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轩眼突沉,他走近凌一."朕从未听闻殷王爷娶."
"奴家贱为室,此等小事岂敢惊动圣上."凌一迎上他的目光,微抿起的嘴角带着倔强.那晶亮的眼眸因激动闪烁出坚毅的光芒.只是抹上双颊的红晕有些弱了气势.
"既是王爷爱,朕更是要护夫人周全了."皇甫轩勾唇一笑,那俊的面孔冷冽且威慑逼人.
"来人,护送夫人进宫."
"你!"
皇甫轩转身走开,凌一被数名带刃侍卫围夹着,纵使她瞪红一双眸也无回旋之地.搁着门板,里面是更加刺耳的打斗声,光亮的红木梁柱上闪映着血刀光.
方走几步,身后一阵巨响.厚重的木板刹时间被劈开,断裂开的木板飞弹开.数名血兵窜了出来.
"那是我的人."
略带慵懒的嗓音潜伏着危险的气味.殷宇安跨出门槛,飞扬的黑发迷乱了那双斥血的鹰眸.他踩踏着血光向皇甫轩走来.
殷宇安于皇甫轩前站定,绷得平静的神情让人有种濒临死境的恐惧.侍卫们紧屏呼吸,手按着刀柄,无声地窥探着这一触即发的形势.
"王爷伤势不轻.朕一会派御医前往王府为王爷医治."皇甫轩神情安定,凤眼盯看着他半边濡湿的衣衫.
殷宇安静默以对,稍稍松缓下的局势突变地更加凛冽.凌一冷汗倒抽,她不曾见过他那般冰凉透骨的眼神,那两汪寂静的黑潭下仿佛蕴藏着不敢窥测的力量.
半晌,
"谢皇上."
众人皆松了口气.皇甫轩慢慢松开紧攥于身后的手,白滑的手心掐出好几道指印.
殷宇安转过身来,原本挡在凌一周围的侍卫畏缩地退开.
"我们走."殷宇安牵过有些呆滞的凌一转身便走.一旁躬着的穆可青抬起肥圆的脑袋,见皇甫轩一脸铁青又识相地垂了下去.
殷宇安紧握着那只湿冷的小手,粗糙的指腹一遍遍轻抚过细滑的手背,似给予无声的安抚.
手心缓缓传来的温热渐渐让她平静下来.那硬实的老茧轻抚过手背竟让人异常心安.凌一不探出另一只小手抓着温热宽厚的大掌.殷宇安微微一愣,转而反手将两只小手一同包于掌内.凌一抬眸撞上他凝望着她目光,不心口一窒.那温和的神情连皱起的眉端也隐不住疼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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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阳掩雾出,暖红日光斜射过芙蓉雕镂空罗窗,在地上拖出灰的影.迎着光,点点扬尘轻轻飞舞着.
璎珞纱幕下,伸出的小手枕于脉垫上,白细的手腕隐现出青的筋脉.太医伸手轻按,一脸谨慎却未露难.
"回王爷,夫人只是受到惊吓又染上风寒,待老夫开两副安神驱寒的药剂予夫人服下,不出数日便可痊愈.王爷大可宽心."
微蹙的眉端缓缓松开,"有劳太医了."
"王爷刀伤虽无命之忧可亦伤及经脉,望王爷悉心调养,以免落下病根."
殷宇安顿首谢过,唤人护送太医回宫并打以赏银.
殷宇安勾起纱幕,罗上睡着的人儿两颊绯红,粗浅的呼吸吐着热气.殷宇安轻声坐于边,握起丝被外的小手轻柔地把玩着.她的手精地犹如细致的工艺品.细腻的肤似冰凉的丝绸,让人爱不释手.轻叹一声,他拉过丝被轻掩上.
伸出手,殷宇安轻抚着她额边细软的胎发.那怜爱的眼神似隐着难诉的忧郁.大掌拂上发烫的额头,指腹轻触发颤的长睫.昨儿定是吓坏她了,不然如她般冷傲的人定不会一路紧拽他的手不放片刻.那恍惚的模样让人心疼.深望了她一眼,殷宇安起身走出房.
拉开房门,肩上的扯痛让他不皱了皱眉.
"那丫头呢?"
"仍在昏睡."
殷宇安抿起嘴角,方才温和神情不再."醒了立即带来."
"是."
殷宇安半靠在榻上,身上仅套的单衣半晌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及白的纱带.他闭眸小憩.昨遇刺直至这会儿,他不曾合眼休息.昨儿折腾回府方才安顿下来,宫里派来的太医便匆匆赶来诊治.缝合伤口时那钻心地疼痛虽未让他呻吟一声,却也痛得他无法安睡.待太医熬制的镇痛药汤刚起效用时,慌张的丫鬟竟跑来禀告,说她浑身发烫,呓语不断.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翻身而起,命人进宫又将太医带回来.
房门被推开,李妈端着药汤走进来.一双老眼担忧地瞧着榻上的人.
"少爷,药趁热喝了吧."
在这府邸里,称他为少爷的人仅李妈一人.此人亦是将他带大的奶娘.但虽为奶娘,他于她也未多半点的亲近,只是从江南到京都,跟随着他的老仆人仅此这一人.
殷宇安悠悠睁开眼,接过药碗一口灌下.李妈接过空碗,两眼寻视着他的伤势.她焦虑而又犹豫,想揭开他的衣裳看看伤口却又迟疑地不敢有半点动作.
殷宇安看了她一眼,"拿件干净的衣衫来."
"诶...诶..."李妈急忙点头,娴熟地找到衣柜,取了干净衣物来.
殷宇安脱下单衣,露出古铜的上身.结实的肌理蕴藏着惊人的力量,而那布满的大小疤痕亦是相当的触目惊心.李妈眼眶湿热,吸了吸鼻水,抖开长衫帮他套上.
"凌一在外结识的人你可知晓?"他半躺着,抬起的眼带着质问的声.
"只是集会时跑出去,老奴派人跟着不曾发现与人有过交往啊."
殷宇安眼眸微眯,神情阴戾.李妈心中一紧,虽不知何故,但却相当明白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结识到什么人了么?"她问得小心翼翼.
"什么人?"殷宇安冷哼了声,扯动的嘴唇咬着一抹侵髓的恨意,"苏彦."
李妈顿时脸无血,惊恐地看着他."这...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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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方才清醒过来的果儿,一睁开眼便被带到殷宇安的房间.可怜的小丫头,昨儿被打晕过去,现下头脑还晕沉沉的.果儿面发白,她自然猜到王爷找他的缘由.发颤的双腿紧挨在几案旁.
"...是在...在圃灯会上...结识...苏...苏公子的..."果儿瞧了眼榻上的人,似无反应,她吞了吞口水.
"是昨儿那片荒地么?"
"嗯...嗯...是..."
果儿似听到牙帮咯响的声音,她捏紧发颤的手.
"约在那儿的?"
"不不...只见过苏公子一次...那次以后再未等到过他..."
"等他?"轻如自喃的语调却让人心颤.他缓缓坐起,一双鹰眸怒瞪着果儿.
"小......她...我..."果儿一脸恐惧地支吾了半晌,见他愈来愈阴戾的脸,果儿两眼一番,吓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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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渺殿四环抱水,亭廊曲延于娇翠竹之间.池中锦鲤游跃,满园菊飘.这位于御园最西处的殿阁坐拥整座皇宫最致的景,亦是距朝见大殿最远的地方.
厚重的珠帘至正中分开勾起,皇甫轩踏进暖阁.
阁中薰妖娆,暖炕上的人斜靠在几案上.明云锦裹着依然匀致的身段.着白绒袜的双足搭放在丫鬟膝上.正享受着轻柔地揉按.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甫轩轻声请安.
"是皇上来了啊..."任太后幽幽睁开眼,黑的眸子不停转动着,却涣散无神.皇甫轩倾身坐于塌旁,握起那只寻摸来的手.
任太后扬唇浅笑,虽年近半百却依旧风华绝伦.她挥了挥手.小丫鬟拿过雪白狐裘搭于她腿上,向皇甫轩作了作福,悄声退下.
"听闻皇上昨儿遇刺,是否伤着?"说着,她伸出手在皇甫轩身上摸索着.
"儿臣并无大碍,母后宽心."皇甫轩盯着那双无焦距的眼睛,那认真的模样似从中在找寻着甚麽.
"皇上安危系国,切勿再这样随胡为."
"儿臣知晓."
"据说殷王爷救驾受伤了?"
"嗯..."皇甫轩冷冷回应,抽身站了起来.
无光黑眸动了动,"皇上,殷王爷为我大颐朝立下显赫功劳,又多次救驾有功,皇上定要好好奖赏."
"是."皇甫轩微蹙眉头,眼眸望向别处,"母后如无要事,儿臣先行告退."
"嗯..."
待皇甫轩走后,层层珠帘被放下,空寂的室宇满是珠石碰撞的清脆.丫鬟们退于室外,雕楠木门轻合上.
"太后."于暖阁里间的小屋走出一人来.
"哼,你养的都是废物么?"任太后嘴角冷抽,全无先前安详慈爱的模样.那呆滞着的眼眸冰冷阴戾.
"太后恕罪,属下未料到那夫竟带兵相救."那人始终低垂着脑袋,"虽未取他命,但皇上已颇有不满."
"我要他的命!"
"属下明白."那人言又止,有些犹豫,"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说."
那人靠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任太后顿时起身而坐,睁大的双眼竟异常明亮.原本涣散的目光竟聚拢在他脸上.
"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太后."
任太后咬着红唇,保养甚好的玉手按于胸前.
"立刻给我查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那人方要走出暖阁,任太后仿佛酣梦初醒般晃过神来,"他...待她好么?"
"据属下见闻,他待宠爱有佳."
眼眸微敛,她瘫靠在一旁."查清楚之前切勿伤到她!"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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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一靠坐在上,散落着的黑发搭于胸前.一张小脸更显苍白.似有人进来,羽睫轻扇,她猜想定是果儿又送汤药来了,柔嫩的唇不轻嘟起来.凌一闭眼装睡,却感到走近的这人很是有压迫感,并不像果儿.
睁开眼,她瞧见殷宇安正端着药碗望着她.
"果...果儿呢?"凌一坐起来,见他在边坐下,很是不自在.
"把药喝了."
"你放着,我待会再喝."
"窗外盆景已浇死两盆."殷宇安看着她,幽幽说到.
凌一睁着大眼看着他,她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抿起嘴,她坚决不喝,那药苦得让人作呕,她宁死不喝.
殷宇安端起碗递于她面前.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神情认真地容不得她反抗.凌一不皱起眉,她看得出他是定要看她喝下去.
"放在一旁,待凉了我再喝."
殷宇安轻舀了勺汤药,放于嘴边吹凉.待唇轻触觉得药温适宜后,又递于她嘴边.凌一看着眼前的黑液体,不脸面燥热.他垂眸吹药的模样竟让她心震不已.
"我..."凌一方启唇,那药匙又近了几分.凌一毫无退路,闭眼皱眉轻抿一口.
哇...药方入口,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凌一推开羹匙,翻身趴于边,一副作呕的模样.
"为何比以往的还要苦些?"凌一红着眼眸,一副哭的可怜样儿抬头看着他.
"先前的药加过蜜汁."
"那为何不加."难怪他这样好心,这根本是刁难她嘛.
"加蜜汁会减药."殷宇安将她拉起,跟着又是满满一勺递于嘴边.
"我不喝不喝不喝...我不喝!"
僵持不下,殷宇安收回羹匙放进碗里,大掌托着药碗搁于腿上.他无言地看着她.正在窃喜的凌一以为又逃过一劫,却发现他额边渗汗,面相似有些疲惫.她心下一紧,目光落于肩头突想起他的伤来.拔刀的一刻,那深可见骨的景象猛然被忆起,扼住了她的呼吸.
"你...的伤...还好吧..."凌一看着他的眼睛,诺诺而语.
"我没事."殷宇安勾唇浅笑,那温润的眸光透着难掩的欣喜.他又舀了勺汤药,吹凉,以唇试温,再递于她嘴边.凌一看着他,心颤不已.她闭眸皱眉,一副凛然就义的模样含起药匙.殷宇安勾唇浅笑.
一碗药被灌得涓滴不剩.纵然是苦得呕,凌一也不再推开他的手.殷宇安端来糖水,凌一抢过一口灌下.殷宇安看着她眸光水润,娇喘微微的模样,不伸手拭下沾于她唇上的药汁.凌一当下一惊,燥红着脸,竟不敢迎上他炙热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