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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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主,姑姑的密件”司马素素言辞尤轻,望着坐榻上的季成伤,只见他一手持《论国策》一手与己下棋,眼风不动,神疏淡。

    “念”

    “是,晏九环次子有疑,修书回祁端王探郡主重疾,若来人,必被识破,请宗门明示。”

    司马素素念罢,秀眉蹙起,不免为落琴担心,因她知道,晏九环虽为名门正派,却……。

    季成伤唇角微微一动,倒也不理,弃了手中书卷,反倒更专心下起棋来。

    司马素素知他情,只能立着不言,一柱燃尽,棋局已有胜负,他方停了下来“青成如何说?”

    “少主说,二日前正午,两位督军已北上盛州军营,晏元初铀粮之责,遣孙仲人亲押,与十日后前往。”

    “好,我说你写”

    “是”季成伤一一说来,司马素素运笔如飞,待他说完,她已忻,按往日旧例,封上密印,缚于鸟爪之上。

    “你还有话说?”季成伤见她迟疑,冷冷的问道。

    “属下不敢。”

    “说”声音不扬,但自有气势,倒可忽略他面目之丑,身体残缺。

    “姑姑去山庄是寻琴的,虽两次失手,也是晏九环老奸巨滑之故,为什么要去军营,那琴如何?”

    “下去”纵然被斥退,司马素素也不敢返,只能施礼退下,可那疑惑之感经久不绝,宗主运筹帷幄,却怎么越发的炕明白。

    密信如期送至落琴手中,依然是熟悉的手笔,妩媚挺秀“留书出走,可去军营。”

    妙!委实是个好计策,郡主身份不可丢,但若这个郡主舍不得夫婿,为情出走,便是以后回来了,晏九环也不好说什么,凡事都有冷临风担待。

    屈指一算,回祁至环月山庄至少需一月半的时日,若有人来,不见郡主,这说辞自然由晏元初去圆。

    而她则要立刻动身,冷临风已走了三日,她若要追上,非日兼程不可。

    只是这环月山庄如何出去?晏元初这几日,都在山庄,半步不离,她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非寻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怀着重重心事,去看哑哥,伤势虽愈,但内经依然不畅,她亲调医药,为他送去,也算报他昔日救命之恩。

    路过夙兰阁,见夏凋谢,秋菊初绽,方觉秋已至,她的前景仍不明朗,进无路,退无路,到了今日,骑虎难下,必须把琴找出来,唯有如此,她才有自由的一日。

    流连片刻,听见里间有男二人争吵的声音传来,她不是好事之人,对这些事更是避之不及,可那声音越来越重,由不得她置若罔闻。

    “从商阳回来,你便对我不理不睬,听说你的别院还有子出没,你如何对得起我。”声音熟悉,有骄横之势,是晏紫澜。

    “听什么人嚼嘴皮子,军务繁忙,你二哥日日都需我在身边,你也不是不知,罢了,听话,待我押粮回来,好好陪着你。”

    孙仲人,竟是孙仲人,怪不得那天月老祭,晏紫澜一副心有所属的模样,原来她不爱军勇爱书生,倾心的竟然是晏元初跟前那个貌不惊人的谋士。

    “二哥也要去盛州,自然少不得你,等你回阑知何日了,还是我和綦哥哥去求,让他命你回来陪着我。”

    “男儿志在四方,若我不建立军功,我以什么身份和盟主求亲,我如何与你般配?”

    他说的认真,连落琴也难免动容,里间突然少了声响,想必正在情浓之时。

    落琴顿觉尴尬,急走了几步。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了良计,可以坦坦然然的走出环月山庄,直奔军营。

    “给我的?”虽是夏末初秋,可走得急,还是薄汗涔涔,哑哥见她这副样貌,微微一乐,执起她的手写道。

    “是,我要出趟远门,不能再为你疗伤用药,这里有内服的汤剂与外敷的药膏,日日不可拉下,十日后便会痊愈,一丝病根都不会留。”

    “为何要走,去何处?”他眉微皱,眸光闪烁,手笔不停。

    “去盛州军营”

    “找你师傅?”手笔写到师傅二字,微微一顿,换来她纤手一颤。

    “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自应该与你说,只是世事难料,我也不知有没有命回来,今日来,除了送药,也是辞行。”

    “我不安心,我陪你前去?”他自有忧虑担心,尽数流露。

    “不可,人多眼杂,我一人出去都十分困难,何况还有你,放心,我自会小心谨慎,到了军营有冷大哥护我,不会有事。”

    落琴见他这般,既有感动也有好笑,他不会武功,到时自身难保,怎么护她?

    爱好木,人品正直,与她为善,倒是这环月山庄交得的第一个朋友。

    “小心了”这三个字虽简,却也勾勒仔细,写得缓慢,足见其心,落琴见他肩上有草屑未拂,便自然的伸出手,为他掸尽。

    浅浅一笑,对上他深邃的眸子,相对无语,只诉离别之意。

    “如此无聊,难道孙先生无暇顾你?”

    “是你,你如何知道,你……”晏紫澜晨起便找不到孙仲人,正在伤怀,突然听得身后有声音响起,亭亭而立,正是落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晏紫澜哪容得此事被旁人知晓,莲步一起,黄过去,落琴转身一避,裙裾如,含笑道“别恼,孙先生含而不露,难得的人才,眼光甚好。”

    “无须你关心”身姿展动,如乳燕翻飞,落琴避的辛苦,脚步不落“都说孙先生有一处别院,你二哥又是出了名的,这别院的真章,你就不想亲自前去看看?”

    “他”说及她的情郎,这素日压在心头的疑惑,被落琴提起,心中更为不安,脚步慢慢的缓了,收了招式终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与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意中听闻你二哥今日要去别院,你也知道男人之兴,终究少不得酒与佳人。”见晏紫澜面越来越不妥,便知道自己所言已达到目的。

    “他不会如此对我。”

    “也是,毕竟是逢场作戏,若以后真娶了,也少不得三四,如此大度,怪我往日小看了你。”

    “他敢,别院在何处?”一击即中,落琴难免有些不忍,自古子情重,男子薄幸,她为了自身脱险,利用了晏紫澜的这份深情,算不算罪无可恕?

    “若想去,我愿陪走上一遭,别院所在都不知晓,我岂会知晓?不过孙先生任凤城参军已久,仔细问问也不难找。”

    侧目去看晏紫澜苍白的面,知道她情根深重,已乱了心神。

    “好,你陪我同去”一个人前去毕竟有些忐忑,虽日日与落琴不睦,但她毕竟是綦哥哥真心喜爱之人,也算是她的嫂嫂。

    “今日午后换上男子衣衫,在此处等我。”

    “好”她一瘸一拐渐渐远去,只留下落琴一人伫立,心思百折千转,别有伤感。

    因为身有残缺,这个天之娇,也这般的不自信,患得患失,身为子,何其命苦。

    五十步焉能笑百步,她亦如此,傻得义无反顾。

    带着环月山庄的大,果然无人阻拦,想必晏九环怜残疾,所以破例让她来往自由,图她一个高兴。

    落琴不会掌船,只能由晏紫澜来掌,她划得辛苦,神不佳,不需去猜,定是为了情郎不安。

    怪只怪晏元初太过俊夺目,很难让人仔细留意身旁的这个谋士孙仲人,但是他为晏元初信任,且被晏九环所用,自然不是俗人。

    仔细回想,他面目平常,言语不多,可他的声音…….那出谋划策的声音,与晏紫澜诉情的声音,竟然有些耳熟,定是在哪里听过。

    “到了,我们快走,天黑之前还要赶回来,爹不许我离的太远。”

    船至岸边,她一步跃上,落琴则从容的跟在身后。

    为了逃离,她坐了万全的准备,轻袍简服,行李自然不能带,备了银票,沿路可买些衣衫干粮。

    “你可喜欢我綦哥哥?”晏紫澜与她并行,莫名一叹,十分自苦。

    “为何说起这个”她从小依赖无双,奈何人生波折,不能厮守,但对冷临风……

    “我虽是武林盟主唯一的儿,但是我的腿……当年我不慎从树上掉下来,雨桐吓得不轻,綦哥哥为了保她,照顾我三日三,告诉我这不过是个意外,如果波及了旁人,就会受到我爹爹的重罚。

    綦哥哥的话我件件都听,雨桐对我好,因为她以为是她害了我,从此小心谨慎,但凡我要什么她都会费尽心思为我求来。

    綦哥哥和我一样,早早的没了娘亲,我们相依为命,自然亲厚。

    但是孙仲人不同,他对我极好,并不因为我是晏家,也不嫌弃我是个跛子,他有勇有谋,见识广博。

    这山庄外的世界,如何精彩,如何不俗,都是他告诉我的,我信任他,就像你信任綦哥哥……”

    娓娓道来,尽是儿之态,如此秀,其实仔细看来,她有一对冷临风一般的眼睛,明亮坚定。

    “今日多谢你陪着我来,我也不是不信他……只是见了才安心,我并不是大度之人,我只希望他看着我,在意我,只有我。”

    她如此认真执着,倒让落琴不免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这般诚恳,没有丝毫的伪言假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每个子心头的一个梦。

    她何其勇敢,敢与礼教挑战,大胆的追求自己所要的,回头再想晏九环府中的一干,冷临风的娘,戚桑戚夫人,青娘等人,便是一辈子都活在这桎梏当中。

    “走快些,别磨磨蹭蹭的”晏紫澜打断了她的深思。

    “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感触良多,见前面的那个身影,肩膀薄薄,身姿纤细,一瘸一拐的窘态,却是这般亲切,这般温柔。

    柳枝巷位于商阳城中,一面临水,一面依着街市,有闹中取静之意,三阙城围,书涌动,是一处静心的所在。

    楚国丞相房子润,状元及第之前曾居于此,三年苦读,方才仕途得意,步步高升,成为一代名臣。

    世人附庸风雅,也想图个同荣的吉利,便落户于此,渐渐成了局面,为商阳一些大户所喜,建别院赏心雅事。

    落琴与晏紫澜一路寻来,所问之人都说,风城参军孙仲人的府邸也在此处,可依照孙仲人的薪俸财力,自然无力购得。

    不难想到,自是晏元初授意之下,才有了这名居。

    “是二哥”晏紫澜眼尖,拉过落琴,回身一避。随着望去,只见晏元初缓步而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他自来鲜衣驽马,穿着考究,可今日却是一袭再也普通不过的青衫,打着几处补丁,发髻不整,望之十分潦倒。

    若不是晏紫澜仔细,就算与她相对而过,她也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平日所见的凤城将军。

    “二哥怎么穿成这样?”晏紫澜的疑惑自然也是她的疑惑,可现下的情形,只能跟着他,看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他仿佛心头有事,双眉难舒,并未发现有人跟随,到了拐角处,人影渐没。

    落琴与紫澜不敢离他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才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少爷,来了。”

    “人呢”

    “不好伺候,依我的意思……”

    “不妥,还是留着,以后有用处。”孙仲人的声音晏紫澜当然识得,可落琴也大有熟悉之感,究竟是在何处听过。

    “果然有子,他瞒着我”晏紫澜压低了声音,微微颤抖,自然是十分失意。

    按着落琴的计划,此时她该金蝉脱壳,退身而去,然后一路上乔装打扮,尽快追上冷临风,同去军营。

    可实在好奇,却也放不下晏紫澜,双脚仿佛入定,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她二人身姿略动,轻巧的上了一面粉墙,从上看去,内庭宽广,俨然是一处错落有致的江南庭院。

    四下无人,佣仆下人一个不见,厅堂四开,看得清楚,晏元初与孙仲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我们下去”晏紫澜早已不忍,恨不得插翅飞到孙仲人面前,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招。

    “看看就走,不可久留。”还是落琴谨慎,四足落地,倚着墙门,大气都不敢出。

    “你这死鬼,还知道来,我等你好苦”一个压的子声音,听得不甚清楚,从窗格望去背影纤细,正在梳妆。

    “主子来了,你休要放肆。”孙仲人也压低了声音,倒也正经严肃。

    晏紫澜气得浑身发抖,夺门而入,若不是亲耳听闻,她怎会相信对她如此真心的男人会别院藏娇,会如此欺骗她。

    落琴一把将她拉住,心头慌乱,这两个人的声音,她都听过,绝不会有错,是谁?究竟是谁?

    “呀”那子一慌,连忙回过身来,立刻跪下“贱婢该死,贱婢该死。”

    “起来说话”回答的是晏元初。

    落琴双腿发麻,心中的惊惧呼之出,早将此行的目的抛诸脑后,抬高了头,往格间看去。

    晏元初,孙仲人,还有那个子,身材袅娜,体格风,可面目尽是伤痕,惟有双眸点漆,竟然是楚郡的贾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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