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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暖阁...
以楠木为架,白纱为幕,六尺来高,八尺多宽的屏风上绢绣着金灿怒放的秋菊.新吐的丝,滴的露珠,精巧的绣工让这片海散出阵阵幽.
薄透的屏风将夕晒的阳光滤得柔亮.半靠在湘榻上的人儿正借着光,飞针走线地赶着手上的绣样.
"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至那日起,凌一便时常来找卿幽.不易与人相处的子却轻易地接纳了她.或是因为卿幽太过母爱的温柔,亦或是她那温润得无法让人抗拒的嗓音.无论是何种,凌一都是喜欢上了她,或说是依赖上了她.
"刺绣啊..."
"刺绣?"凌一忽闪着星子般清亮的眼睛,撑着小脑袋半趴在榻前.她好奇地盯着卿幽手上的东西.以前她只见过娘亲拿着针线一次又一次地缝补着破旧的衣服,可从未想过针线还能缝出这么好看的图样.
"对啊..."卿幽含笑看她一眼,又专心忙着手里的活儿,"这只是绣样,等这个绣好了以后再小心地剪裁,然后才能缝到衣服上去."
"那...这蝶儿也是这样缝上去的吗?"
凌一抓起自己的短袄,看着衣角上两只小巧的彩蝶.
卿幽笑着点头,这丫头思维明锐,相当聪明.
凌一拿过绣绷,小手轻抚着细长的青竹.
"真好看..."
"给王爷绣的样,卿姑娘哪有不尽心的?"
翠儿笑着递过暖炉,移了移她背后的靠垫,好让她舒适些.
卿幽只是甜笑着,静静地凝视着青翠的样,心想他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服会是怎样个的模样.
"这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要给那个坏蛋?"凌一听说这是给他绣的,扬手把它丢在了一边.不耐的小脸上满是烦厌.
"凌一,不可以这样,大人他是好人,并不是..."
"他就是大坏蛋!他就是坏蛋!"
"凌一..."
"他是最可恶的人,他是坏人,是混蛋!"
"凌一,不可以这样!"卿幽轻声喝到.温吞柔顺的她也难得地沉下脸来.
凌一见她当真恼了,也只好抿着嘴忍了下来.
"凌一..."卿幽起身将她拉至身旁坐下,"王爷将你带回来是好心,你不可以这样骂他..."
"我不要待在这儿!我要回北疆!"
"难道王府还比不上你们北疆吗?你在这儿王爷可没亏待过你!"翠儿为他抱不平,真不知这王爷是怎么想的,竟捡回来这么不知好歹的家伙.
"哼,这就是没有北疆好!"凌一说得好心虚.她在这儿吃得好,穿得暖,过着以前根本想像不到的生活.可就算有万般好,这里都没有娘亲啊...每每想到娘还在北疆受苦,身边连个作伴儿的人都没有,她的心就愧疚得难受.然而这一切都是殷宇安那个混蛋造成的.是他跟娘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娘那么伤心,又那样决绝地抛弃了她.她真后悔错信了他!
"凌一,告诉卿,打从你住到这府里,王爷可曾为难过你?"
"当然..."凌一眨着眼,一时竟还答不上来.除了逼她吃饭外,他真还没有刁难过她.
"当然有...他不让我回家!"
"既然王爷把你带了来又怎会让你回去."
"所以才说他是坏蛋啊..."凌一瘪着小嘴,一副委屈哭的模样,"我真的好想娘亲..."
"怎么每次都能被他捉到!"凌一捶着软褥.
"嗯?"
"每次逃走都会被他捉到,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再晚点儿的!"
"你,你居然敢逃走?王爷发现了也没有罚你吗?"翠儿很是吃惊,这王府的戒律可与军队媲,别说逃跑,就连伺机点儿懒的想法她都不敢有过.
"被发现那也该是我恼火,他为何要罚我?"凌一说的理直气壮.
"昨儿气得都忘了给他两脚..."
凌一小声嘀咕着.
"你...你居然敢...敢踹王爷?"
"哼...谁让他挡我路的!"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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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见卿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凌一以为她又是在生气了.她知道卿不爱听他的坏话,可是...可是她真的很讨厌他啊.
"卿,你,生气了吗?"见卿幽不做回应只是盯着她看,凌一推了推她,小声的问.
"嗯?没有,没有...卿怎么会生凌一的气."卿幽笑着轻抚着凌一的脸.原本瘦黄的小脸现在也已长出点肉来,白嫩的小脸圆嘟嘟的.浓密的头发以水红绸带系了起来,额前齐眉的碎发以月牙形搭在眼睫上方,显得一双大眼灵动而莹亮.
"卿只是觉得,"卿幽搂过凌一,葱般的手指轻拂过蝶翅般的眼睫,"凌一的眼睛好漂亮!"
弯弯笑起的眼眸更加地水润明亮.还是孩子的凌一怎又会听出那话儿里的无奈和忧伤...
"凌一,答应卿...不要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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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在铜壶滴漏上晃动出昏黄的光.卿幽放下针线,揉按着已酸涨发麻的肩背.
已三更天了,想必他这会儿该是在明嫣那儿了.轻抚上精细的绣纹,卿幽不去理会心口泛上的股股酸楚.
卿幽拿出墨绸缎,将衣衫包好放进黑檀雕的木箱中.待收拾妥当后这才褪去罩衣准备就寝.
刚翻开锦被,就听见外屋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我见灯还亮着..."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深竟显得有些温柔."怎么还没睡下?"
她幽幽地望着屏风后的身影,难诉的欣喜逼红了双眼.她变得贪心了...
"正要睡的..."掩下不该流露在外的心情,卿幽挂上一贯的温柔浅笑,走过那道屏障.
"王爷才从宫里回来吗?"轻掸开附在肩上的积雪,卿幽熟练地帮他脱下已被雪水浸湿的外衣.
"有些时辰了..."
"都没有人跟着吗?这样大的雪,要是染上风寒,可该怎么办啊?"卿幽担忧地看着他湿冷的衣衫,端过已换过好几遍的龙井,递于他面前.
"原来我是纸糊的?"
"啊?"
卿幽诧异地抬眸望向他.他方才是在开玩笑吗?
见她一脸惊讶,他勾唇一笑,一口喝下递来的热茶,径直往榻走去.
是幻觉吗?卿幽有好一会儿都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他是在笑吗?
"王爷..."
"嗯?"
"今儿有什么喜事吗?"
"何以见得?"
"王爷的心情似乎很好..."卿幽半蹲在他身旁,浅笑着帮他褪去鞋袜.
"算...是吧..."
"王爷今晚不会再出去了吗?"见他已宽衣解带,料想他也不会再出去了.要不是今早听凌一说起,她还真是猜不到每晚临睡前,他都是看那个小丫头去了.他对凌一,够特别的了.
"去过了..."
"哦..."说不上是何种感觉,吃味算不上,可卿幽总觉得心里怪怪的,"王爷...可是去看凌一了?"吹了灯烛,她静静地在他身边躺下.
"你知道她?"
"嗯...凌一生得灵秀可爱,又相当的聪慧,我很是喜欢!"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可调笑的语气满是宠爱.
"凌一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
"哦?听你这么说,这王府里是有人欺负她了?"
"不是!这可能是从小养成的格.怕受欺负所以逼着自己强悍起来...其实,凌一是倔强而脆弱的."
"倔强而脆弱..."他轻声念着.
"嗯...所以,只要有些耐心,便能看到她隐藏在尖刺后的忧伤和脆弱..."
许久,房里只剩下滴漏的声响和一深一浅的呼吸...
他,应是睡着了吧...卿幽起身帮他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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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了解她?"突然的发问惊得她一颤.借着月光,卿幽迎向那双慑人的鹰眸.
"我..."
"你很了解她..."他轻叹了口气.
"凌一...她,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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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刻漏滴答作响...
"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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