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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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景的相貌已与一年前有了不小的差别,虽然依然清秀纯净,微带羞涩,但却已多了一种成年人般的沉稳,不再只像个不懂事的任性的孩子。

    我同他又聊了两句,他见我实在意不在此,便不再多言,领着我去了吴氏医馆,而我的注意力也很快转到了白凉的身上。

    既在医馆,我便已知白凉没有死,但他的状况并不好,失血过多,身上多处伤口发炎,高烧久退,至今仍处在昏迷中。看上去非常狼狈,所幸大夫断言此时他已无性命之忧。

    至于宁景为何会救他而来。据宁景说,他自离了王府之后就四处周游,前些月才回了府,听说我在边关打仗,就请求父亲同意来陪我。没想还没见到我,先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偶遇了满身是血的白凉,大惊之下,赶忙找了大夫,又赶来找了我。

    宁景说的很详细,让我几乎都能想象当日发生的事情。

    我的心有些揣揣,但终是定下了,白凉没有死,他没有死。那么就够了。

    我交待了宁景两句,便欲离去,不想却被宁景叫了住。

    “哥,大夫说他一会就会醒,你不等他醒过来么?”

    我摇头:“既然他已没有性命之忧,我留不留已无关紧要。”

    “可是,哥……”宁景咬了咬唇,有些不忍的望向白凉,“白公子他发烧时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他醒来之后一定会想见到你的。”

    我心中一震,面上犹自镇定:“既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见他了。”

    宁景的声音突然拖长,透着说不出的委屈:“哥,是不是他来找你了?是不是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迈腿又要出门,“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如果有事到城中守备处找我,如果没有就快点离开吧。最近在打仗,临越城里也不安全的很。”

    “……咳咳……”略带戏谑的声音微弱的响起,“他们自然是在一起了,正水乳交融、如胶似漆呢!是不是,小繁繁?!”白凉半撑起身,眸光如炬地望着我。

    此话一出,顿时周围的气氛也微妙了起来。

    他为何一定要逼我说狠话?他为了做了这么许多,我真的不忍心再用言语伤他。

    可是,可是宁繁你这样犹犹豫豫下去,真的好么?

    “白凉,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很感激。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会尽量给,能为你做的我也会尽量去做。”

    白凉的脸色本就不好看,我这么一说,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虽然他的脸上还是依然挂着笑,却反叫人更加有种说不出的痛心:“我想要的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啊,小繁繁。”

    我看着他,声音沉沉道:“可是那样东西我已经给了别人,你再换一件吧。”

    白凉笑意浓浓:“你觉得我还缺什么么?”他垂睫,一手微撑住胸口,“到我真的缺什么的时候,再说吧。”

    我点点头,快出门时,捏紧了拳道:“白凉,病好了就别来找我了,就算你再跟着我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而且跟着我,也只会让你一次一次受伤罢了。

    “小繁繁,这可由不得你。”白凉掩唇,又低咳了两声,发丝垂下遮住白凉的表情,“我爹说过,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不能放手,不放手就还有机会,一放手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呢。只有我白凉先放弃,放弃我白凉的,不算。”

    “你……随你。”我拂袖而去,心口却在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我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白凉最后的一句话,又一次觉得痛,隐隐的心酸。

    刚出门,就见宁景已快了几步追来。

    他喘着气,有些愤愤道:“哥,现在的你真的好残忍,比以前还要残忍。”

    我没有回答宁景的话,而是转而道:“我和他在一起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指得是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有第三个人,你明白么?”

    宁景怔了怔,脸上愤愤的表情骤然退去,只余木然,“哥,你已经已经和他好到这种程度了么?”

    “是的。”说完此话,我再无多言,径直离去,宁景也没再拦我。

    之后的日子我变得非常的繁忙。

    我在军中的身份虽是最高,可是终究十分尴尬。

    虽经秦莫江畔一役,多数的将领对于我的指挥不再多说什么,可是私下的不甘我还是能清楚感觉到。在他们眼中或许我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更何况我还顶着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更加叫人不敢信任。

    将不服帅,这其实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为了改变这样的现状,我终于还是一改之前的懒散颓靡,肃整军容,并且身先士卒的参加一些战役。因为我知道真正在军中想赢得尊重和爱戴,靠得不是出身,而是实打实的军功。

    好在,我身上这一身武功也算没白练,虽然在千万人的战场上一人之勇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至少能借主帅的勇猛鼓励士气。

    当然,原本大多数的将领是不同意我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但当他们一个二个被我以刀指于马下,除了为我加派护卫,也便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了。

    在此期间,我也学到了不少兵书上无法学到的东西,实地考察各种战略位置的重要,伏兵、分兵、诱兵等种种策略。

    我也学会舍下帅帐同兵士们同吃同住,去嚼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去睡那些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逐渐把宁繁白皙的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娇生惯养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凛烈的英气。

    这样没过多久,那些军人们看我的眼神都不觉带上了几分亲切之感,早先那种抵触的情绪渐渐消退。好歹让我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环御仍旧陪着我,好似那日我与他的争执并不存在一般,只是他不再像以往一样跟我跟得那样紧,而我也绝口不再提及那些事情,我们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宁景有时会来,巧合的是似乎他总是在环御前脚走后,后脚跟来,有时陪我聊天,有时陪我喝酒,时间都不会很长。

    而白凉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有一次我装作不在意问到宁景时,才知道白凉病还没好就收到白剑山庄的消息,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这才又疾赶回山庄,走前说他处理完就回来,叫我不要想他。

    不要想他……

    我很想嘲笑白凉的自作多情,竟在我和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之后,还能这样厚颜无耻的大言不惭。

    然而,我却发现更加值得嘲笑的其实是我自己。

    因为,我真的在想他。

    他应该是很难过的吧。在我那么说以后,在看到我和环御那样亲密以后,他怎么可能还会那样平静?一年前我看不透他,一年后我依然还是看不透他。

    不多日,南越军队终于是大军压进,大举发兵,顺着秦莫江一线杀向天朝腹地。

    正面和骠悍的南越军对上,除非在人数和装备上占压倒性优势,不然我必输无疑。所以早在月前,我就已让相连的几座城中的百姓迁至内城城中,只留守军。然后利用滚油、火箭、荆棘等等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挠他们前进的路线,在城攻破之后迅速撤退,改为游击打法。

    这种武将最不以为然的打法此时却算是最顶用的方法,当筋疲力尽的南越军冲入城见到留给他的不过是一座空城,之后他们还要应对天朝军无休止的骚扰,不知他们那时究竟是何感想。

    而且,虽说是空城,多少还是要派兵驻守,以保证后勤和辎重的顺利运输,这么一来南越前进的路上所拥的兵力也被逐渐削弱,南越军前进的步履也变得越来越慢。

    此时,军议处中,一张残破的地图被摆在了正中,一干将领表情严肃的围着地图指指点点,不时有人提出意见,然而往往很快又被另一人驳了下去。

    我坐在主座,以手托腮,无神的双目望着地图,昏昏欲睡。

    我算看明白了,这一众人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可一面对南越的咄咄之势,想出的无非就是冲上去打、从后面包围打、分开打。想法都很好,可是真要实施起来以天朝的兵力根本做不到,或许小范围的围剿还能一试,可面对这活生生的几十万大军,那些漂亮的策略未免就华而不实的多了。

    我禁不住问他们以前都是怎么打的,这才知晓之前都是赵臣天部署妥当,他们各自领命。而赵臣天的打法往往是稳扎稳打,实得很,南越可能白天破城,晚上赵臣天就带数倍的人血战夺回,这样相持不下。久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想那些离经叛道的打法。

    于是,也便有了今日的这一出军议。

    最终,我们还是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只是李平提到两军主力至今没有正面交锋,这样久了我们刚聚起的士气又会落下,我也只点点头表示知道。

    其实我也知道,自那场胜仗之后,他们大约都是把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而我也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法,不然这仗天朝能赢得胜面着实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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