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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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兄请看,这街市的岑楼落日,舞榭歌台,与映波如霞、藻廊桥、曲径竹意、飞瀑激石、荷十里、深山禅意并称我商阳八景。

    夏秋冬,时时有新,仿佛身处画中,尤以岑楼为最,今日既然来了,不可不登高饮酒,风雅一番。”

    冷临风指一处高楼,约有四层,檐角仿古塔建造,悬着铜铃,风吹铃动,直匾撰有“岑楼”二字。

    无双应了个请势,众人跟着拾阶而上,上庭宽朗,八仙桌开,此时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或是饮酒倾谈,或是浅酌低语。

    最显眼的便是一位老者,只见须发白,衣着随意,自斟自饮,倒也十分畅快。

    他几人依窗而坐,招呼店家上了酒食,一时间珍馐精致,鲜四溢,菜肴之,占尽了、、味、形。

    “常听旁人说,功名富贵得意事,哪比乘舟下商阳,今天看来,真是名都,名地,名不虚传。”无双执筷不饮,望着楼下如画之景,不由得一赞。

    “不知聂督军是何方人氏?”晏元初三杯落肚,俊容微红。

    “是呀,与聂兄鞠赛交手,金殿受封,也算拥,真还不知聂兄家居何处?”冷临风跟着问道。

    “通州近郊二十里,叫穆湘的小地方,不值一提,因盛产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秀才举子云集,故也勉强算得上是个书之地。”

    “哪里,聂兄太谦了,当朝丞相房子润,便是穆湘人氏,出了名的才子故地,怪不得生就聂兄这般人才。”

    晏元初眉目一动跟着又说“玄天宗总坛就在通州,厉害的江湖人物不胜枚举,听说掐着日子,一拨一拨的前去拜会季老爷子,聂督军可曾听闻?”

    落琴低着嗪首,只吃不语,听到此节,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只见无双举杯与冷临风轻扣,从容回道“晏将军说得不错,的确如此,这些江湖中人奇奇怪怪,个个不好惹,却仰着玄天宗的鼻息,我辈只需敬而远之,倒也能相安无事,自保无虞。”

    “艺高人胆大,才疏方敬人,聂兄之才,难道还畏惧区区几个邪道小人,依我看玄机逍遥江湖闻名,怕都不及聂兄本事。”

    “晏将军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能和玄机逍遥相提并论。”

    冷临风见落琴双眉微蹙,食不知味,知她为了何事烦恼,冷眼旁观,他那兄弟言语透着几分怀疑,有步步紧逼之势。

    聂无双答得从容巧妙,可这个傻丫头……若还不说点别的,只怕就要露,他岂能袖手旁观。

    “好了,元初你好奇甚多,再问下去怕要聂兄告诉你,高堂房,兄弟姊,来来来,此情此景,饮酒才是真的,这些个有的没得,不说也罢。”

    “兄长说得是,元初钦佩督军之才,这才多说间,聂督军不要见怪,好!我这就罚酒三杯,先请了。”

    言语化解,气氛由沉滞变成了随淡,晏紫澜听他们客套来客套去,早有几分不耐“二哥不是论政,便是说些军务上的事,还不如听个小曲自在。”

    她轻轻击掌招呼店箭来,随手扔了一个银锭“去沏壶好茶,招呼楼下唱曲的姑娘来,给我们助助兴。”

    那店家捧着银锭,千恩万谢而去,晏紫澜转头看着无双“督军远来是客,怕是不知,这岑楼的好不仅仅是风景独具,菜肴鲜,最难得是江南子吴侬软语,听着小曲饮壶名茶,才算没有白来一趟。”

    “你一个孩子家倒也知道这些?”冷临风好笑的看着她,换来她的一嗔“还不是二哥告诉我的,二哥说这里唱曲的姑娘虽不比……”

    晏元初轻轻一咳,面有微红“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些?

    “这里没有外人,未来的二嫂也不在,说一说有什么大不了,二哥你……

    “茶来了,上好的毛尖。”店家一声招呼,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答。

    青瓷为壶,茶袭人,落琴眼见这茶,不由得想起了落霞山的光景。

    茶道之精,不能怠慢,他最讲究饮茶之妙,毛尖滤水,取其清洌淡雅之气,这第一壶原就是喝不得的。

    见无双拿杯要饮,双眉一皱,不由自主地将其夺下,把茶水一泼自然的如同往常“第一壶不好。”

    “嫂嫂你……”晏紫澜一声低呼,落琴方才回过神来,她在干什么?这里不是落霞山,这是岑楼,是商阳。

    她是思月郡主,而坐在她对首的是朝廷新封的征远先锋,督军大人,他不是师傅,不是聂无双,他……

    无双心中一痛,将她的失看在眼中,十年师徒朝夕相对,忘不了的岂止是她……

    他爱滤水的毛尖,第一壶只泡不饮,她记得清清楚楚,总抢着先把水给泼了,然后换了新水煮茶,也会像如今这般秀眉蹙起,柔声说“第一壶不好。”

    他的喜好不自觉地成了她的喜好,到了今时,一如昨日。

    “督军饮茶让我想起了我父王,他爱滤水的毛尖,十多年来已成了习惯,我伺候在侧……所噎…对不住。”

    “郡主思念王爷,一时情急罢了,无双岂敢责怪。”这番借口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个,可见冷临风眸光一黯,默默饮得几杯。

    这份神态,让她知道这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纵然可以应付晏紫澜与晏元初,应付得了而今尴尬的局面。

    可她的心思却也瞒不过他,瞒不过这位心思细密的冷大哥。

    三人怔仲之时,一个丽的子亭亭而上,纤衣薄裙,手中抱着一把琵琶。

    她施礼调音,盈盈下拜,声音极为悦耳“不知客人想听什么曲子。”

    “捡你最拿手的来。”晏紫澜少心,加之晏家的身份,平日不能随意出来,早就想见识见识这男人们喜好的风雅之事。

    晏元初意不在此,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嫂嫂有几分不妥,倒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便和冷临风一般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那小子便唱个声声赞,夸得是我商阳的大英雄,武林盟主晏大侠。”

    “好,便唱这个”晏紫澜深得晏九环喜爱,平素里自以晏九环之而骄傲,她的父亲是个不世的大英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她开怀。

    “今日听我声声赞,夸得是武林盟主晏九环,仗义疏财大丈夫,锄强扶弱男子汉。

    今日听我声声赞,夸得是天下英雄晏九环,西莫一役名传,杀得敌军胆儿寒。

    今日听我声声赞,夸得是……

    几人听得兴起,合着曲调轻轻一哼,惟有无双与落琴不语。

    世间的善恶好坏,个人所持的立场都不相同。

    对楚国来说晏九环功勋卓著,的确是不世的英雄,可对西莫来说呢,他却是亡国的急先锋,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

    唱曲的子声音悠扬,极富情感,让人为之动容,落琴不敢多看,只能的去见无双的神。

    他父聂将军纵横疆场,若不是晏九环开城投敌,怎会身首异处,死得如此凄惨?

    这首声声赞听得晏家子个个面露欢欣,可他呢?

    “哈,笑话笑话,大笑话,晏九环有这般好,沽名钓誉,真是沽名钓誉。”

    一直独坐的那位老者,此时才回过神来,手中拿着那壶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还编个曲子来歌颂,世人皆醉呀……都醉了……就我还醒着。”

    “你这个老头胡说什么呢……”晏紫澜哪里听得旁人辱及他父,立刻站了起来,上前理论。

    “哟,小丫头,你是他什么人啊,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坐下”冷临风见那老者,白须长眉,已到耄耋之年,长衫随意破旧,歪歪斜斜的有几处补丁,醉目惺忪,脚步不稳。

    他五人一行本就为游览商阳之景,并不愿显出身份,自然不可滋事扰民,坏了环月山庄的威名。

    “大哥,可他说的是…是…”这个爹字自然说不出口,晏紫澜恨恨的落座,不发一言,心中却有万分不甘。

    那老头一把推开那个唱曲的子,从她手中夺过琵琶,那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慌不择路的奔下楼去。

    那老头将夺来的琵琶拨弄了一阵,不成曲调,他呆怔片刻,不笑反悲,嘤嘤的低泣起来,不久便放声大哭“晏九环有什,这个无耻的小人,无耻…天下的坏事都做绝了,一等一的伪君子,伪君子……”

    “兄长?”纵然晏元初再沉得住气,这时也不愿再忍。

    “让店家将他赶走也就是了,不必动手。”

    “好,那就依兄长所眩”晏元初正要招呼店家,却见他已奔了上来,显是唱曲的姑娘通风报信,说有人在楼上滋事。

    “对不住客人,这是个疯子,却有几两银子,日日都廊酒,平素倒也是好的,让你们受惊了,我这就把他赶出去。”

    “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是”店家应过晏元初,转身便扯那老头“你还不快走,日日都喝,小心喝死你。”

    推推攘攘之间,那个老头打了个酒嗝,拍了怕肚子“我死,晏九环死了我都没死,我告诉你……告诉你……他真是的卑鄙的小人,卑鄙小人。

    知道十多年前武林盟主夏止儒夏大侠家的那场火吗?他丢下夫人孩子不顾,竟然只救了夏夫人出来,无耻,贼。

    夏大侠如此待他,他却看中了夏夫人,可怜的晏家夫人,可怜哟……

    所托非人,所嫁非人,通通的都不是人……”

    冷临风酒杯一晃,险些泼洒出来,晏夫人?大火?心乱如麻,只开口说道“让他回来…….来说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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