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3人间本是风波地 乍泄天机戏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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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白高高在上,眼神一变再变,终于,在一抹冰一般的神闪过之后,他向后伸出了手。

  身后的人立刻会意,递上了一样东西。

  一把弓。

  应该说,是一把劲弓!

  独孤白缓缓举起弓,抽出一支羽箭,上弓,满弦,眼睛微眯了起来。

  扣紧的手指不易察觉地一松,几乎连羽箭穿透空气的啸声都没有,那抹白翎已遥射而去!

  身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支箭已搭上弓弦!

  又一支!

  再一支!

  厉南星正在苦战王峻语!

  两个人都是用剑的高手,又都是内力雄浑之人,手中又都是难得的宝剑!

  棋逢敌手,自是难解难分!

  虽此刻满身伤痕难数,精力疲惫,但男儿豪气激荡于胸,犹是斗志昂扬。

  霍地一声,青钢剑挽一朵剑,剑光顿似水银乍泄,倾洒无余。在厉南星的眼中,那一把剑此刻竟幻化为千个万个,个个夺人招招致命!

  剑只有一把,如何幻化这许多?

  厉南星当下气沉丹田,吐气扬声,高喝一声:“喝!”

  声刚出,剑已至!

  还是那招,一剑定中原!

  你来的是千剑万剑,我只回你一剑!

  一剑定中原!

  随着厉南星那扬声一喝,一剑已刺向面前那剑光的雪影!

  而此时,王峻语变招!

  他收剑,顿时千剑万剑都不见!

  顿挫,回身,一剑横斩!

  不是他想要变招,而是他不得不变招,如果刚才他不收剑,那么厉南星的一剑,会洞穿他的胸膛。

  厉南星啊厉南星,你果然不一般,但是,我的招式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你破的!

  王峻语一声长啸,内力催动剑锋,直带着千军万马奔腾之势疾斩厉南星!

  厉南星识得他已催动九成真气,自是不会妄接这一招,当下拧身错步,旋身疾退!

  未退几步,忽觉脑后生风!

  这一惊非同小可!

  后退,身后有变!前躲,必遭重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厉南星忽一声长啸,再一次旋身,侧避!

  而他,毕竟是慢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

  噗地一声,身后飞来的羽箭射入了厉南星的肩膀,而王峻语的刀锋也在厉南星胁下划出了一道血口!

  厉南星闷哼一声,跄踉退后几步,长剑撑地!身侧顿时血流如注!

  王峻语不愣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青钢剑的青光,映上厉南星苍白的脸!

  雷毅长枪挥动,在映射出的月华的光环里,鲜血飞溅!

  当他又一枪刺出的时候,忽然耳边一阵破空的尖啸!

  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在他刚要侧身的一瞬,一枚羽箭刺入他的小腹!

  传来的剧痛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接下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向了雷婉。

  “婉儿!小心暗箭!”

  雷婉听得提醒的同时,也听到了那致命的尖啸,抬头的一瞬,看到那箭尾的白翎,竟洁白如雪。

  而她没看到的,是寒金缕那迅如灵蛇的剑光。

  “婉儿!”随着一声惊呼,一个身影拦到了她的身前。

  噗--

  噗--

  雷婉愣住了,她看到雷毅挡在她身前,用身体和双臂构成的港湾,给了她最安全的保护。而此刻,那伟岸的胸膛,露出了一枚箭尖,和一柄剑尖。

  他笑了笑,然后就在雷婉的惊怔中,软了下去。

  “毅--”

  眼见着雷毅就这样微笑着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雷婉的心也在那一瞬间空洞一片,唯一的动作就是举起了峨嵋刺,把一切化作锋利无比的招式,疾刺而出!

  银光寒似月,杀气更胜刀!

  与此同时,隐倾城也发现了战场中的混乱,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死神正在向她逼近。

  待她发现时,她柔弱的胸膛已经感受到了箭风那迫近的压力。

  “隐姑娘小心!”忽闻一声唤,随即一把长剑已挡到面前,震开了迎面而来的羽箭。

  隐倾城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看一边赶过来的金逐流,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出手相救,那自己……

  她顿时冷汗涔涔。

  “嘿!”厉北月一声娇叱,刀锋横至,大有劈山斩岳之势!

  仲燕燕手中长棍一旋,正点在刀身之上,借力凌空一跃,已闪至厉北月身后,委身一转长棍直扫厉北月下盘!

  棍风凶猛,厉北月自是识得厉害,左足一提,纤腰微拧,长刀下斩,铮地一声,及时阻住了棍势。虽是险招,口中却笑道:“原来只有这点招式!”

  一句话激怒了仲燕燕,棍风再起!

  就在这时,一道羽箭划破空。

  独孤白的第四支箭!

  而仲燕燕眼中,只见到了厉北月手下的刀光!

  蓦地,一个人影忽然欺近,舒臂一揽!

  而仲燕燕只看到一道羽箭倏地自眼见飞过,寒意侵肤!接着,是厉北月的刀光!

  随着一声刀锋入体的闷声,一道鲜血飞洒!

  仲燕燕惊呼:“诺哥哥!”

  雷诺一面带仲燕燕后退,一面强忍疼痛,双腿疾踢而出!

  两道腿风霍霍,正击向那差点射到仲燕燕的羽箭之上,箭体受力,歪了一歪,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噗地一声,一声痛苦的娇呼响起在这样的月。

  那枚羽箭,正射在厉北月的胸口!

  受了重创的厉南星,长剑撑地,胁下伤口已血染白衣,蓦地抬头,只见到泛起的青光,青得像死神的羽翼。

  而就在此刻,那青光竟倏地不见了!

  伴着一声心碎的嘶喊:“北月--”

  厉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射入胸膛的羽箭,忽然全身的力道尽数流失,仿佛忽地化作了一片羽毛,轻盈地倒了下来,却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了抬睫毛,笑了:“师兄……”

  王峻语紧紧抱着她:“北月,师兄在这里,不要怕……”

  来自心脏最深处的疼痛使她浑身颤抖,眼泪不由盈了上来:“师兄,好疼啊……”

  “北月,别说话,没事,师兄会救你……”看着她的疼痛,王峻语简直觉得心都要被撕裂了,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把内力输进她的体内,可是,这,又能有什么用?

  厉北月又一次盈盈笑了,笑得像一片坠落的羽毛:“师兄啊,不要……白费力气了……北月不能陪师兄了……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师兄……其实,北月,好喜欢师兄啊……”

  “北月……”王峻语语声哽咽。

  “师兄,好傻……”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语声喃喃,“北月,好喜欢师兄啊……”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把她抱紧,抱得好紧好紧,却再也留不住,那渐渐流逝的温度。

  蓦地,一滴好大好烫的眼泪打在厉北月的脸上。

  只有一滴。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注视这她的眼,那双丽的,但是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

  身边的喧嚣不复存在,他似乎根本听不见刀剑的争鸣,也看不见围攻而来的人影,和那些冷厉胜月的寒芒。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看着她。

  手,轻轻抚上她秀丽的脸庞。

  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

  我再也不会,让你孤单。寒金缕此刻才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人。

  悲愤中的人。

  因为悲愤之中的人,比风迅疾,比狼凶狠。

  雷婉已经忘却了一切,只有必杀。

  招招都是出无回路,式式都是你死我亡。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风萧萧兮悲同碎!

  壮士一去焉有归!

  她不在乎自己的伤口,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只在乎一件事:

  杀了她,杀了眼前的这个人--

  寒金缕!

  寒金缕心中叫苦,疲于招架。终于,在一个错乱的招架之后,雪亮的峨嵋刺在自己的一个破绽里刺了进来,迎上了自己的心脏。

  完了。她想。

  然而一个身影在这时飞掠而来,当地一声格开了狠疾无比的峨嵋刺,朗声制止:“婉儿住手!”

  寒金缕躲过一劫,心中正要庆幸,却发现来人正是雷诺,惊异之间,手腕忽地被扣住命门,来人力道一扯,另一只手已扼住自己咽喉,已然受制!

  雷婉回过神来,悲愤道:“诺哥!让我杀了她!”

  雷诺断然道:“不可!”缓和了一些,“她还有用!”

  雷婉顿了顿,转身跑过去,抱起雷毅,顿时泪水滚滚而落:“毅!毅……”

  雷毅轻咳了两声,溅出鲜血点点,他笑了:“放心,婉儿,我死不了的……咳咳……”

  “毅……”雷婉此刻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只有泪流满面。

  “别哭啊……”雷毅费力地伸出手,拭去她的泪痕,“哭起来……好难看啊……放心,我不是答应过你么,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死,我陪着你……我不死,一定不死……”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到渐不可闻,而耳边雷婉的呼唤,也越来越远……

  雷诺尽力压制着身上的伤痛,默运内力吐气扬声:“都住手!”

  这一声宛若一道波浪,浩浩传开,整个战场的人顿觉猛地一震,不由都停了手。

  雷诺远远看向高处,正对上独孤白冷峻的眼神。

  眼光凌厉!

  许久,他移开视线,看向了贺大娘:“贺大娘,你们的右使大人现在在我手里,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贺大娘冷笑了:“你想换回那死丫头?”

  雷毅低声对身边的厉南星问了一句:“厉公子,没事吧?”见厉南星点头,这才对着贺大娘扬了扬脸,继续道:“还有菩提!”

  “菩提?”贺大娘哼了一声,只是扬了扬手。

  一脸阴沉的凤无愁慢慢走了出来,走到贺大娘身边,点了点头。

  贺大娘蔑笑道:“大义灭亲,风楼主真是成大事之人啊!”

  凤无愁脸更加阴沉,却没有说话,只是像后面使了个眼。

  然后,身后的阴影里,带出来一个人。

  不,确切地说,是被几个人拖出来的。

  一个已经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人。

  而这个人一出现,便传来了满场的惊呼声。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凤珊珊。

  “凤姑娘……”

  “……”

  那一刻,雷诺几乎忘记了手中的寒金缕,就要上前,被仲燕燕死死拉住,一边泣一边道:“诺哥哥,冷静啊……”

  一只手按在了雷诺的肩膀,是厉南星,虽然他的手也在颤抖,但是,雷诺明白他的意思。

  他稳了稳,再次扬声:“贺大娘,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贺大娘冷笑一声,“从来都只有我贺大娘和别人谈条件,还没有人敢和我提条件的!”

  雷诺手上用了些力:“你别忘了!寒金缕现在在我们手上!她若是死了,你就很好交待?”

  “不错!”贺大娘居然拍了拍手,“我是不好交待,但是,我不会让她死的,因为,我有这个宝贝!”她缓缓走近凤珊珊,猛地揪起了她的头发,看着她痛苦的面容,听到下方一片惊呼声,满意地笑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的不死,更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话音一落,她手上已亮出一枚银针,照着凤珊珊的背就刺了下去!

  她本以为凤珊珊会痛呼出声,以达到更好的效果,谁知凤珊珊居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贺大娘拧起了眉:“死丫头倒是硬得很!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硬多久!”银针举起,就要刺下!

  “住手!”忽闻一声厉喝!

  贺大娘瞥了一眼,不笑了:“哟!厉南星,怎么?舍不得了?”

  一阵风拂过,厉南星鬓发微扬:“贺大娘,你要的无非是菩提,你已经得到了,还想怎样?”

  “我还想怎样?我想的多了!”贺大娘冷笑。

  “贺大娘!”金逐流上前一步,“你这个妖,我金逐流早就该把你碎尸万段!”

  贺大娘闻之,竟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太好笑了,把我碎尸万段?金逐流啊金逐流,我是说你年少轻狂,还是说你自不量力?”她猛地再次揪紧凤珊珊的头发,露出的小半边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圣洁,然而,此时这张精致无暇的脸上却满是痛苦。

  贺大娘几乎是咆哮着:“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你以为那天你们来时我不知道吗?”她看了看手中的凤珊珊,“若不是她,若不是这个该死的丫头缠着我们,我会放你们跑掉?”她冷邪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要不是这个死丫头,你们早死了!还有机会在这里狂妄自大?”

  “什么?”金逐流不大惊,众人更是惊骇异常。

  难怪那天探天魔教居然没有人发现,原来他们早就布下了圈套,而凤珊珊,却一个人缠住了众多高手,给他们已逃退之机。

  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

  全是高手啊!

  贺大娘、独孤白、寒金缕、王峻语、厉北月……

  无论哪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而凤珊珊,居然以一己之力,以身犯险,缠住了他们,救下了他们所有人,在他们还未曾发觉危险的时候。

  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他们一直以为是他们救她,其实,是她救了他们。

  看着她身上的处处伤痕,虽距离遥远,但有那么多伤痕犹清晰可见。

  一时间,连金逐流也不心中大恸,悲哽在喉。而身边的仲燕燕等几个孩子,早已泣不成声。

  贺大娘一甩手,将凤珊珊扔到身后,几个下属接过,立刻用雪亮的剑抵住她秀丽的下颌,逼到高台边缘,让他们看得更清楚她的伤痕她的痛楚。

  “怎么样?”贺大娘轻蔑地扫视一圈,“是要我好好对待一下你们的恩人呢?还是放了右使?”她特意看了看厉南星,柔声道,“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

  她把那个“死”字咬得重一些,看到厉南星强忍愤怒而起伏的胸膛,得意地张狂大笑。

  然而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事。

  凤珊珊笑了一笑。

  这本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可是也是最令人惊讶的事。

  自被拖出来之后,历经无数折磨的她,本来已无丝毫力气挣扎,只能任由贺大娘及其手下摆布,而此时,虚弱如此的她,居然仰起脸来,笑了一笑。

  已经凌乱的发丝下,就这样绽放出了一抹笑容,无比温柔,无比好,映着柔和清亮的月光,令人只觉天地为之亮了一亮。

  风吹仙袂飘飘举,国天逼人。

  回顾千万群黯,含情一笑逐千金。

  一时间,众人竟都痴了。

  而这笑容映在厉南星的眼中,却在瞬间变成了最深的痛,疾呼道:“不--”

  而凤无愁蓦地发现,这一笑竟是如此熟悉,旋即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拦住她!”

  但为时已晚,凤珊珊突然一用力,挣开了束缚她的手,径自撞向那面前雪亮的剑锋!

  “不要……”

  随着那数声惊呼,锋利的剑已经划破了她凝脂一般的脖颈,鲜血激扬而起,在月光下,滴滴血珠映着月华,闪烁出最丽也是最凄然的画面。

  她身边的几个属下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惊惧之中手下一松,凤珊珊便如一只折了翼的蝴蝶一般,自高台上翩然坠落。

  那一刻,心中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厉南星仿佛听到了胸腔中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尽了全力飞掠迎向那抹坠落的月光:“珊珊--”

  凤无愁呆立在哪里,眼前的一幕和十年前的影像不断浮现、交叠、重合。

  一样的凌厉,一样的刚烈,一样的倔强不屈。

  宁可死,也不会成为别人威胁的砝码。

  依楚啊依楚,没想到,你的孩子,和你,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厉南星终于接住了她,飘然落地的一刻众人都围了上来。

  几人之中金逐流的伤最轻,二话不说直接就给凤珊珊灌入一股内力,维持她那已若游丝的命脉,之后站起身,血红着眼,大吼一声:“杀!”

  “杀!”

  一时一呼百应,喊杀震天!

  而此时雷诺却一声闷哼!

  众人惊异间,发现竟是寒金缕趁人不备,一掌击在雷诺肩上,挣脱束缚,向高台掠去。

  那高台数丈之高,她岂能那么容易上去?

  还未待反应,一声惨号自高台上传来。竟是独孤白随手扔了一个属下下来,那人惨叫着坠到一半的时候,寒金缕正飞掠到一半,当下足下用力,在那人背上一点,借力已掠上高台。可怜她脚下的那个人,受了更加猛烈的力道,砸落在地,血肉模糊。

  她脚步刚稳,耳边就传来独孤白低沉的声音:“如何?”

  她淡淡一笑:“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好!”独孤白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贺大娘脸上,“走!”

  贺大娘一惊,旋即也明白,这里绝对是守不住了,当下一言不发,恭敬地迎着几人向后走去。

  眼见几人已经要走,而众人虽已攻到高台之下,无奈竟攻不破那道石门。情急之下,雷诺一声长喝,长剑挥起一道炫目的光芒,旁边一颗抱粗的树木竟轰然而断!

  众人会意,上前砍去枝桠,举起树干齐力撞向石门。

  轰--

  轰--

  伴着一声声惊动天地的震动声,石门开始松动,裂纹……

  而在石门的旁边,不断有人厮杀,不断有人死亡,也不断有人投降……

  厉南星的手在抖,在很剧烈地颤抖。

  他懂医术,他救过很多的人,而此时,他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凤珊珊颈处那流淌而出的鲜血,而再留下去,她必死无疑。

  他的额上开始出汗,他的手心变得冰凉。

  在这个孩子颓然坠落的那刻开始,他失去了一贯的淡然洒脱气定神闲。

  好不容易止住了她的血,可是他的心依旧乱如麻。

  伴着一声轰天巨响,石门终于崩塌碎裂。

  而他,该何去何从?

  杀进去?那她怎么办?她随时会死!

  在这里?可是仇人就在眼前,菩提就在那里!

  那一刻,他心急如焚。

  忽然一个柔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那声音不是像婉转莺啼,却格外地舒缓好听:“把她交给我吧!”

  厉南星抬头,看见了一个人,于是他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

  因为他相信她的话。

  “把她交给我吧,你,去做你要做的事!”她蒙着面,但是露出的眼睛充满的柔和,那种让人看过一眼,就会安定,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的眼神。

  “有我在,她不会死!”

  厉南星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平静和坚毅,双手抱拳:“拜托了!”

  她笑了,虽然蒙着面,但是无论是谁,肯定都能看得出来,她笑了:“去吧!”末了,她加了一句,“你放心!”

  厉南星再施一礼,转身离去!在越来越淡的月里,他离去的背影竟是那么地凄然。

  风萧萧。

  那子抱着凤珊珊,风拂起她黑的面纱,轻盈若舞。贺大娘几人的身影在黑暗里迅速地移动着,终于在一道石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她道。

  “嗯!”独孤白应了一声。

  贺大娘知他信不过,忙道:“属下会在前面开路。而全部通过之后,属下会炸掉这条密道,左使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独孤白这才点了点头。

  贺大娘走到旁边一块石头前,在一个地方一按,轰地一声,一道石门缓缓开启。

  见得密道,凤无愁松了一口气,忽然人影一闪。贺大娘来到了他的面前。

  隐隐地,一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凤无愁问道:“贺大娘,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贺大娘笑了笑,“只是,我在前面开路,右面也需要一个人殿后才行!”

  “你叫我殿后?”凤无愁扬了扬眉。

  “不错!”贺大娘冷笑一声,“不是你还是谁?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我们过去了,自然你就可以过去了!”

  “你!”凤无愁怒道,“你刚才明明说人过去就会炸密道!你这明明是想害死我!”

  “哼!怎么,难道你还要两位大人殿后不成?”贺大娘看了独孤白一眼。

  “这……”凤无愁一时语塞,旋即火道,“谁说殿后非要在这里,我跟在你们身后一样可以保护两位大人!”

  “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贺大娘眉毛一立,转身迎向独孤白两人,“两位大人请!”

  眼见贺大娘等人就要离去,凤无愁知道,自己若是留下,断无生理,当下也不顾一切跟了过去。刚入密道,掌风忽至!密道狭窄,凤无愁躲闪不及,挨个正着,顿时口吐鲜血,退出密道之外。

  凤无愁又悲又愤:“贺大娘,你分明想害死我!”

  贺大娘冷酷的笑声已经越穿越远:“凤楼主,你就好好看好密道吧,放心,我们会等着你的,当然,前提是你还能出来……哈哈哈……”

  贺大娘这一掌断然不轻,凤无愁挣扎着刚爬起来,就已经听到了传来的喧嚣,他们杀来了。

  最先赶来的是金逐流,一个照面,二话不说,拐剑已舞成一阵迅疾的风,招招直取凤无愁!

  凤无愁忙捡起身边一把掉落的剑招架,他已经受伤,加上金逐流攻势凶猛,对付起来更加吃力。

  正在这时,又一道影子飞掠而来。凤无愁一见,不由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雷诺!雷诺!我是你的楼主啊!我养育你多年,难道你要恩将仇报?”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雷诺的眼中顿时喷出了一道火焰:“你杀害楼主,还想让我们继续为你卖命吗?”当下一招攻来。

  凤无愁忙横剑抵挡,巨大的力道令他后退几步,嘶声道:“不错!是我杀了他!但我也养育了你十年!难道他救你就是恩,我育你就不是情了吗?”

  闻得他这一声喊,雷诺的心里仿佛被扔进了一刻巨大的石子,激荡起片片波澜。

  凤无愁见此语有效,继续道:“你想想,这十年来,我也未曾亏待过你们,虽有时严厉一些,但你们的武功不都是这样练出来的?我怎么样也算作你十年的师父……”他咳地吐出一口血来。

  雷诺的脸阴晴不定,终于,咬了咬牙,后退一步。

  “雷兄弟,你干什么?”金逐流惊道。

  雷诺似下了很大的力气,道:“他对我的确有恩,杀他,我下不去手。”

  “可是,他是你的仇人啊!”金逐流喊道,“我不管,你不杀,我来杀!”提剑攻来!

  雷诺看着面前的一切,低下头,长长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只柔柔的小手忽然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臂,他侧过脸,看见了仲燕燕,一脸的关切,在月光下,如此温柔。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苦:“我很傻,是么?”

  仲燕燕摇头,眼里噙泪,却盈盈地笑了:“没有,诺哥哥重情义,我知道。”

  一潭深水,涟漪均化绕指柔。“东方先生,她……不会有事吧……”雷婉一边照顾着平躺在地上的雷毅,一边颤声地问着那个蒙面的子。

  她,正是东方紫埙。

  忽闻脚步声,抬眼望去,正是书信子手托一只荷叶,盛满清水,款款而来,喂雷毅喝下,微微一笑:“姑娘无需担心,有师父在,凤姑娘的伤不会有事的。当然,”她看了看雷婉怀抱里的雷毅,笑笑,“雷公子只是受了伤,更是没有命之忧。”

  “可是……”雷婉看了看雷毅,眼神又是黯然,“她,就算过了这一劫,若是没有菩提,她还是……”

  “唉,菩提,菩提……”东方紫埙长叹一声。

  “东方先生?”雷婉不解。

  书信子看出她眼中的疑虑,解释道:“师父此次出山,正是为此而来。世人只道那菩提乃圣物,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功力倍增。想那世间万物,哪一个不是经历万千磨难始得正果?若是没有苦修,怎会因一朵普通的儿而得这样的奇效?”

  “你的意思是……”雷婉大惊。

  东方紫埙缓缓开了口:“正是啊,菩提只是一味奇药,可治百病解奇毒不假,说它能增人功力,则实为无稽之谈。”

  书信子缓缓接道:“这本是天机,不应泄露的。但师父不忍见江湖为此腥风血雨,多少生命生灵涂炭,不惜缩短阳寿,来泄此天机,只是……”她长叹一声,“竟无人相信,可怜师父一片苦心和自毁的阳寿啊!”

  “信儿,不用多说了,为师既是自愿,就没有怨言。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命。”东方紫埙长叹。

  “那,那的病呢?”雷婉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这个你放心。”东方紫埙点头,“若是得了菩提,清去凤姑娘身上的毒,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它是一味难得的奇药啊……”

  “那就好。”雷婉松了一口气,继续为雷毅的伤口忙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东方紫埙的表情,言又止。“喝!”

  金逐流又是一剑,宛若长虹。凤无愁勉强挡住,退却数丈,跌倒在地,喊道:“别,别打了,放过我,放过我吧!你们不就是想要菩提么?菩提就在他们手里,你们再不追,等他们炸了密道,就真的追不上了!”

  金逐流闻言一愣,手中的剑却停了下来。

  就在这是,只闻轰地一声,山崩地裂,显然,贺大娘已经点燃了炸药。顿时,漫天的碎石如雨降落。

  凤无愁见金逐流没有注意他,正想夺路而逃,然而一阵剧痛自后心传来,低下头,只看到胸口露出的剑尖,和滴下的血。

  大地的撼动声里,隐倾城的声音却分外的清晰:“他们不杀,我一样要杀你!”

  苦笑,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终究还是输了……“厉大哥,怎么办?”躲避碎石间,金逐流看到了疾掠而来的厉南星。

  厉南星只看了一眼,便决然道:“进!”

  金逐流一把抓住他:“厉大哥,你疯了?这里随时会塌!”

  厉南星蓦然回头,在漫天的烟尘里眼神却格外明亮:“不进,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我和你一起去!”雷诺忽道。

  “还有我!”仲燕燕隐倾城齐接道。

  厉南星扫了一圈:“不行!密道太窄,你们就不要进去了,我和雷诺兄弟去!”

  “厉大哥!我也得去!”金逐流急了。

  “不行!”厉南星坚决道,“这里,也需要人守护,现在几人中你内力最好,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办一些,更何况,”他顿了一顿,“万一我们出了事,也要有人照应他们。”

  “厉大哥!”金逐流悲声,却说不下去,眼神里,却有一种坚定凝聚了起来,这是兄弟之间的决然和承诺,是男儿之间的生死约定!

  生死不悔!

  “这里,交给你了!”厉南星说完,深深地看了金逐流一眼,转身,不顾动荡的大地和那随时会塌的密道,大步走了进去。

  雷诺正要低头进入密道,手却被轻轻拉住,回头,蓦然一双泪眼,心,忽地痛得无法言语。

  “一定要回来!”她颤声。

  “放心,我一定,好好回来!一定!”

  轻轻地,她放开手。

  转过身,他不回头。

  消失的,是人的背影。

  留下的,是一腔牵挂。

  天易见,见伊难。

  咽别泪,脉脉悄无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