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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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岑楼,阳光漫溢,冷临风跌跌的走出几步,见巡街的楚军骑马而过,便冲撞了过去。

    “什么人,大胆”为首的那一个,见他衣着华,失魂落魄,倒也不敢大声责斥。

    冷临风从腰际解下腰牌,上写“督办军务”四字,直抛在那人手上,引得那人一怔,翻身下马“原来是督军大人,小的眼拙。”

    冷临风置若罔闻,无心说话,翻身上马,正前行。只见落琴急奔而来“冷大哥,你去何处?”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他身如石雕,一动不动,背脊僵硬,眉目低垂,炕分明。

    “不能去”落琴一把抓过缰绳,拽在手中“这个疯汉说的话,岂知是真是假?他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为什么偏偏说起这些?你可曾细想?”

    “奶娘曾说起,他欠我娘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我还以为是他娶了又娶,让我娘备受冷落,哪里知道……”

    指尖掠过缰绳,微微泛起一阵粗砺,心中那一股怨气,无处宣泄,他抬起头来,眸光不定,只看着落琴。

    夏夫人戚桑,改嫁成了晏夫人,他打小就知道,也曾在父亲膝头,不折不饶的问“那我娘呢,我娘在哪里?”

    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你娘身染重病,药石无效。”

    他从来孤独,并无母荫庇护,孩童的心中,自己的娘亲总是最最好的那一个。

    纵然对嫡母尊重,对三娘亲厚,可在心中哪里会有一个子可以超过他的母亲。

    他父亲是武林盟主,英雄一世,几个子之中对他最厚,他总以为是母亲的缘故,爱屋及乌,而今想来全数错了。

    他是在忏悔,是在弥补,他无颜去见自己的母亲。

    “冷大哥,凡事该弄个清楚明白,你关心则乱,不可走……不要去。”落琴素面染愁,自他不顾一切的下了岑楼,她便不由自主地随了下来。

    戚桑?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子?为何事事都和她有关?

    纤手紧握缰绳,带有几分坚定之意,纤薄的身子倒也能衍生出如许的力量。

    暖风一阵,让他平定了许多,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在座前“呀”落琴身子一僵,回望他,眼波交缠……

    “綦哥哥……”瞥见晏紫澜的裙角,冷临风再也不等,拍马而去,在她耳边说道”既然你不让我走,那就随我一起走,我定要弄个明白。”

    落琴不再挣扎,也不做徒滥劝慰,任凭熏风拂面,用背脊贴着他的,心怀跳动,自然比往日更烈。

    策马狂奔,一路往远郊而行,待过了商阳碑楼,马力渐渐的缓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唇角抿得紧紧的,双眉蹙起,心思转折。

    马由急奔改为缓走,终慢慢的踱步,沿着弯弯曲曲的商水之边,似游在画中。

    “这不像我所认识的冷大哥”落琴知他心思,率先开言,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你所认得是什么模样?”回应的声音不复明朗,低沉沉。

    “他聪明幽默,潇洒不拘,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好似天地间最洒脱,最自在的一个。”

    “噢,没想到,还是这般好。”

    “每当我心中烦闷,他总会与我说笑,每当我有难处,他自会伸出援手,千面神捕,少年英雄。

    他医术胜过不少名医,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还会去寺院东西来讨我欢喜……这才是我认识的冷大哥。”

    “可他也是……”

    “可他也是人,是人总有喜怒哀乐,总有悲欢离合,他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话被落琴所抢,带着三分玩笑,三分认真,声音轻柔,纤手覆在他的手上,宽慰满满“其实真算起来,冷大哥比我不知要强过多少,至少有亲可念,有亲可想。

    而我……却从不知爹娘是什么样,不知她们什么面貌,什么身份,其实,不必是什么武林盟主,不必是什么高府豪门,哪怕是乡野的一对农人也是好的。”

    她眉峰蹙起,自有惆怅之意,十年前往事涌动,模模糊糊早已记不清楚。

    惟记得流离失所,漂泊四方,十年的平安和欢欣,原来记忆中只有无双一人,对她的好,对她的殷殷关切。

    一双炙热的手环在她的腰际“傻丫头,你有我,还有我……”冷临风勒紧缰绳,一鞭而下,只见四蹄飞舞,那马撒腿便奔…….

    奔驰之间,衣衫飞扬,城廓的影子越来越淡,马速丝毫不减,反咏演越烈之势,冷临风弃了手中的长鞭,任凭马肆意的奔走。

    这一番淋漓尽致,他惟有将她抓得紧紧的,用风来荡涤心中之痛,切肤之痛。

    若在往日,她定会十分害怕,可此时哪里还有半分恐惧,安全信赖之感油然而生,这怀抱天生可依,她竟不想离开半步。

    “呀”马遇上阻碍,仰天一啸,稳了身形,攘不客气的将马上的人撇了出去。

    冷临风反手一抓,哪里能让她受伤,怀抱一紧,两人骨碌碌的顺着路边坡道,直滚到湖边方才停下。

    他是热血男儿,此时娇躯在怀,气喘微微,一股淡直冲鼻际,衣领间那抹肤如雪,触目可及,情不自的俯下,覆上了她的唇。

    软清甜,心神为之一醉,缓缓地加深,攻城略地……

    落琴征仲难定,还未从摔马之险回过神来,却见他的眸光炙热。

    唇舌在他的气息之下,酥酥麻麻,脑中一片空白,竟随着他的…….

    “月牙儿……”她的师傅总爱这般唤她,清朗随意…她竟然,他在做什么。回过神,用尽气力支起身来,将他一推,泪紧跟着落下。

    冷临风并无防备,这力袭来,只推得他往后一仰,胸口起伏,喘息不定。

    她踉跄的走出几步,却被裙裾牵绊,跌倒了复又立起,他心中一软,立刻大力将她扯了过来,用劲力按住了她的挣扎“……是我的错,是我错……”

    手抚过她脸庞的泪,心房紧紧揪起,反手就给了自己一掌“我不该如此,我会等……等你甘心情愿,我…”

    他极沮丧,却也无可奈何,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之中,手却牢牢地不肯放开“纵然你心不在此,也别忘了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走。”

    不知是何时起的身,他不再与她同乘一骑,将她在鞍上置妥,自己牵着缰绳缓缓而行。

    二人各怀心事,气氛又如来时一般,竟更沉重了几分,冷临风屡屡回顾,见她目光淡远,心中颇为后悔。

    唇上余温还在,心头却也加着微甜……从远郊回商阳城的路上,一时苦闷,一时甜蜜,七上八下。

    浑不觉时日犹如白驹,夕阳已起,商水染金。

    且说那晏家兄与无双,被那疯汉支开,各自心境不同。

    变故突生,冷临风拂袖而去,落琴也追了出去,只留那疯汉一人,大声地叫唤“少年郎……少年郎。”

    晏家兄匆忙下楼,无双倒也不急,从窗口俯身一看,正巧见落琴被冷临风拉上马。

    俊眉微皱,心中失落一处,久久凝视。只是这愁想牢用?他还是要做该为之事。

    握紧的手微微的松了,自嘲的一笑,瞥了那疯汉一眼,便下得楼去。

    “不知哪疯老头到底说了些什么,惹得我綦哥哥如此不快,现在可好,五人出来的只剩下三人而已。”晏紫澜怨叹声声,一刻也不消停。

    “晏兄自有主张,怕是有大事难阴。”无双一贯儒雅谦和。

    “哼,本来就不该听些来路不明的人胡言乱语,他能说出什话来,可是兄长有兴致,我们也只能陪着那疯子一起发疯。”

    晏元初手中把玩着蚕豆大小的珍珠,见前方有一骑跨马而来,身形一顿。

    “禀将军,方才接到山庄急报,盟主回商阳途中,遭人伏击,受了点伤,现正赶着回去。”

    “伤可重,我爹他怎么了?”晏紫澜急问。

    “也在,索伤势不算太重,将军与还是先回府的好。”

    “给我们备三匹快马,并先行去渡口备好船只。”晏元初吩咐下去。

    “綦哥哥怎么办?”

    “放心,我会留下记号,兄长看见山庄有事,定会赶回来。”

    “聂督军,请了”他先行上马,从怀中揣出一柄短剑,回身施力,那剑径直而去,竟牢牢地插入古木之中。

    见此事一了,便头也不回跨马先出,三人三骑,扬起一片烟尘。

    环月山庄,门高深,轩辕居此时门庭若市,丫鬟、仆人,行走匆匆,几房夫人听闻晏九环受伤这般大事,纷纷前来问候。

    真心的假意的,倒也泣声不断,惹得晏九环不厌其烦,命她们全数出去,才稍得片刻安宁。

    伤在手臂,任由医士疗伤,跟在身边的是晏元初军中的谋士孙仲人。

    “仲人看是何人所为?”

    “盟主心中已有论断。”孙仲人谦和,面上波澜不兴。

    “这等臂力,能伤我者也非一般人……”

    冷临风接到暗号,心内焦急如焚,很不得立刻插翅飞到环月山庄,可偏偏到了轩辕居门口,却停了下来徘徊不前。

    落琴跟在身后,午后那份尴尬已稍稍淡去,他虽然对她如此,可她却也不怎棉他脑他。

    见他如此潇洒之人,竟然踌躇,毕竟不忍开口道“自己的心思,只骗得了旁人,骗不过自己,不管他做了什么,你们终究是父子,进去吧。”

    他回过头来,眸光一闪,点了点头,再无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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