他向前跑去。
“你看,那不是刘询和成君么?看到了没,果然是成君啊,竟然那么聪明”弗陵对着铃讲话,他们站在高阁上,下面的情形可以尽收眼底。
“呵呵,成君小姨可真聪明,但是询哥哥也是喜欢着成君小姨的不是么?”铃的眼睛笑成月牙,稚嫩的红颜闪烁在清冷的月光下,比梦更加美丽。
“是啊,询哥哥 ”他小声说着
最后,驱除邪祟仪式到了最后意向,弗陵和铃共同举着一个巨大的白幡,丢到前面的火塔中,腾的升起一阵青烟,得到皇帝的许可之后,更加多的幡被丢进去,火也越烧越旺盛。
“就让渭水清波带去这些邪祟的灰烬吧”
可是,平君确实失魂落魄的站在暗地里,刚才的一切其实她都已经看到了。当时的冲击甚至是比看见父亲的时候还大“凭什么她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我却要靠着自己去争取?今天,我所有的耻辱都被你看到,你也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这笔账要怎么算?”她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觉得喉咙里面甜甜的,身体一阵发冷。强自支持着,走下去。
“许广汉,你今天虽然是霍小姐为你求情了,可是依旧还是要处罚你,惊扰了陛下可是要杀头的,下去到啬夫那里领三十下鞭子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沉默了一回,许广汉喃喃领命。平君眼泪刷的就流下了,她赶紧的跑几步上去,遥看着许广汉,广汉似乎是感受到女儿的目光,也看向她那里,一脸的苦涩。
“原来出尔反尔是你们这些宦者令的专长么,却也是怪不得我,我到底是人小位卑,说的话原本也是不会算数的”成君悠悠从后面出来,笑着说着话,可是却比这个寒夜更加寒冷。宦者令哆嗦起来,不知道这个许广汉在不知不觉时候已经有着霍成君帮忙了,忽然跪下“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那,你要怎么做,你知道么?”她看一眼呆在那里的许广汉
“知道,知道,回去,小人一定会善待着广汉的”宦者令忙不迭说起
许久,成君才开口“好叻,你下去吧,记得你说的话,反正这里我也不陌生,要知道的事情还是可以知道的”
“你也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她和颜悦色的对着广汉说,广汉看了一眼平君在的方向。慢慢走远了。平君迈不开脚,成君站在那里看着广汉走远的方向“他是你父亲?为什么不出来见他,还在站在暗地里?”她这话是对着平君说的。
平君走出阴影“我要怎么做,当着那么多王公大臣的面,叫一个宦官为爹?”她嘲讽一样的说着。成君转过头“难道不可以么?”
“那你不如杀了我!”平君恶狠狠说着“你以为,这声爹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吗,也是啊,你什么时候担心别人会看不起你,要你喂其他的人都担心的是你的眼里有没有他们,因为你是大将军的爱女,尊贵无比的霍家大小姐,所到之处都有迫不及待上前逢迎你的人,谁敢看不起你,这声爹爹你自然是叫的出来,可是我不行,我从小受的白眼是你想不到的,所以我自然明白地位的重要,如果被人知道,尤其是这个言论也可以杀死人的地方知道许平君有个宦官爹爹,我不如去死”许平君决绝说着,狠力目光定在成君身上。
“可是,他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你的一声爹爹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你就不为他想一想,如果是我是你,我会叫的,这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比起你爹爹忍受的,你这点根本就不值一提”
“呵呵,果然是大小姐啊,说的话那么轻巧,如果?哪有那么好的如果?你所说的如果,永远也不会发生,你的爹爹是大将军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意,而我的,只是一个卑微的宦官,所有的人可以把他踩在脚底下”平君冲着她开口眼光里面闪烁着刻骨的愤怒,渐渐的,随着自己慢慢的安静,她恢复了平静“刚才,还是谢谢你了,谢谢你让我爹爹不要忍受任何刑罚,可是,下一次,我却是不希望被你看到这样的事情”转而又低声说着话,转身就飞快走了。
成君看着那个身影渐渐变小,目光变得悲悯。未央宫渐渐的安静下来,有恢复到日复一日的寂静。所有的人都各归各位,也许在这个帝王威严笼罩下的未央宫之下,则是那些铁一般的秩序和刻骨的不安吧?
都说未央宫是世上最最华丽威严的地方,可是居住在这个未央宫的人是如别人想象的那么快乐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