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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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朗的天色一碧如洗,绵薄无状的浮云丝丝絮絮地抹开。暖阳似金,细细碎碎地铺泻长空。

    一向沉寂的宅府却在他们入住的第二日变得喧闹起来。络绎不绝的访客让清静惯了的殷夫人有些难以应付,待过了两日,却也慢慢习惯了。

    这日殷宇安方练完武,还未步至厅堂便瞧见两名衣着花俏的妇人陪笑着与殷夫人一同出来。待瞧见殷宇安,那两人皆是一喜,连忙福身,“见过将军。”

    殷宇安看了她们一眼,敛下眸自顾自地解着护腕并不搭理。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早听闻殷将军俊朗不凡,不想竟是这般英气逼人!”

    “怨不得咱们方才争得面红耳赤的,似将军这般的如意郎君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得再找第二个了,莫怪这镇上的老爷夫人们争相让人来说亲呢!”

    “就是就是,”那干瘦上许多的妇人挥着红绢笑着挽了挽同伴粗圆的胳膊,艳红的薄唇笑扯开露出一排细小的牙齿,“咱听说将军不仅英勇过人,威震北疆,还精通音律与丹青。这镇南李府家的三小姐不但容貌出众,端庄贤淑,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唯有这般才女子才能...”

    “那李府只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也敢寻上这儿来攀高枝儿!”这旁长相丰腴的妇人一听话不对,连忙摇着肥胖的身子上前一步,挤得那干瘦的妇人连连退开几步。她回头看了眼殷夫人,又望向殷宇安细着嗓子笑道,“不瞒将军,咱这是受任府的三爷之托来替表小姐说亲的。”

    “表小姐虽不姓任,可任三爷膝下无子,视这表小姐如同心疙瘩,不比亲生差上分毫。再说了,这小姐咱也见过一次面,那模样可是惊为天人...”

    “哪个任家?”殷宇安将护腕攥在手里,鹰眸微扬,淡漠地扫向那肥胖的女人。

    “便是凤族任家啊!”见殷宇安竟开口询问,胖女人更是欣喜不已,“将军定是知晓颐朝历代皇后出于任家罢!这三爷虽是庶出,可却是当今任皇后如假包换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据说任皇后也十分喜爱这表小姐。”

    殷宇安挑眉瞥了眼她一幅不盛虚浮的模样,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

    “若是这般,”殷宇安顿了顿,侧眸看向殷夫人,“娘,改明儿选个良辰吉日,将李府的小姐与任府的表小姐一同迎进门。”

    “一同进门?这...”

    “将军...”

    “镇南李府三小姐五岁吟诗,七岁赋棋,十二岁填的一首《满庭芳》传遍江南。其女容貌倾城,才华出众,更是一管玉箫无人能及。殷某已是早有耳闻。”

    还未待那干瘦的妇人笑起,只听他又淡漠说道,“只是任家贵为皇亲国戚,家世显赫,权倾朝野,殷某实在不敢推却。如今便只有委屈表小姐了。”

    此言一出,胖瘦两人皆是愣住不知如何应答。两人同日进门?先不说任府现今的势力,便是寻常人家也绝不甘愿自家闺女受此等屈辱!再者李府,当家老爷七品小官可谓无权无势,即便急着攀他这株高枝儿也断不敢与皇后的侄女相争,拂逆任家的面子!

    “咱,咱还是先回府问问任三爷的意思。”妇人勉强笑道。

    “...咱也回去与李老爷说说,毕竟那任府...”

    “不送。”

    两人嘀咕着,互相推挤地出了大门。殷夫人回眸见他已是转身进了厅堂,便也跟了进来。

    丫头清走客座旁冷掉的茶水,又端上一杯龙井递于他面前。

    “不喜爱不搭理便是。”殷夫人步至他身旁坐下,“一棒子打跑两家。你这话传至任府去指不定变成甚么样了!”

    殷宇安冷哼一声,撇开的眼眸转出寒星点点。

    “为娘也不愿讨个家世显赫的媳妇儿,咱也不必攀那个高枝儿!”殷夫人见他不语便试探说道,“不过你也快满二十了,和该谈婚论嫁了。平日你一人呆在京都,若是成了家也有人帮忙打理打理。”

    “昨儿那王嫂...”

    “往后再说。”

    殷夫人看了他一眼,顿了片刻无奈叹道,“罢了,打小便不是个听劝的主儿!”

    静默了会儿,殷夫人似忆起何事,侧过身子看着他,“你此次回京将熙儿一同带走如何?”

    “带走熙儿?我一年有十来月在北疆,回到京都十有九日随驾护行,将她独自丢于府里你可安心?”殷宇安挑眉看着自己的娘亲,“到时哪儿磕了碰了,可莫要拿东西抽人!”

    闻言,殷夫人啐了声,睨着他说笑道,“还以为当了将军当真是出息了,不曾想还记着小时候的事儿呢!”

    殷宇安扬眸看了殷夫人一眼,也并不与她争辩。他掸了掸衣袖,起身站立,“我出去走走。”

    殷宇安步出厅堂,瞧见熙儿正随盈袖一同过来。一瞧见他,那小人儿便欢雀地奔至他身旁。

    “哥哥!”熙儿仰头看着他,笑起的眼睛灿如星辰。

    殷宇安淡漠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便绕出门去。

    .

    两杯热茶端至桌上,老头躬着腰笑呵呵地说道,“真不赶巧,咱们掌柜的前儿外出进购药材现下还未回来。”

    “他何时能回?”殷宇安切着杯盖儿,自杯中逸出的茶香轻雾掩去了些浓重的药材味儿。

    “哎呀,这可不好说,有时三五天便回,有时一走两三个月也没个信儿!”

    “不知二位公子找掌柜的有何要事?”

    “只怕这事说了你也做不了主。”冷郁犀呷了口茶,红唇微斜看了他一眼。

    “那是那是!咱也只是个抓药打杂的,做不了主!”老头好脾气地赔笑着。

    正说着,门口进来了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孩子。冷郁犀抬了抬玉骨扇,“来人了。”

    老头回身看去,“是你啊。”

    “郝管家的病好些了么?”老头步进柜台,伸着干瘪的身子看着柜台前瘦小的人影。

    那孩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衫,长发束于脑后辫成细长一股,虽说衣着甚是寒酸,却也看着干净。那一张略显麦色的小脸上却是这般年纪罕有的淡漠之色。

    “再抓一副药。”他自怀中掏出几枚铜板,放在台上拨动了两下,数来数去也就五个。

    老头看了眼台上的铜钱还未开口却听他说道,“能抓多少便是多少,我只有这么多了。”

    老头顿了顿,笑着点点头。

    “拿好,仍是明火熬上两个时辰,分三次服用。”

    那孩子接过药,淡漠的眸子清光一转。他点头道谢,伸手自怀中掏出半张面饼放在了台上。不待那老头回应,他拿着药便转身离去。

    “瞧不出来你倒是挺有善心的。”修长白净的指握着扇柄有一下无一下地拍着掌心,冷郁犀收回渐远的目光看向那老头斜唇说笑道。

    “唉!”老头笑叹了声,“这孩子倒也是可怜。听说他原本是长天镖局总镖头的儿子。”

    “长天镖局?”殷宇安黑眸轻转,“莫不是前些日子因走镖之事震惊一时的长天镖局?”

    “正是!”

    冷郁犀直起身来,“震惊一时?我怎未听说?”

    “长天镖局暗自接了匹进贡的货物,却因走漏了风声不但丢了贡品且出镖的数十名镖师无一人幸存。”

    “当时亦是惊动了朝廷。”

    “可不是嘛!十数年囤积的财物全被朝廷收缴了去,人走的走散的散,这江南最有名声的镖局也就这么一夜溃败了。”

    老头摇头叹息。殷宇安静默无语,那一双幽黑无垠的眼让人探不出情绪。片刻,他倾身站起,“我改日再来。”

    出了药铺,冷郁犀挥着扇子问道,“贡品不是向来都由官府押运的么?为何要自寻麻烦托镖局护送?”

    “此事有些蹊跷。据说长天镖局与各道都有些来往且镖师个个身手不凡,若是一般匪类不说手刃数十名镖师,怕是想接近贡品都很难。朝廷已派人去查,只是还未有结案。”

    冷郁犀抬起下颚指了指不远处拐出巷口的瘦小背影,“你不趁机去查个清楚?”

    “何必多事。”

    冷郁犀斜着唇,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这铺子你有何打算?看那掌柜的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我若回京了便由你来处理。”殷宇安悠闲步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下令口吻。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于那蛮夷之地待久了,也愈发不客气了。”冷郁犀摇着扇说笑道。

    殷宇安未有停顿,只是瞥眸轻扫他一眼,“你于京城喝花酒时也未有与我讲过客气。”

    冷郁犀哈哈笑起,抬手搭在他的肩头,“此所谓物以类聚!”

    两人说笑着未走多远,一旁古玩斋的伙计闻声连忙迎了出来,“二公子,二公子!”

    冷郁犀寻声望去,瞧见是古玩斋的店伙计喜颠颠地朝他过来便斜唇一笑,“莫不是又来了新宝贝?”

    “可不是嘛,午前才来的一批货,咱正想着挑上几件去冷府拜见二公子呢,不想便遇上公子了!”

    “可有我上次交代的东西?”

    “二公子特意交代的咱怎敢怠慢?这不在铺里供着呢!方才有人来问咱都未有拿出来!”

    闻言,冷郁犀黑眸微湛,眉眼一喜,收扇笑起,“走,看看去。”

    见有贵客驾临,那正与人说笑的着一袭素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唤来伙计招呼客人,自己却亲自迎了过来。

    “顾某方才还在念叨二公子呢!”男人亲和笑道,一张方正的脸上有着寻常商人鲜有的儒雅之气。

    “顾掌柜是念叨在下还是念叨在下的银子呐?”

    男人微微一愣,继而朗朗笑起,“公子说笑了!”

    “里面请。”

    古玩斋的雅间并无繁复装饰,却也小巧雅致。竹兰暗纹的落地屏风后布着一方黄花梨翘头案,上面摆放着一组紫砂茶具。案旁未设有椅座之类,只于矮案两旁铺着浅绿色的竹席。一旁的荷叶式六足小几上架着一把陶制水壶,袅袅雾气正自壶口处缥缈而出。

    “这雅间倒算别致。”殷宇安席地而坐,环视四周。午后时分,明窗暖光,衬得窗下春兰翠叶纤长,满屋清雅。

    “古玩斋的顾掌柜可不似别的商人满身铜臭。”

    顾掌柜笑呵呵地提过陶壶倒出热水润烫着茶器,“承蒙二公子夸奖了。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敝姓殷。”

    “殷公子剑眉星目,眸色英厉,满身贵气不像是这小镇上的人,想必是从京城来的罢!”

    殷宇安看着他用茶匙将茶叶细细拨入壶中,静默不语。

    “顾掌柜是愈发会说话了。”冷郁犀笑着应道。

    说话间,店伙计已按吩咐捧来个金丝楠木的小方盒。顾掌柜将沸水倒入壶中,顿时翠芽翻腾,香气飘散。

    殷宇安轻吸一口,“信阳毛尖。”

    顾掌柜抬眸一笑,敛袖抬手,将初道茶汤匀缓地浇在一组茶杯上。

    “师河中心水,车云顶上茶。”顾掌柜取其第二道茶汤盛于杯中递于二人,“二位公子请慢用。”

    殷宇安接过茶杯,只见那汤色清绿明亮,茶香醇厚,浅呷一口,口齿盈香,回味甘爽。他勾唇浅笑,“好茶。”

    冷郁犀抿了一小口便放下茶杯,顾掌柜知其意不在茶,便笑着打开方盒从中取出一团由丝绸包裹着的东西来。

    “途中颠簸不得不包裹起来,”顾掌柜一边拆着丝绸一边说道,“不想二公子这时会来,还未来得及用茶汤润着。”

    冷郁犀笑着合上扇子放于案上,“顾掌柜果真细心之人。”

    正说着,只见层层丝绸之中已是露出些许暗黄之色。待仔细瞧去,竟是把小巧圆润的紫砂壶。

    顾掌柜托起茶壶,递于冷郁犀,“不知可合二公子的意?”

    冷郁犀顿时双眼一亮,赶忙捧了过来仔细观赏。

    这壶不但体态饱满柔美,色泽光润,黄而不娇,且大小适中,捧于手中刚好盈盈一握。以指细细摩挲竟是触感温滑,细而不腻。冷郁犀愈赏玩愈是爱不释手。

    “不愧是古玩斋的顾掌柜!我也是无意中听人谈起,竟不想当真有!”冷郁犀眼不离壶。斜笑起的唇微微开启隐约可见那一排皓齿,愈发显得他唇若激丹,齿如编贝。

    顾掌柜笑了笑,饮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不瞒公子,其实此壶并非公子所求前朝龙先生的贵妃壶。”

    “哦?”冷郁犀挑起眉梢看向他,捧壶的手仍是不自禁地摩挲着。

    “前朝龙先生以制壶闻名,却也因壶获罪。”顾掌柜笑着看向冷郁犀手中的贵妃壶,“因其壶身饱满柔美,甚似女子的丰胸肥臀,于当时引起不小的争论。龙先生也因淫乱民风之罪身陷囹圄愤愤而终,而那把贵妃壶早已毁于官衙之手。”

    殷宇安饮了口茶,“素闻龙先生恃才傲物,狂放不羁,想必也是与人结怨才会落得锒铛入狱,郁郁而终的下场。”

    “那顾掌柜又是自哪儿寻来的这一把贵妃壶?”

    顾掌柜执起茶壶替二人斟上,“顾某有位善陶艺的忘年之交,他年少时曾见过那贵妃壶。二公子托顾某打探贵妃壶的下落,顾某知晓贵妃壶早已不存于世又不忍回绝二公子,便私下恳请好友依葫芦画瓢,烧制了这一把。”

    “二公子如若不弃便留于身旁把玩。此壶虽是仿品,可也绝不输上真品分毫。”

    冷郁犀双手捧壶置于眼前打量。片刻,他凤眼微抬,长睫飞翘,眸色含笑,“不想横山的钟老头儿竟是顾掌柜的忘年之交!”

    闻言,顾掌柜那双平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抱拳赞叹,“冷二公子,好眼力!”

    冷郁犀笑着将贵妃壶置于案上,拿起茶杯呷了口,“若当真是钟老头儿烧制的,那确是不比真品差上分毫。”

    “顾掌柜有心了!”

    “二公子不必客气。顾某此次出游不想当真寻了些宝贝回来,还望二公子帮忙鉴赏鉴赏。”

    “此乃在下的荣幸。”

    顾掌柜起身步出雅间。殷宇安瞥了眼正抱着贵妃壶,一脸欣然的冷郁犀,呷了口茶,方唇浅勾,“你可揣好了,若让老爷子瞧见定摔你脑门上。”

    见冷郁犀冷眼扫来,殷宇安笑意更深。不待他反驳,殷宇安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古玩斋的外厅不甚宽敞,却也布置得古朴雅致。若不是那依墙而立的黑漆百宝大立柜摆放着各式古玩文物,这古玩斋则更像富贵人家的书房画室。

    金丝楠木的梁柱在阳光下显出丝丝熔金般的光泽,这不彰显的奢华让殷宇安也难免为之一叹。

    “公子有何吩咐?”自里屋出来的店伙计见他步出雅间,连忙上前问道。

    “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好嘞,公子有事儿便唤咱。”

    店伙计拿着一卷画轴朝一位正仰首赏着墙上字画的男子步去。

    “这位爷,奕方的《荷塘月色》。”

    一抹震惊窜出眼底顷刻间又被那墨色吞噬了去,殷宇安抬眸望向那背对着他的俊逸身影。暗沉下的双眸仿若千年古井,让人探不出情绪。

    “这是咱家掌柜私自珍藏的,仅此一卷。若不是爷您点名要,掌柜的定不会示之于人。”

    “替在下谢过你家掌柜的。”润朗的嗓音仿若珠玉轻击,那人含笑谢道。

    殷宇安缓步走近,那人闻声侧过脸来。含笑黑眸温润如月,轻扫而过仿若春风拂面。

    男人和善一笑,回首看向展开来的画卷。

    画卷上描绘的是夏末秋初,池荷败落时的月夜之景。作画之人以写意之笔淡漠勾出满池残红萎绿。着眼处夜色暗沉月光浮动,仿若迎面一抹微风吹皱一池秋水波光朦胧。晃神之间仿佛当真置身于早秋的池塘,承着一脉月华银光,鼻下却是一袭糜败香气,隐隐的悲秋情怀不禁盈于心头。

    “走笔飘逸,收风果决。一派初秋月色宛如天成!”男子连连称赞,掩不住满眼的欣喜之色。他看着画,不禁兴奋地微偏过脸,与一旁的殷宇安说道,“公子可知奕方?”

    “其画作清新脱俗,自有股傲骨隐于其中。虽说不是名家,却是在下极为欣赏的一位画家。只可惜奕方英年早逝,存世画卷屈指可数,如若不然...”男子沉声一叹,神情甚是惋惜。

    殷宇安静默地看着他,那双幽暗无垠的眸子仿若深邃的夜海,沉寂却暗涛翻涌。半晌,他扯唇淡道,“可惜阁下这般喜爱奕方的画作却也瞧不出真伪来。”

    闻言,男子甚是讶异,不解地看向他,“公子何出此言?”

    眸光于他脸上顿了顿继而又转上那副画卷,殷宇安食指于画卷落款处轻点了一下。那男子凑近了去,端详半晌却仍是一脸茫然。

    “还望公子解惑。”

    “奕方有个怪癖习惯,落款从不用印章。”

    “不用印章?可...”

    “只以朱笔描绘出章印的模样。”殷宇安垂眸看向画卷落款处的章印,“此印朱色深浅渐变均匀,绝非描绘而成。”

    听他一说,那男子更是惊讶难言。

    “在下曾听闻奕方有此癖好却不想竟是真的!”

    男子惊讶之余不免上下打量起他来,“不想公子年纪轻轻竟对奕方如此了解,在下实在惭愧!”

    “在下瞧公子面熟得紧,不知公子可是自京城来的?”

    正说着,身后一阵说笑。殷宇安回望去,只见冷郁犀一手执扇一手捧壶与顾掌柜笑着自雅间出来。

    瞧见殷宇安,冷郁犀径直步了过来,他瞥眼扫了眼店伙计手中的画卷,斜唇笑道,“不想竟有赝品能瞒过顾掌柜的一双火眼呐!”

    顾掌柜脸上笑意顿了下,看了眼《荷塘月色》又看向冷郁犀谦和笑道,“二公子怎知这幅是赝品?”

    冷郁犀以扇点了点殷宇安,“我倒不知此画是否当真为赝品,但他书房的那幅定是真品。”

    闻言,顾掌柜与那男子皆是一惊。

    顾掌柜有些不服,却仍是笑道,“二公子怎如此肯定?”

    “挂于自家书房中岂能有假?”

    顾掌柜顿了好半晌,转念一想竟突地惊道,“莫非殷公子是...是奕方的公子?”

    殷宇安瞥了眼嘴快的冷郁犀,眉心微折。

    见他并不反驳便当默认了,男子震惊过后更是欣喜不已,“难怪公子对奕方这般熟悉!竟不想是...”

    见殷宇安脸色微沉,冷郁犀自知多嘴,笑着和两人周旋两句便与他一同离开古玩斋。两人方步出店铺,一名家丁打扮的男人便走了进来。

    “大人,”家丁未搭理迎上的店伙计,径直步至那仍在赏画的俊雅男人的身旁。

    “你不是送请柬去了么?”男人看他一眼,又垂眸打量着手中的画卷。虽是仿品,却足以乱真。

    “大人吩咐的都送去了。不过咱听说刚刚被封为御前一等将军的殷将军前几日也到乌镇了。大人您看是否也得遣人送去?”

    “殷将军?”男人抬眸思忖了会儿,“殷将军也是江南人士?”

    “可不是嘛!虽说咱们与将军未曾有过来往,可现下他却是皇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咱们礼数可不能落了。”

    男人放下画卷,转身步于一旁拾起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佩把玩着,“此事你看着办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