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不是袁大吗?你来得倒挺快!怎么?是听说宋老爷子叫我搬来和他一起住,特地来拜访邻居的吗?”手上的活儿没撂,羽惜连眼皮子也没抬的斜了一眼,轻曼地问道。
“你,你少得意!林羽惜,我告诉你,别人都怕你,表哥也护着你,可我袁秀妙不怕你!别以为你讨好了老爷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今儿个我就到外公和表哥面前揭露你的恶行,今后这院子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袁秀妙说得怒意难平,后边浩浩荡荡的婢为了响应,只差没卷起袖子抡拳头。
这么严重?羽惜回头,一下哇叫起来。瞧那布料少得,啧啧!“几日没见袁大,您这身装束可真是……奇特新颖!呵呵,请恕我孤陋寡闻,难道现下落都国都时兴穿这么少?”先不说她一脸的容失、含怒的杏眼正死死地瞪着自己,虽然还是那身华绝伦的衣裙,但细数下来布料上那大大小小的“洞”,没有二、三十怎么也有大十几个的了。她一看不笑个没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边摇头一边惋惜地揶揄,“呦,袁大真是活力过人,这大冷天的还这么穿着……唉!虽说你的本钱是不错,可也得顾着身子,别为了争宠把命都搭进去,那可就划不来喽!”
“小贱人!你还有脸笑?!我就知道,这一定又是你搞的鬼!”就像失了理智似的,袁秀妙指着她张口就骂,那还有大家闺秀的影子?“小贱人!在浔州那会儿你就三番五次找本麻烦,那时没捉到你算你走运!如今本看在表哥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你却暗中使坏,真是其心恶毒!亏你还是林府千金!”
“林府又如何?我们家可从不计较这些虚名!”羽惜环胸而立,继续笑。这杰作一看就是老鼠咬得,再看她皮肤上那片小红点,不用说一定是夺命草加火蚁卵……呵呵,不错不错,看来魈卫他们可以出师了!“怎样?这几天没少受罪吧?”
“你,你……”就知道是她!忆起这几日来的无妄之灾,袁秀妙就呛不住的脸越发青黑,指着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羽惜,只有“你你”的份。
“我?我怎样?”看她面容一阵红一阵青的模样,羽惜更是没安好心地笑。
“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扔出去!”一声厉喝,袁大终于发威了。
羽惜听后,依旧无所谓地原地不动,时不时还缕缕胸前的头发。院里的下人早就纷纷向这边聚拢,等着看好戏,这会儿听到她发话,互相观望了下谁都没动,心下明白眼前这两位贵主不相伯仲,惹了谁都不好交代。
“你们造反了不成?你们想清楚,我可是未来的少夫人,你们得罪我就是对表哥不敬,日后难容宋府!”见他们不动,袁秀妙大吼。
“是谁要造反呀?”不等家丁露出难,一声颇具威严的沉声从屋里传来。
袁秀妙一惊,收回指向羽惜的手,水袖一甩,轻抬莲步移至一侧,家丁亦低头回撤,让出一条道来。
“呵呵,宋丞相听错了,这太平盛世的哪有人要造反?是袁听说我搬到您这暂住,来看我来了!”羽惜笑笑,说得云淡风轻。称“宋攘”为丞相,是怕来敌受不住她的礼遇。
“哦,是吗?我怎么还听到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之类的话?莫不是我人老耳背,没听清楚?”又扮回“宋攘”的来敌行至羽惜面前,推开两边搀扶的下人,让羽惜扶坐在树下藤椅上,两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您才不老呢!”立于宋攘身侧,羽惜笑道,“袁那番话是在说老鼠,她那今日闹老鼠闹得凶,袁这才说要好好清理清理。”
“是吗?”宋攘看向一旁低头的袁秀妙,同时也将她的窘样尽收眼底,只是碍于身份将笑意藏在心底。
“外公,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袁秀妙掏出秀帕呜咽地来到两人面前,至于掉没掉眼泪鬼才知道。
管它真假几分,听她述说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倒霉遭遇,羽惜还真是佩服她有当戏子的天分,比她演的还好,再听她添油加醋地说着自己之前对她如何如何无礼,下人是如何如何不敬,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她慢慢冷笑,竟有种不得不佩服她的感觉,今天总算见到什么叫黑白颠倒、最毒人心了。
除了努力往羽惜身上抹黑的袁秀妙,还有一个个战战兢兢站在院里,连气也不敢出的下人们,无人看见正经端坐的宋攘这时两指挑起小胡子,朝羽惜很生动地抛了个斗鸡眼,让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翻。
“哈哈……”一手支着额头,一手还捂着要命的肚子,羽惜豪爽的大笑打断了袁秀妙的滔滔不绝,也让一瓢子人看怪物似的逼瞪着她。没法,就这么要命的节骨眼上,她可是想停都停不下来。老天,一直跟她见面就吵起来的来敌竟也有如此搞笑的一面,此时不笑对不起他呀!
欺人太甚!脸立刻涨红的袁秀妙,瞪向羽惜的眼底里装满愤恨,变幻不定的面部闪过一丝戾气,“外公,林羽惜如此目无尊长,无法无天,请您为孙儿做主!”
“袁说我买通家丁企图对你不利,请问您可有证据?”慢条斯理地弹弹衣服,止笑的羽惜问她,她真是佩服袁秀妙,竟能编出这么个理由来,虽与事实不符也相差无几,只是魈卫原就是她的人罢了。“袁,除了证据,您也该说说我这么做的动机吧?”她好心提醒,想听听她还有什么新鲜样。
“证据就在我身上,”袁秀妙指着身上那件“乞丐服”说道,“至于动机昭然若揭!谁不知道我是表哥的新娘,未来的少夫人?你仗着表哥的恩宠意图对我不利,将我除之后快!”
啪啪啪!拍手再拍手!羽惜强忍第二翻笑意对她的推理表示最崇高的敬意,激动呀!不得不佩服呀!所以,请原谅她如此嚣张的行径吧!
一个林羽惜加一部魈卫,被这些拿整人当饭吃的人盯上,真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正扮着“宋攘”的来敌这回是真的同情兼怜悯袁秀妙了,当下对她报以热烈的关爱目光。当然,也不能任由着羽惜胡闹,他轻咳几声,“林是对妙儿所说表示认同吗?”小祖宗,好歹收敛些!
羽惜扬眉冲他笑笑,没问题!“袁莫不是认为,是我‘叫’老鼠磕了你的衣裙吧?”她可没有神通,能与动物交谈,何谈命令它们了。
“我查过家丁为我备下的沐水,也问过郎中,里面确实有毒物,所以我才会身体虚弱。”掀开衣袖一角给他们看,袁秀妙指证历历,“府中除你以外,再无闲杂人等。自从你来了之后,便有人对我不利,这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如今发生了,你要作何解释?”
“你就算有物证,那人证呢?有谁能证明是我林羽惜要害你袁?是谁看见我往你净身的水中投毒了?”羽惜冷笑,她那里虚弱了?从她对自己一再挑衅就知道她一直在找机会报复,这次终于有了机会,看来她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也罢,就陪她玩玩。
袁秀妙露出“就等你这就话”的神态,向后扬手,“来人!”高叫一声后,众人中间走来一个纤弱而熟悉的身影,白衣飘飘,莲步慢抬。
“冰冰,见过太老爷。”在宋攘面前盈盈一福,来人正是冰冰!
来敌在盈薄的面具下攒眉,他道袁秀妙找来的证人是谁,竟会是她?“嗯,起来吧。”说话间,投给斜上方一个疑问的眼神,后者却是面无波动,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
“谢太老爷。”冰冰起身,脸低眼正地观望地面,这么个温顺的佳人,任谁都无法将她与丑陋的东西联想一处。
“冰冰,有外公在这儿,你尽管将你所看到所听到的说出来。”袁秀妙心直口快地发话,扬眉看向羽惜的神情,自信满满,趾高气昂。
“冰冰还请老太爷明鉴,”微微欠身,冰冰低柔的声音传到所有在场人的耳里,“身曾受老爷之命,到陈梦园与林作伴,太老爷初见林那晚,我们才会园子不久,冰冰就见到有几个家丁打扮的陌生人来找林,一听之下冰冰才知道是林命令他们取府中物品,甚至还要他们对表不利!”突然一顿,她神慌恐地朝宋攘跪下,“老太爷!冰冰当时吓坏了,只想到身自己与智儿,未曾及时向您与老爷禀告,以至害表受苦,冰冰有罪!请老太爷责罚!”
冰冰这话一出口,原本玩闹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众多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向羽惜看来,议论纷纷间只见羽惜依旧翘首逸立,平静无奇。
“安静!安静!”宋攘一喝,待众人住嘴后,他缓缓抬眼侧望,“林,真有此事?”
瞧他炯黑的双眼微眯,透露着质问的语气,羽惜扬手一甩,一缕乌丝至于身后,“没有!”
说谎!来敌的鹰眼再眯,透出不相信的质疑。
爱信不信!羽惜耸肩,撇了撇嘴。
主仆俩玩起了无声游戏,老眼瞪小眼的对视,让袁秀妙和众家丁们还以为“宋攘”是在施展威严,逼羽惜乖乖俯首认罪,哪知道是来敌怕羽惜有什么情况没告诉他,藏着掖着只对魈卫说。
“林羽惜,你不是要人证物证吗?现在两者齐备,你不但居心险恶想害我,更对宋府妄动窃之心!你这么恶毒,宋府岂能留你?!”袁秀妙这下更认为人赃并获,只待宋攘一句话,将羽惜赶出宋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两人还是互瞪对方,宋攘挑眉问道。
听他一问,羽惜闭眼一会儿,再睁开时两眼似是尖锐的长剑射向那条纤盈的白影,似笑非笑的唇角看不出暖意,反倒让人生寒。“冰冰夫人,你说看到我吩咐家丁取府上物件,也听见我要他们害袁,请问可有人给你作证,证明不是你无中生有故意诬陷我?”
“你是什么意思?”她不解。
羽惜冷冷开口:“你家老爷将我关在陈梦园不许人进出,别提园外有高手环绕,一只鸟也飞不进去的园子,更别说是人了!况且当晚在园中居住的只有你我两人,我也可以说,是你伙同家丁要害袁被我撞见,所以此时才会被你陷害!”
“你含血喷人!”冰冰反驳。
“是不是含血喷人有谁知道?这句话我也有立场说,现在就原封不动送还给你!”羽惜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
冰冰含泪翘望,可惜再怎么装,也不能让羽惜从中寻到一丝柔弱,只见她抹泪再度说道,“林,我知道你素日对冰冰母子极好,但再怎么好,冰冰也是宋府的人,不能背弃主子!是的,陈梦园当晚确实只有我俩,没人能为冰冰证明所说非虚,但……林,冰冰在这里谢过你对冰冰的好!”向羽惜欠身行礼,她似是下了多大决定似的攥紧秀帕,两眼又积满泪,看向宋攘回道,“原本冰冰无意多说,但林已逼人至此,冰冰不得不将那的事原原本本道来。”
“你但说无妨。”宋攘发话,同时向羽惜挑眉,两人同时达成共识。
怎奈她没开口,袁秀妙就天外飞来一句,“我早就说过,这种吃里爬外的恶毒人,你没必要跟她客气!”
众人不再出声,盯着冰冰等她娓娓道来,“那晚过后,冰冰思前想后觉得有必要告诉表,提醒她多加小心,两日后的里,我等林睡下后出园去找表,没想到在表屋外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尾随他,见他向表水中下毒,之后又见他去向林复命,还把那瓶毒药交给林,如果冰冰没猜错,那瓶毒药应该还在林手里!”
这下总算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了!还能怎样?搜东西呗!羽惜无聊地翻白眼,来敌更是掏掏耳朵。不用想,那瓶似真似假的毒药,现在一定被人塞到她屋中某个角落里了!
“怎么样?你敢让我们检查你的屋子么?”袁秀妙又来挑衅道。
“请便!”羽惜抬手请她袁大进屋。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没多大玩心了,索随她翻个底朝天去!其实就那点毒,她也不稀罕,她屋里还有比那还厉害的玩意,何况那个一直在睡的宠物最近是懒得要命,让他们叫醒它也好。
“你这张脸顶多算是清秀伶俐,怎么就这么国殃民呢?”待袁秀妙帅家丁到羽惜屋中,来敌趁着有空赶紧问道。
“我哪知道?”羽惜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他身后的椅背上舒服地一靠,“可能——是落都的风水跟我不合吧!”她寻思着,兴许很有可能。要不然她这张人见人爱的脸,怎么到了这就一点不发挥作用哩?要是在京都,只要她露出一个微笑,可就能让七八天没吃东西的乞丐把口粮双手奉上,这还不止,就连梵狮青楼里的老鸨们,天天盼着她去……千万别想歪,她们可不是要把她怎么样,而是见到她后,母大发,争着抢着要认她做干儿。可以说京都大街小巷里的人,没有不败在她微笑之下的!当然,那是在没见识过她邪恶的那面前!
“那个小不是和你挺好的吗?”来敌又问。
“你跟我见面就吵,可我还是你主子。”人心难测呢!
“这没什么事?”他说的是她召见魈卫的事。
“没,就是太无聊了。”深呼吸下,今天天气还挺不错。
来敌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下一团黑线,拳头握住又松开,“她没武功。”从刚刚他就注意她,很肯定这点。
羽惜知道他要说的什么,摆了摆手,“她听到也好,最好姓宋的已经知道,反正不影响翱殊他们就行。”从他手里抢来暖炉捂着,她寻思着袁秀妙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虽说有个好天,但刮得风还是冷飕飕的,好想赶快进屋暖暖去。
瞧她心不在焉,来敌运功抵寒的同时白她一眼。这人,怕是天塌了也能当被子睡得舒服!“等会儿怎么办?”他问。
“拖呗!”羽惜往他身上靠靠,“这会儿说不定姓宋的正往回赶,我刚才瞧见有人报信去了……啧啧,袁大只怕要做赔本生意了!”
“哼!你还有心情说她?”来敌哼笑,想到羽惜见冰冰出来指证时毫不惊讶,紧问,“她怎么露出破绽的?”
“她很有演戏的天分,却没有把戏演完的耐心。”羽惜声音一顿,想起之前的自己亦是如此,不失声笑了笑,之前的她不也是没有这份忍力,才会败给宋民险的么?“我本来不曾怀疑过她,但那晚宴席上,我见她神有异,便开始上了心,同时那晚我接到伊叔叔的信函,才对她更是怀疑!”
“哦?那时你便知道她会违背宋民险对你下手?”来敌挑眉,看来一切都出在那封信上,但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不,我那时只弄清了关于姓宋的一件事,至于她也是当晚才开始留意、防范的。”羽惜摇头看向屋内,幽幽地说,“因为我的到来,所以她急了。她是宋民险的室也是他的手下,按说应誓死效忠宋民险,但她终究还是人,只要心爱的男人目光不再只有自己,她就慌了。你瞧那个袁秀妙,充其量不过是个刁蛮千金,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必两人这次联手是为了除掉我这个‘情敌’,再来个龙争虎斗。但她们都不了解宋民险,更忽略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又太急于除掉我,所以今天这一招,算是一步错满盘皆输了。”
“要揭底了么?”这回是正经八百地询问,虽然眼角已扫到袁秀妙领着一堆人朝他俩过来,但丝毫不妨碍他与主子说话。
“再等等,冰冰因个人私情耽误了姓宋的大事,也等于是替咱们除去一步棋,但姓宋的为防我生疑,肯定是一子动全盘皆动,这会儿咱们不宜暴露。”说着,羽惜把暖炉抛给他,整整衣服,又静立宋攘身侧,笑靥的看着朝她这边走来的人群,“袁大怎么慢?”她都等得快不耐烦了。
这时从人群中窜出一条紫影,众人惊呼,都纷纷避开,让它第一时间奔向羽惜,跳进她怀里。圆圆本来在屋里睡得的,袁秀妙等人进门就像拆房子似的生怕吵不醒它,结果它醒了,也送了上来企图捉它的家丁每人一个牙印子,再满屋乱窜,见人就又抓又咬,等它玩腻了窝在房梁又睡一觉,这才出来找主子。
“圆圆,你醒了?乖!”安抚地拍拍它的小脑袋,圆圆在主人手臂上转了个圈,找了个舒服姿势卧下,一眼紧闭一眼半睁,泛蓝的眼珠子妖异地盯着袁秀妙等人。
“真是妖养妖物!”不知是谁骂了句从人堆了传来,让羽惜抬眼望去,本是摸着圆圆背毛的手突然攥紧,“龇——”圆圆一疼,露出尖利地牙齿,前腿窜立起,两只兽眼向前方众人凶狠地瞪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