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撑着床沿坐起来,身上新换的亵衣舒服的贴着肌肤,干净清爽,带着一丝男子身上麝香的味道。
等等,好象有什么不对。
我又揉了揉正在迟钝运转着的脑袋,总感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我究竟忘了什么。
不对,我想起来了。
我是想要离开这里了,是想要就此忘掉他了,想要不再想起他,想要不再爱他了。
我按住抽痛的心脏,扯过挂在床边屏风上的衣袍,准备穿上,却看见被我的衣袍裹住的地方正有一道深黑的缎条轻柔的打着旋飘落在地面上。
刺目的黑缎激得我手上一松,衣袍顿然委至地面。
不,不可能。
那,那是梦,那肯定是梦,那不可能是真的。
天哪,我都做了什么?
我颤抖着手拾起黑缎,感受着黑缎丝滑的质地,心里冰凉冰凉的。
在梦里,这黑缎是、是我撕裂慕容沉熙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沾在我衣角上的。
可是梦里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
很显然,我最不敢相信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昨夜的放纵、迷乱、呻吟、痛呼和种种为人不齿的举动竟然都是真的……
真的……
我捡起衣袍,迅速套上,冲出门口,直奔慕容沉熙住的厢房。
只走到一半,我就停住了。
慕容沉熙他这是在补偿我。补偿我为了他受到的耻辱,补偿他对我的那些残忍。
他是,故意的。
我忽然之间觉得腿好象有千斤一般的重,这路我是再也走不下去了。
折回自己的寝殿,我漫无目地的收拾着自己东西,只一会我就觉得这种磨磨蹭蹭的行为叫我格外难以忍受。
叫来丁寻聂替我收拾东西,我自己径自出了庄王府。
走了很长一段,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大而化之的走在街道上,浑然不觉自己已赫然成了整条街视线的交汇地。
待我察觉时,周围看着我的眼神已经热烈到了一个程度。
我擦着汗,疾速前行,决定还是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躲,转念又想到我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庄王府了,那剩下的我也只能先回东临宫了,可现在我什么都没带,怎么证明身份?犹豫了许久,我决定还是先回我最早住着的廉王府。
我熟门熟路的敲了敲后门,看门的家仆见是我连忙开门,让我进去。
我进得王府,迈步便走向属于我的院落,廉王府的家仆十分周到的一直保持着屋内的洁净,我便随意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任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这样又过了多久,我懒洋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觉得肚子实在是有点饿了,不得以冲着门外有气无力的招呼着:“来人。”
等了一会没有反应,我再次道:“来人,我饿了。”
这时门口才忽然有了响动,一阵不徐不慢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我的房间。
我懒散着的神经突然警戒起来,这脚步声不对,轻悄、细微、足不点地,只轻轻擦过地面,几乎像是飘过来的。
我猛然抽出挂在房间里装饰用的长剑,闪身躲进门板的角落处,等着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亮剑,出手。
推开门的人却不躲不闪,只任我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甚至还示意身后的人也不要动手。
那份超脱的镇静让我感到了一种莫须有的压迫,我的剑不由的推进几分,皮肤刺破,沁出几许血滴,只是剑似乎就只能停在这里,再也推不进一点了。
然后,我听见那人在昏暗中轻启薄唇,声音沙哑而妩媚:“怎么不继续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我的剑掉在了地上,铮得一声脆响。
“环御,你怎么……”
环御没有答我的话,而是伸手轻触颈间的伤口,再把沾着鲜血的手指递到唇边,眯起细长的眼瞳,细细的舔舐,如同暗夜最妖冶的吸血鬼般。
我怔怔站着,看着,我根本没想过他现在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更没想过要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个人。
“环御,我、我……”
我闭了闭眼,想起了自己在答应了他要共度一生之后,却先顶替了他的身份,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几乎生死难料,好不容易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回来了,却又一点去找他的心思都没有。
我低下头,连解释的动力都不再有,只是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抱歉?”环御放下手指,讥诮的幽眸望着我,“是因为你抢走了属于我的身份抱歉,你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冒险去了空剑抱歉,还是因为你一次一次的食言抱歉?”
我突然间竟生出一种共鸣般的情绪。
慕容沉熙,你那么做又究竟是为了补偿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答不出?应不了?
我再次闭上眼,清除掉那些烦人的思潮,告诉自己你对不起他,所以不要把你自己的个人情绪带进来,不要听见他的委屈就顺而想到了你自己的委屈。
“默认了?”环御自动理解了我的沉默,缓缓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邪媚的面容在黑夜中勾勒出精致的轮廓,飞扬的神采却不住的黯淡,“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么?”
“宁繁,我发现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每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证,每一次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柔之后,紧接着就是毫不犹豫的丢弃,让我从最高点直接摔到最底点。我他妈的就是个畜牲也是会痛苦的,更何况我是人,我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宁繁呼之则来招之即去,想起来宠宠,想不起来就丢到一边的玩物。”
“在你把我彻底的忘在脑后,让我自生自灭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怎么活的么?”
我抬起手想像以前那样抱住他,可是环御的话在我的脑海中激荡,手只举到一半又放了回去,我实在做不到不要脸到那个程度。
我停滞的手也许彻底激怒了环御。永远冷静妖媚,却也永远不懂得在宁繁面前掩盖自己真实情绪的环御突然间怒不可遏的拔出身后镜使腰间的佩剑,直挺挺的刺向我的胸膛。
他刺的很慢,我绝对可以躲掉,可是我好累,我真的不想躲了。
逃避慕容沉熙,我是为了任而活,对环御解释补偿,我是为了宁繁而活,我觉得好累,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结束,为什么不能让一切重新开始?
剑刺入胸口,却离心脏的位置偏了几分,按照环御的武功是绝不可能出错了,只因为他早在出手时就没有想过要我的命。
我软软的向后仰倒,直到落入了那个僵硬却温暖的怀抱中。
我渐渐疲倦的闭上眼,溢出一丝苦笑。
果然,那个该死的老天,怎么会让我这么容易就解脱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