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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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动……”

    我撑着床檐坐起,胸口隐隐作痛像裂开了一个巨大透风的口子

    “叫你别动。”我重又狠狠的被摁回了的锦被中,那柔软的触感让我一时神情恍惚。

    “皇上驾到。”太监突兀的尖细声音之后便是一阵阵仓促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响起。

    玄衣男子闪身入了内间。

    同时慕容秋也喘息着被人搀扶进了我的寝殿。

    “御儿,御儿,你怎么样了?太医呢,快快给御儿把脉!”慕容秋焦灼的望着我,示意跟随而来的御医也连忙为我搭脉。

    “哼”一声冷笑从内间传出。

    “谁在哪?”慕容秋怒吼。

    我的心猛得一紧,便见覆着白羽面具的环御缓缓踱步而来,动作优雅至极。

    “你是什么人?”

    我想开口,但是却已被环御抢了先:“我是四皇子殿下的朋友,江湖人氏,不懂规矩,望陛下见谅。”

    慕容秋盯着环御,直到我几乎冒出冷汗时,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怎么样,御儿的身体没事吧。也怪朕,怎会没想到你在庄王府的危险,让御儿你身处险境,差点让朕又一次失去了你。”

    环御再一次冷笑出声。

    慕容秋斜瞥了环御一眼,皱了皱眉,似乎是耐着我在才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厢,我的冷汗流得更快了。

    御医把好脉道:“殿下的伤已处理过,只要好好休息,已无碍了。”

    慕容秋这才笑逐眼开,满脸的皱纹都仿佛瞬间舒展开了,大手一挥,示意众人都先退下。

    环御冷冷的看了慕容秋一眼,头也没回的御起轻功,飞身而逝。

    慕容秋见人都已退下,才有些厌恶道:“御儿,父皇不反对你结交些英雄侠士,但是如此不驯孤冷之人怕是不能为你所用,你以后还是少结交些这样的人。”

    我几乎想脱口道,他才是被你遗弃了十几年的儿子,然而我终究还是自私的没有开口,只讷讷的点着头。

    慕容秋见我如此,微微收敛,叹气道:“罢了,朕说过要补偿你,就不会勉强你放弃你想做的,这苦朕不想也不舍让你再吃,你若是喜欢结交,朕以后绝不会过问。”

    我的唇畔扬起虚假的笑容,虽然虚假,但毕竟也是在笑。

    “御儿,只要你开心就好。”慕容秋慈爱的拍着我的肩头,却让我的肩头一片火辣辣的刺痛,“父皇的大限将至,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你,所以朕会为你铺好所有的路,你无需担心。”

    我保持笑容,点头。

    “朕与何丞相商量过了,认为能叫朝中那些顽固闭嘴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军功。只要御儿你掌握大部的兵权,再建起军功,由你继承大统,满朝文武都不会有所怨言的。”慕容秋咧开干裂的嘴角,低喘着笑道:“御儿,你先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朕会在早朝宣布让你到军中历练,由刚从南线班师的定平将军李平带三千骑兵陪陪同。到时你不须上战场,朕自有安排。只要你领着军功回朝,朕当即就会封你为储,那时怕是谁都无法再说什么了。”

    又要走?

    我的身子无力的摊倒,挂着泪痣的温润脸庞霎时掠过我的心尖。

    那一日我做完那些龌龊事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清理,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再一次止不住的苦笑。

    宁繁,你真的够了。

    慕容秋后脚刚走,环御前脚就跟了进来。

    去掉白羽面具,我可以清楚的看见环御阴冷的表情,几乎叫我打了一个寒颤。

    “你要走?”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走。”

    “什么?”

    “我跟你一起走。”环御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淡淡。

    “那邪夜谷……”

    “不要了。”环御冷笑,绝艳的弧度绽放在唇间,“我终于是想通了。宁繁,这么多年我都是围着你转,因为你的一举一动痛苦、悲伤,总是把主动权放在你的手上,从未想过由我主动。所以,从这一刻起,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你不要妄想再丢下我,就算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放手。”

    环御慢慢走近我,微凉的手掌贴在我胸口的伤处,若有所思的自嘲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现在才想通,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相思时日。”

    我的伤口像被冰片拉过,极其的别扭和不舒服:“你舍得?你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才得到这天下敬仰的邪夜谷谷主之位,就这么放弃了,真的值得么?”

    “值得。”环御定定的盯着我,“比起这坐如针毡的位置,能时时刻刻跟着你,让我的心不再忐忑,不再抽痛,为何会不值得?更何况武林之中谁不知道我曾在男人身下承欢过?背地里又有哪一个不在唾骂我轻贱我?”

    我偏开脸不忍听他再说,他却硬是不肯放过我,执意看着我道:“宁繁,你不要妄想再逃走了,我已经叫镜带信回去,在信中传谷主之位于他,此刻我已再不是邪夜谷谷主月妖邪,我只有一个名字,叫环御。”

    听完环御的话,我久久不能言语。

    我不知道我在推拒什么,难不成我还在奢望能和慕容沉熙在一起么?

    不可能了。

    已经不可能了啊!

    你难道还想让他为你吐血,为你背下禁忌的骂名,为你失去他曾有的一切么?更何况眼下还有一份你绝无法推卸的责任!

    我垂下睫,半晌道:“好,我宁繁从今以后只属于你一人,我负你的,就让我用余下的半生慢慢偿还,这样你可放心了。”

    环御握紧我的手,露出自重见他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宁繁,这是你说的,除非我死,否则我此生不会再放手了。”

    不过几日,那本就不重的箭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再加上环御在东临宫里忙前忙后的照顾着,我身体甚至比我预料中好的还要快。

    仿佛回到了我被瑕儿打残的那段时间,环御亲手为我熬药,又一勺勺喂我吃下去,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陪着我,看着我,好象转眼就忘记了之前我们所有的不愉快。

    但我知道那道伤就像停在我和他之间的沟壑,你可以忘记它,可以不去看它,可是它还是仍旧固执的存在着,永远停留着。

    修养的日子里,我逐渐强迫自己适应现在,可能我要过一辈子的生活。我开始回忆宁繁和环御相处的那么些年的每一个细节,我慢慢将自己想象成真的宁繁,然后一遍一遍说服自己相信。

    我想起了那个会因为一个风筝就开心的忘乎所以的少年,那个在雷雨天害怕的绻缩成一团的少年,那个明明爱却死撑着不肯说出口的少年。

    而现在这个连笑都带着悲伤的玄衣男子,似乎已失去了爱的动力和激情,心里却始终在心底深处残留着那份爱,摆脱不掉。

    我看着他的悲伤,渐渐带上了心痛。我试图忘掉任的记忆,试图爱上他,但这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过程,甚至不是个人力可以控制的过程,所以我强迫自己强迫得很辛苦。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了,也许再过过,再过些时日,终究我还是能忘记的吧。

    伤养的差不多了,我平静的上了朝,接了旨,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我已经不去想它了。

    临别的路上的送别是前所未有的盛大,比起我做质子去空剑时差距不知多大,但我也明白他们欢送的并不是我,而是这浩浩荡荡随在我身后的三千骑兵。

    他们刚刚在南线凯旋,一个个意气风发,宝剑擦得锃亮,铠甲齐整,和伤病初逾糜烂的摊倒在马车里的我几乎是天渊之别。

    我的身体其实早已没事,骑马奔驰也不成问题,只是环御要陪着我坐马车,我不想拂他的意。

    老实说我还真没预料到这样的举动会和整队骑兵如此格格不入,招来如此多的非议。好在,反正我的名声本就不佳,再多上两条罪责也无妨。

    独独让我不悦的怕就是那随同的李平将军眼神里不假掩饰的轻蔑,还真是看得我非常不爽,也难怪他明明战功卓越却久无升迁,在朝中更是积怨颇多。若不是天朝实缺良将,他早就被下狱了十七八次了。

    算起来天朝的战斗力在三国中的确只能排在靠后的位置,尤其面对的若是大陆上被称作神兵的南越军队,几乎不堪一击,再加上南越层出不穷的优秀将领,天朝能这么多年不被灭国也称得上奇迹了。

    马车在精锐骑兵的簇拥下渐行渐远,身旁坐着的环御凭窗眺望,深幽的眸中情绪莫测。

    窗外是一如既往的苍凉景象,远离城郭,只能看见黄土、原野、阡陌纵横,苍茫的天穹连着地平面,一望无际,永远没有尽头。

    恍惚之时,我竟想到了那时陪着我的幽玄清,斯人已逝,如今物是人非,何处又是我的归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