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将军,这是我南越勇士冒死送来的消息,怎么会错?你又怎知这阴险狡猾的四皇子不是唱的一出空城计?”另一个满脸匪气的将领紧皱着眉,压抑住心底的怒气。
若我现在在此,定然可以认出这匪气十足的将领,正是被我大败的南越将领刘成江。
“刘成江,殿下留你下来可不是为了再一次的误导我们。”
“汪霖,你……”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看不清的阴影里,一道尚显稚嫩的低哑嗓音响起,却无端叫人打起了寒颤。
“一个尚不知正确与否的消息,就能让你们两人吵成这样?”那阴冷的声音仍旧慢条斯理的继续着。
话音未落,帐内已寂静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属于少年的纤弱的手指蜿蜒着划过地图上天朝营帐:“想知道,试一次不就好了。”
“殿下,这、这……”
“汪将军,本宫决定的事情你以为你有权力改变?”
那一年的夏季着实严热,到处是蝉鸣蛙叫声声入耳,再和上热乎乎的灼风,总叫人觉出一种说不清的烦躁来。
陪我留守着的陈云哲的汗水不住涌下,肩头一片湿润,浸满了汗水。
“你很担心?”
“殿下,你在玩火。”
我望着远处,耸了耸肩:“反正光凭你这么打我们又赢不了,不如赌一把大的。”
“殿下这可是数十万天朝兵士的命!”陈云哲皱着眉,语调扬起。
“那有什么,等过了午时我们就可以说是赢了。”
“殿下,你这样直捣南越老巢,不怕激怒了他们,适得其反么?”
我笑笑:“你难道不懂,对于这中尚武的国家最好的征服方式就是用武力征服?这是他们心里最深的防线,自己的国内都保不住,这会深深打击人民对于自己军队乃至国家的信任,就算我们一击没有成功,到时内忧外患的处境也会让南越不得不求和以保社稷。”
“殿下,可是……”陈云哲斟酌半晌,终于道,“大营里现今只余百人,若是他们攻来……”
“怕什么?我自然是不能走,我走了这戏就没人信了。而且就算我被抓住了,到时大局已定,他们不会傻到杀了我。好了,静观其变吧,我们去喝酒。”我笑着扯住哭丧着脸的陈云哲走向城楼,摆开宴席,放肆吃喝起来。
这招空城计对于天性鲁莽的刘成江或许没用,可是对于狡诈多疑的汪霖则不然。
人的城府越深,就越是不相信表面上看到的东西。
他想知道什么,我索性就都告诉他,可是他信不信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静静等候午时,日晷上的阴影逐渐接近正中,大部分留守的天朝兵士都已热汗涔涔。
“过了,过了午时。”不知谁先喊起来。
几乎同时几十道年轻的声音同时也喊出了声。
午时。
午时意味着我命令绕道攻入南越的二十万兵士已经进入了南越国内,另外的十万则已经攻击了南越的辎重大营,而南越尚不自知。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人都消了音。
营帐入口被一圈圈南越兵士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堵得水榭不通。再接着便是接连不段的杀戮声,惨叫声。
陈云哲的脸有些白,但神情仍然镇静,只是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而后不着痕迹的挡在我的身前。
丁寻聂站在我的身后,却没有动。
金潜李平等一众将军都已被我派出,如今营中留守的只我和陈云哲而已。
杀戮声渐止,我们周围的兵士几乎死尽,南越兵士不费力的就包围了我们三人。
这时,便见刘成江得意的走进了营中。再后是一个瘦高的将领,眼神阴冷,身后跟了一班亲信将领。想来这就应该是南越主将汪霖了。
他们走了进来,但都只是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因为营门口还在进人,那是一些衣饰华美的侍从,他们依次站在营门口两侧,神情恭顺。
最后进来的人身上是明黄的锦袍,华冠束在头顶,唇角一抹羞涩的笑容,面庞清秀无匹。
我了然地笑了笑,朝来人微微晗首:“果然是你,景儿……或者说是南越国太子,殷寻殿下。”
对他的怀疑也许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但我发现他的蛛丝马迹确实很早。
从最初他救下白凉后的那段解释我就觉得疑惑,在那样急迫的场景下他如何能将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记得那样清楚。
而且,之后他又如何能这样巧的每次来的时间都正好和环御错开。
至于最大的疑点,怕就是环御死的那天他要我带他去见环御,可是我却是眼见环御的死亡,甚至眼睁睁看着白凉从我的眼前逃走。这如果都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宁景从一开始就知道环御会被杀死的事情。
这么多的疑点汇集,我怎么可能不对他升起怀疑?
当然直到刚才看见丁寻聂一动不动我才确定是肯定他,因为丁寻聂早知道宁景的身份,所以他才会根本不担心我的安全。
宁景的笑容僵了一刻,复笑道:“天朝四皇子以外其它人都先收押,至于他本人……就请到我的营帐里。”
南越兵士即刻遵命,似乎没有人敢对宁景的话做出半点质疑,或是迟疑。
毕竟我身份特殊,南越兵士不敢真的失礼抓我,不仅没有如此,甚至他们还请我上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旁还候了不少侍候的小厮。
我在宁景的帐里待了不到一刻,宁景就已进了帐。
这我不奇怪,照时间推他是该得到南越国内被袭的消息,这个时候他是不敢再继续打下去的,只能找我求和。
谁知宁景进来之后只字不提议和一事,而是微笑地捧着一叠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进来。
“哥,你还记不得这些是什么了?”
我不明所以的摇头。
宁景拿出一个斑驳破旧的风筝,坐在我的身边:“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我依然摇头,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哥,你不记得了么?可是景儿却一直记得呢。”宁景爱怜的轻抚着风筝,“那年景儿只有六岁,姆妈带着我在院子里放风筝。只飞了一会,线就断了,落到了一个我从没去过的院子。呵,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哥你的院子。可是哥之前都没有出过院子,景儿那才是第一次见到哥呢。”
“哥,你都不知道景儿走进你的院子,第一次见到你时有多惊讶,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漂亮完美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我的哥哥,我当时好高兴、好高兴。虽然哥那时候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就走,可是景儿却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了。”
我抑止不住有点抽,这就是心狠手辣的南越太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你都忘了么?这个是你用过的湖笔,这个是你擦过嘴的手帕,这个是……”
“你让我在这,就是听你说这些?”
“哥。”宁景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委屈而哀怨:“这些话我放在心里好久、好久,可是你却总是不给我说的机会,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听么?”
“我不想听。”
宁景咬了咬唇道:“那,哥,你想听什么?只要哥你想听的,我都……”
“都告诉我?”
宁景乖巧地点点头,仿佛仍然是那个乖巧可爱的邻家弟弟。
为什么同样是装,宁景却会让我感到一种寒毛倒竖的怪异感?“那你告诉我,环御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宁景的眼中瞬间闪过一种近乎扭曲的恨意,但再次看去就又是个完美乖巧的少年。“哥,你不想听我的事情,就想听他的事情么?”声音慢而柔。
如果和他有关系,那是不是就不一定是白凉做的?
我不觉已追问下去:“景儿,告诉我,是或不是。”
“哥,为什么?”宁景默默垂下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年幼的时候你还肯偶尔对我说一两句话,可自从那个人来了之后,你就再也不理景儿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了?”
“他那么任性,你却处处宠着他;我这么乖,你却一眼也不肯多看我。他不想你处处比他优秀,就不让你学琴,根本不管你的想法,可你丝毫不生气。我不过是因为一首曲子弹的比他好听,为了哄他开心你就罚我一晚上不许吃饭。可,哥你为什么看不到我十指上划破的一道道血痕?我不过是以为你喜欢听琴才会这么努力去学,可到头来却发现能让你听的如痴如醉的根本不是什么绝妙的天籁,而不过是他亲手弹的曲子而已。”
“好不容易等到他消失了,就算是做替代品我也终于可以走近哥你了。可是你失忆了之后却又把景儿忘掉了呢,而他这个时候却又要出现夺走我最爱的哥哥你。”
“哥,你说如果你是我,那你对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