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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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南湖畔,以硬实青石铺成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那座白墙高院的宅府.虽已至深秋,宅院内依然是木扶疏,景暖人.

  欧阳君然回到冷府,穿过弄堂径直朝大厅走去.丫环们见她手上托着二少爷终日不离手的宝贝,个个神飞扬,急走相告.

  "君然,那小子呢?"坐于太师椅上的冷仲文一脸怒气.

  "爹无需急恼,君然担保他不刻便到."欧阳君然下意识将身子侧了侧,挡住手中的茶壶.若现下被冷仲文瞧见它,定是要摔个粉碎.

  ",你当真见到相公了么?"一旁两位娇的室险些喜极而泣起来.

  "当真."欧阳君然点首为应.

  话音方落,便听见厅外有些喧哗.转眼瞧去,只见几名"忧心"的老麼麽纷纷跟与冷郁犀的身后,小声且地劝告着他.

  "爹..."冷郁犀转眸清扫了一周大厅里聚集的老老少少们,心想这么些人护驾,定无闪失.紧抿许久的红唇又漾开笑意.

  瞧他仍是一副嬉笑的模样,冷老爷气得牙帮咯响,胸闷地一时竟骂不出话来.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坐于一旁的徐氏瞧见亲生儿子顿时满眼盈泪,上前好好端详却碍于老爷太过阴厉的脸只得退坐了回来.

  "嘿...娘..."冷郁犀咧嘴一笑.

  "你这孽障!还知晓回来!"冷仲文挥掉桌上的茶杯,指着他开口大骂.

  "老爷您这是作何?别气坏身子!儿子好容易才..."

  "你给我闭嘴!"冷仲文转头一吼,吓得徐氏顿时噤声不语,"都是你们给宠的!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爹,孩儿犯的过错,您责骂娘作何?"冷郁犀不知死活地仍是那张嬉笑的模样.

  冷老爷腾得站起来,还未上前几步便有几人上来劝拉.

  "说!你这半年上哪儿去了?"

  "爹关孩儿三年闭不就是为了让孩儿寒窗苦读,好考个功名么?"

  "你...你..."指向他的粗老手指颤个不停.

  "孩儿这是到京城赶考去了!"

  "畜牲...你个畜牲..."冷老爷气得满脸通红,死命地朝他抓来,"科举考试是这个时候么?"

  "未雨绸缪...孩儿只是提前做好准备!"

  冷仲文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回身抓来桌上的器物便用力朝他掷来.虽说这冷郁犀绝不是身手敏捷之人,可冷老爷想扔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拿家法!去给我拿家法!"冷仲文牟着嗓子怒吼了声,众人瞧这架势,知他当真万分恼火,纷纷退开了去.

  "去!你去!"

  被点中的室浑身一颤,泪眼楚楚地望着冷郁犀,"爹...郁犀他也回来了...不如不如..."

  "混账!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见无人反应,冷仲文看向君然,"君然,把软鞭借爹一用."

  嘶...冷郁犀见眼下的状况,倒吸口冷气.邪气的脸有些僵硬.

  "...不要啊..."

  "君然,使不得...你那鞭子可是要人命的..."

  欧阳君然敛眸思忖了会儿,"是,爹..."

  君然从腰间抽出一条乌黑油亮的软鞭,对折两次交与冷仲文的手里.这大厅刹那间毫无声响.

  "爹..."冷仲文举手便想抽去,君然悠悠开口,"这乌鞭虽柔却力可断骨,鞭身布满勾刺可撕开皮肉."

  冷仲文老脸一怔,望了望手中的乌鞭有些犹豫了,可现下不罚,以后哪儿有家法可言!

  "这东西油滑得紧,若不施力不当便会反噬伤人,爹当心些..."

  "这可使得?老爷您这..."

  "便是伤筋断骨我也要好好教训这个孽子."冷仲文狠狠道.

  "责罚他是小事,可别伤了您的身子..."

  "爹,"君然缓缓出声,"若您信得过君然,不如将他交与君然代为管教."

  "这..."再三思忖,本已有些动摇的冷仲文只好点头答允,"也好...君然你决不可手下留情...打死了就当我冷仲文从未生过这个儿子!"

  冷仲文怒哼了声,甩袖离去.徐氏紧跟其后亦不忘用眼神无声警告着欧阳君然.

  见众人渐渐散去,冷郁犀冲着君然咧嘴便笑,很是讨好.

  "谢夫人搭...夫人?"还未搭上她肩的手突得被乌鞭裹得甚紧.腕间的皮肤骤得火烫起来.冷郁犀浑身紧绷,那双眸直直盯着手腕上的乌鞭,仿佛一个不留神便会骨肉剥离.

  "夫人,您这是?"

  "回房."

  .

  清雅的卧房因常年只君然一人,更似儿家的秀闺模样.

  淡淡的幽充溢进鼻腔,冷郁犀深吸了几口.这味道并非薰所出,而是那子身上自然体气味,软淡雅,十分好闻.

  欧阳君然松开乌鞭搁于桌上.冷郁犀揉着手腕四处打量着屋子.若不是方才跟随着她进来,他定不知晓这便是他们的卧房.冷郁犀抿了抿唇,难得地闪过一丝愧疚之情.

  "藏哪儿去了?"君然将贵壶里的冷茶倒于杯中,抬眸看他一眼.

  "这茶是凉的."

  君然瞧了瞧他按上她手上的大掌,又望了望他,不以为意地端起,一口灌下.

  唉...冷郁犀摇头微叹.与她在一起,他总觉得自个儿更像个娘们!

  "我先在虚潆榭待了数月,后又上京城逛了逛.约摸那日子快到了,本找上那小子一同回来,可谁知竟晚了一步."

  "可你却比殷大哥早两日回来."

  "你...怎知晓?"冷郁犀凑于她身边,一脸惊讶.

  "卿幽来信于我,说你在虚潆榭."

  "唉...想来也是她了...竟不学好!"

  欧阳君然冷眼瞥过他一眼,见壶中已无茶水便推于他面前.冷郁犀赶紧托在手上,生怕又被要去.

  门外有轻微的动静,君然敛眸静坐,不动声.

  "夫人若无要事,我便去探望下她们?"冷郁犀瞧见映射在罗窗上的剪影,便知那两名室等候于门外.

  "晚膳之前与我一同去父亲那儿."

  "遵命!"见她默许,冷郁犀托着茶壶连步走出房去.

  缓缓的一声长叹.欧阳君然木然地端望着桌上的乌鞭,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心情来.

  "君然..."

  "爹?"直到冷仲文走进屋里,君然才晃过神来.

  "嗯...坐着便好..."退尽怒的冷仲文一脸祥和,他坐于君然身旁,一双老眼深瞅着她.

  "你又护着他."

  "爹...君然..."

  冷仲文摆了摆手,"爹委屈你了..."

  "爹,您这是从何说起呀!"

  "当年若不是见你竟能制得住那小子,爹也不会去与宇安提亲.爹知晓你的心思..."

  "爹..."君然蹙了蹙眉,"是君然自个儿答应这门亲事的."

  "爹知道你是怕你殷大哥为难."

  "爹..."

  "好...好...好...爹不说便是...君然你怨爹么?"

  君然微愣了会儿,继而明白他的意思,低垂着眼,"是君然自个儿不争气,怨不得谁."

  冷仲文长叹一声,拍了拍君然的手背,起身走开.

  .

  江南气候较北方要暖些,早在京城落败了的秋菊在这儿却依然怒放着,满园银晃晃的一片.微风徐来,丝蕊凝露摇晃,带过缕缕菊.

  清晨,凌一趁着果儿备早膳的空儿,独自来到园走走.

  这老宅有些怪异.偌大的宅院,除去她与果儿外竟不见一位年轻些的姑娘.不论是洗衣送饭,提水打杂全是与李妈一样年纪的老麼麽.还有那传闻里终日以素衣待人的老夫人,虽不曾见过,但凌一对她却好奇得紧.她来江南已有数日,听说那老夫人闭门不出,回绝一切访客.每晚路经回廊,远远望见那人静立在外的身影,她很是好奇也很是憋闷.儿子回乡探亲竟称之为访客,凌一实在想不明白.

  凌一垂眸慢踱着,莲足踩碎一路晨曦.这园子大得很,本打算逛上一圈便回房去的她竟自顾自地走了好远.

  清脆的鸟鸣渐渐隐去,这园子愈来愈寂静.凌一仿佛能听见远处似有似无的声响,像是有谁在悠然低语,凝神细听,却又似缓缓的水流声.

  凌一抬眸环视四周,惊然察觉自己已走得太远.方才是满眼白菊,现下却是整片的梅树林.

  穿过交错的秃枝,凌一瞧见一座轩阁隐于梅林之中.她好奇地又凑近几步.

  小巧别致的轩阁立于一人来高的木台之上.一片片的青苔随处可见.想必这轩阁已是被荒弃许久了.

  凌一缓缓走近,嗅到淡淡的潮霉味.她用脚踩了踩用木板搭成的阶梯,确定尚可承受她的重量便慢慢踏了上去.

  咯吱...咯吱...

  原本轻微的声响在这片无人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凌一停下来,她抬眸向上望去,竟发现一扇纸窗半启着.一阵冷汗从背脊透出,她记得方才这可是门窗紧闭的.难道这屋里有人?

  虽说怕得很,凌一还是忍不住好奇,直直地盯着那扇窗.

  清晨的天光温和却也不明亮.屋内仿佛是漆黑一片,瞧不见甚麽.透着那扇窗,凌一感到有股强烈的注视感,那从窗缝间渗出的黑暗似乎包蕴着两团幽光,静静地观望着她.

  凌一着实有些害怕了.她慢慢退了下来.方走几步,她不小跑了起来.

  .

  云雾半掩着一勾弯月,昏暗的月拖出阑干的影...幕笼罩,这座古老的宅院沉静地让人窒息.

  耳边萦绕着模糊的水流声,似有似无,隐隐地从远处飘寻而来.那流水轻声哽咽,缠绕在她耳畔,扰了一方清梦.

  凌一翻过身,长睫颤了颤,不刻间吐息又变得沉缓起来.

  一只苍白的手轻抚上这张娇容,细瘦的手指来回抚摸着脸颊上的细肤.

  凌一蹙了蹙眉,羽睫颤了又颤,最终极不情愿地眯开一条小缝,跟着又缓缓闭上.

  幽亮明灭,好似有谁点了盏极昏暗的烛灯坐于边,正静静地看着她.好奇怪的梦...凌一合着双眼,模糊中她似感到包蕴于黑暗之中的两团幽光,沉静地盯着她.那感觉有些诡异亦有些熟悉...

  脸上一次次轻缓的抚摸似凉风拂过,那似有似无的触碰让人浑身骤紧.凌一猛得睁开眼,继而被惊得一声尖叫.

  烛影幽暗晃动,暗射出一张苍白无的脸正极近地对着她.凌一骤得拉过棉被卷缩在墙角,一双大眼满是惊恐.

  "...醒...了?"唇角浅浮,轻缓的嗓音让人觉得阴森.那人目光呆直,褐的瞳底幽光暗动.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凌一,却触不上她的眼睛.

  "你是谁?"凌一警惕万分地瞧着她.藏于被中的手紧攥起来,准备随时反击.

  "你躲藏在这儿...娘就找不到了么..."嘴唇缓缓掀动,她自言自语道.

  "你不是我娘!"

  细瘦的手朝凌一伸来,凌一顿时惊得拳脚乱挥,不停地尖叫.

  "嘘..."人见状突然紧张起来,食指按着唇,面有些惊恐.她拽过凌一,一手紧紧按她的嘴巴.

  唔唔...

  凌一瞪着眼不停扭动着,她料不到这人竟有这样的力气.

  唔唔...

  "嘘...乖..."她神惊恐,死命地按着凌一,"不怕...娘不会让他找到你的...熙儿乖..."

  挣扎着的凌一怔了怔.熙儿?眼前这人会是那个熙儿的娘亲?

  "熙儿乖..."

  感到她不似先前那样反抗,人也逐渐平静下来.缓缓松开手.

  "你是熙儿的娘亲?"万分疑惑与好奇的凌一竟一时忘了恐慌.

  "熙儿不怕...娘在这儿...乖..."人轻拍着凌一,以示安抚.

  凌一愣愣地看着人.她似乎意识到了甚麽.这人眼眸含光可目不焦距.神情恍惚如梦幻一般.与人搭话皆是自言自语,上句不应下句.这人莫非是得了失心疯?凌一见过这样的人.她还在北国的时候,有位婶婶便是这种病症,常常疯言疯语.那时只有娘亲愿意搭理她,会将本就不多的野根汤分予她吃.

  "大娘...您认错人了.我不是熙儿."

  "娘找你找得好苦"人面容微皱,似十分痛苦可转瞬间又是一脸的茫然.她拉起凌一,"...熙儿...咱们回去...娘带你回去..."

  "大娘...大娘..."凌一被她拽起,与她解释可毫无效用.

  "咱们回去...与娘在一起...回屋去..."人幽幽说着.

  莫非那熙儿也在这府里?可这几日却从未见过年轻子呀!凌一好疑惑.这熙儿到底是何许人?竟如此神秘!

  "大娘...我真的不是您儿...大娘..."知晓她这全然是种病态后,凌一便不去强行反抗,她被这人拖到了房门外.

  "嘘..."人眼睛瞪得好大,她凝望着地面,侧过头,手指点唇,"他不会找到你的...不会找到你的..."

  "谁?"

  人没有回应,只是拖着凌一向外走去.凌一转眸思量了会儿,终是忍不住好奇,悄声跟随着她溶入中.

  .

  晚秋风寒意侵人.凌一身着一件单衣,赤脚踩着单靴,已是冷得手脚发麻.

  凌一随人穿过回廊,走过水榭石桥,进了菊园.

  那人走得缓慢,却对府里的景物布局甚为熟悉.她提着烛灯,目视前方,缓缓而行.

  幕里,微弱的光亮仅够照见脚下方寸之地.烛光轻晃,映得周身可见景物忽明忽暗.

  凌一有些害怕起来.当她发现烛光下照应着的已是细瘦的树干而非白菊时,那颗提高的心顿时震得猛烈.

  "大...大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凌一有些紧张.即便知晓她不会回应,也忍不住地询问.

  人默默的走着,神情茫然,只是直视前方.

  "回你房里..."

  凌一惊得浑身一颤.她,竟回应她了!凌一恍然想起早间在梅林里见到的那间小屋,顿时浑身冒出细小的疙瘩.

  光秃的树枝随着移动的光亮形同一只只挥扬的胳膊,朝人抓伸过来.凌一扭动着手腕,却挣脱不开人的束缚."我要回去...大娘...放开我..."

  人停下脚步,却并不是因为凌一的叫喊.凌一借光望去,惊恐地发现早晨见过的那间轩阁已然矗立在眼前,只是现下月迷胧,烛影晃动更显得阴森恐怖.

  咯吱...咯吱...

  凌一被拽上木梯,她摸上扶手,却是一手的湿软,惊得她连忙收回手在衣袖处擦拭.凌一抬眸,发现早间半启着的纸窗现已是紧闭着.

  "他不会再找到你的..."

  凌一并不知人口中的他是谁,可她现下却是急切地盼望着一个人.渴望着能看到他的身影.她紧张地想哭.

  老旧的木门上,铜环已是锈迹斑斑.人轻推开门,吱...一股潮霉味从屋里窜出.人提灯而入,凌一不得不随之跟进屋.

  人将烛灯置于桌上,松开凌一,转身走向门口合上房门.

  视线从脚下慢慢扩开.借着光,凌一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这间屋舍来.这儿看似一间厅,陈设简单较为宽敞.搁放着烛灯的红木桌蒙着薄尘,显得暗淡无光.桌旁的椅面上搁着个红的针线包和一个小巧的绣绷.那绣面上尚未完成的绣样儿瞧不出模样来,细小的针仍扎立于上.好似主人下一刻便要回来的.高大的四折屏风好似为四季山水图.光线实在暗淡,凌一只能瞧见最末端的这幅雪梅图.

  这儿是熙儿的闺么?凌一转着黑眸,细细看着.绕过屏风,光线又暗下几分.凌一紧闭了闭眼,努力适应着.

  极淡的月光透过纸窗,勾描出轩窗前妆台的轮廓.这儿该是里屋了吧.凌一慢慢地朝梳妆台摸索而去.

  木奁开启着置于妆台前,一把玉篦放于一旁,还有一些零散的梳妆之物.难道熙儿仍住在这儿么?凌一伸手拿过胭脂盒,仔细一看,却发现盒内早已干裂为块状,手指戳动也染不上颜.她不解地皱起眉.

  身后传来轻缓的声响.未及转头,凌一便从铜镜里看到幽幽光亮朝这儿缓缓而来.

  映着光的脸出现在带锈迹的铜镜里.镜面将那张惨白的脸扭曲得有些变形.人静立于她身后,一双呆滞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朝上移动,最后在镜面里与她的视线相交.

  啊...凌一不吓得尖叫起来,她猛得转身."大...大娘..."

  人呆望着她,半晌嘴角一勾,缓缓出声,"熙儿,你回来了?"

  "我...我不是熙儿...我不是她...大娘,我不是她!"

  "熙儿..."人探出手,扣住她的双肩,苍白无的脸又探近几分,那圆张的眼,浅笑的嘴角,很是病态.

  "来...娘为你上妆..."她按下凌一转身坐于镜前,"你不是最爱让娘为你梳头么?"

  凌一惊恐地发不声来.人拿过玉篦,掬起一缕发丝轻柔地梳着.凌一怔怔地望着镜面里的那张浅笑的脸,冻僵了的手置于腿上不住地发颤.

  人梳着她的发,专注而又投入.她一缕缕掬起,一缕缕地理顺,再一缕缕地轻放回去.凌一思绪大乱,她害怕地想不出任何能从这儿逃离出去的方法.她竟怀疑起眼前这位正为她梳发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双眼又缓缓地抬起,凌一不浑身一颤,恐惧而戒备地回看着她.

  "娘差点忘了,"人看着她轻声说,"你还未吃药..."

  人转身走向一旁的小柜.凌一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轻轻起身,却发觉两腿麻而酸软.

  "在哪儿呢?熙儿...娘把药放哪儿了?"

  凌一摒住呼吸,她死咬着唇,摸抚着墙面,向门口移动.

  见离门愈来愈近,凌一牟起劲想外冲.

  "熙儿!"那一声叫喊尖锐地刺耳.人发疯似地扑来.刚刚拉开门的凌一被她狠狠地抱住.

  啊...

  凌一惊恐地叫着,她挥着手脚,顾不上是否会伤到那人,她现下只想离开这儿,离这疯子愈远愈好.

  "熙儿...熙儿..."人扯拉着她,变得激动的脸显得好狰狞,"你又犯病了...又犯病了..."

  人死命地拽拉着她,把她拖进里屋"吃了药便好了...吃药...吃药..."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你儿,放开我!"

  不知这人打哪儿找出来一个小匣子.瞧她打来它.,凌一借机挣脱开她的束缚.可还未逃开两步,她竟撞上架,跌坐在上.人又跟了上来.凌一连忙爬上去,卷缩在墙角.

  "走开...你走开..."凌一带着哭腔喝道.

  "熙儿...来...乖乖把药吃了..."

  "不吃不吃...我不是熙儿...你走开!"

  "吃了药,便不会犯病了...来...乖..."人跟着爬上,她打开小匣子,一股药霉味传了出来.凌一瞪着那些已经长满青毛的膏药,胃液翻涌,恶心呕.

  人将小匣子凑与她面前,"来...乖乖地把药喝了..."

  "把药喝了...你便不会那样睡着了..."人低垂着脸,看着面,"娘唤你你也不搭理...一动也不动...浑身冰凉凉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突又抬起眼看着凌一,"他们都说你死了...他们竟然说你死了..."

  凌一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

  "娘知道你只是睡着了...就在这张上...你一动也不动...你是睡着了..."人丢开匣子,双手紧紧地抓着凌一,"你不见了...你又不见了...熙儿,你躲哪儿去了?不要娘了么?"

  "乖...熙儿...把药吃了..."她抓过药盒逼着凌一.

  "走开!你走开!我...我...走开..."凌一吓得哭了起来,她闭着眼睛不停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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