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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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庆帝一道谕旨,允诺当日所言,鞠赛获胜者入主军中,是为先锋。

    因冷临风与无双平分秋,不分轩轾,同时封赏,以示皇恩浩大。

    环月山庄喜气腾腾,交口称赞大少爷甫一归来便为山庄争了脸面。

    席设枕云阁,筵席上杯盏不停,晏九环华服雍容,面上尽是舒悦之,看来他对长子尤爱,在众子之上。

    晏紫澜一身绯红的衣裙,依着冷临风而坐,欢喜的不得了“我早就说了这大胡子将军没什么了不得。”

    “可他找来的那个帮手…….凤城采青就见识过了,江湖上哪里出了这等人物?”

    相比晏紫澜的欢喜,晏元初倒是态度平平,只在礼节上恭贺兄长一番,倒也少有言语,只举杯饮酒。

    说起无双,落琴忍不住抬起头来,正巧撞上冷临风的眸子,他停杯不饮,深深见她边说道“江湖上能人辈出,有本领的人多了,不足为奇。”

    “但愿是我多心……玄天宗……”晏元初话未说尽,那冷临风已举杯立起,朝在座众人施了大礼“各位,元綦我先干为尽满饮三杯。”

    “好!綦哥哥我也为你添份”晏紫澜见冷临风豪情一起,转眼三杯下肚,连忙喜盈盈的立起身来,凑个热闹。

    晏元初淡淡一笑,再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像是自酌。

    方才听晏元初提到玄天宗,落琴的心似提到了嗓子眼,晏九环如此敏锐,若再说下去难免会怀疑无双的身份。

    两大门派江湖对立,明争暗斗尤来已久,环月山庄除了是武林至尊外,还有特殊的身份,与朝廷军政千丝万缕密不可分。

    仰仗着这一点,倒也不惧玄天宗日益坐大,但若玄天宗人也入了军营,晏九环必不会姑且任之。

    她感激地看着冷临风,见他微微的眨了眨眼,有几分顽皮之态,倒也会心一笑。

    杯晃交斟,迎来敬往,已有十来杯下肚,他俊容慵懒,斜飞入鬓,步子一晃双手按在桌前“来来来,还有谁要与尾饮。”

    “兄长,你醉了…….”晏元初淡目扫过落琴,不多作停留。

    “胡说,我还能再喝。”他站起身来,脚步微斜,只看得晏夫人担心的说道“醉得如此厉害,还不让人扶着回去歇息。”

    晏九环点了点头,两名佣仆已上前架着冷临风退席,只见他跌撞得上前一步,指了指落琴说“不要你们,我要她扶。”

    此言一出,讪笑声隐隐约约从后传来,落琴面如红枫之醉,怔怔的立在当场。

    两两对视,他目光迷蒙,似有几分狡黠。

    “如此,就劳烦郡主了”晏夫人说来恳切,庄雅的面容上尽是笑意。

    “好”众目睽睽她岂能拒绝,论身份她本就是他的未婚之,羞涩得上前一步,从佣人手中接过。

    他天经地义的一靠,贴近娇软,落琴无奈,脚步甚快,恨不得长了翅膀,火速离开枕云阁。

    “没想到,元綦昔日逃婚抗拒,死活都不愿娶这郡主,今日见了倒也不厌。”晏夫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展眉一笑。

    “既然此婚是成王与回祁端王的意思,便让元綦此次上京亲自奏请皇上,选个良辰吉日便可完婚。”

    晏九猾有克制,饮不过量,食不塞腹,吃了少许便让人斟茶消食。

    方才的讪笑调侃慢慢散去,晏元初内心烦躁,便起身说要退席,晏紫澜似有领悟,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也跟着一同说退。

    月极好,水波清漪,九曲桥尽数倒映其上。

    偶有风动,树枝沙沙作响,此起彼伏如同琴瑟争鸣。

    落琴扶着冷临风,倒也有几分勉力,东斜一步,西歪一处,他颀长挺拔,身重难扶,只走了几步便已汗微微。

    上桥时一步落空,挣不开他的大力,眼看就要一同往湖中坠去,心中一紧,急说道“冷大哥?”

    “将近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他口中不停,一个踉跄跌倒在曲桥之上。

    “呀”落琴轻呼,人随着倒在他身上,衣鬓纠缠,又羞又窘,正起身。耳边却传来那慵懒低沉之音“请君为我倾耳听。”

    “你……”抬头去见,星辰为目,朗月为容,笑意蕴淡,说不出的写意潇洒,哪里还有什么醉态?

    “你诓我?”

    “不敢”冷临风一把抓过她正要打落下来的纤手“我救你。”

    “胡说”

    “筵席烦闷,个个都带着伪善面具,漂亮的话说了不少,真心话一句未听,你所食不多,早有了离席之意,我还不是救你?”

    说是救倒也不假,若不是他饮酒分散晏元初之言,列席众人难免会提及玄天宗,玄机逍遥来,她岂能怪责于他?

    “纵然如此你也不必装醉?”

    “错”他轻轻在她额上一弹,上身仰起正视于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个更能堵住他人之口的好法子。”

    他与她愈发的贴近,男子之气袭来,令她心神一慌,方才想起如此逾越,立刻立起,背身对他“如此说来…….我还该道谢?”

    言语中不知是怨是善,望着她纤薄之影,冷临风将身立起,稳了身形,从怀中揣出折扇一把,轻轻摇动淡笑说“缓着来,总有机会一古脑的还给我。”

    “二哥哥莫走”晏紫澜伸手一拦,已挡在晏元初身前,俏丽嫣然张口便说“你看上了郡主嫂嫂。”

    “我听不懂小说些什么?”晏元初脸面微变,不想与她纠缠,绕道而行。

    “你懂…….可惜了,綦哥哥这番回来,像是欢喜……”

    “回祁郡主,自然是兄长的,你顾好你自己吧。”将她一推,越过而行。

    “我忘了,你还有依霞,同样是王爷的儿,都来做我的嫂嫂,以后进了门,那才算好玩。”

    晏紫澜倒也不再阻他,一瘸一拐的从旁走过“不过这个郡主嫂嫂的情比依霞情好上千倍万倍,我怕你以后烦事不断,一刻都不消停。”

    晏元初沉而不语“哼”得一声,拂袖往所居的澄水阁而去。

    “罢罢罢,我予你赔罪还不成?”一路来冷临风见落琴一言不发,似有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道“棵了,冷家剑法,别眨眼。”

    以扇柄为剑,回旋如风,腾跃蹬踏,身姿转动之间,或削或挑,或挥或收,仿佛浑然天成,挥洒自如。

    意如轻风,行如白鹤,取折扇而舍利器,少了几分杀戮,多了潇洒随意,衫袍翩翩,束发轻动,月光下越发清贵难眩

    落琴慑于这一路剑法精妙,看得目不转睛,冷家剑法?笑意凝结在唇边,他乃晏家嫡子,岂会什么冷家剑法,自然是苦心钻研独创而来,只是为何这剑法如此眼熟?仿佛哪里见过?

    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所见之人,除了无双使剑,青成弓马娴熟,兵器件件皆通,已到折柳为剑拈为刃的地步。

    宗主季成伤不曾显露兵器功夫,拳脚到曾见得几分,内力深厚,自是身有残疾委实不便。

    司马素素舞得一手水袖,青带绵绵,悦目之时便可杀人于无形。

    冷临风稳身收剑,打开折扇轻轻一摇,见她呆呆而立,便笑道“真不眨眼?”

    顺着月光,折扇上泼墨山水,浓淡得宜,乃是商阳八景之—水月荷塘。

    上前拿过,握在手中细看,落款舒人,与桑椹时所用的那柄手法相似,原来这个作画的人是他?

    抬眼见他,笑意更浓,他一副无拘的样貌,原来盛名不虚,果然是名动商阳的神童才子。

    “这一路十八式的剑法,是恩公随意指点,倒也不是我自创。”冷临风知道落琴心中所想,已开言解疑。

    “恩公”

    “是,那日你离开山神庙后,那伤人的面具男子便一路追踪来到,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料想此命休矣,定活不成来见你,便取了刀刃作最后一搏。

    谁料想,他还没有发现我,便有奇怪的萧音响起,低迷悦耳,他未曾细查,便离开了山神庙。”

    想起当日之事,误会了师叔慎青成,倒也心中不安,送亲路上他对她善意安排,且为她寻回了失落的玉佩。

    可见青成此人,正如青娘所言,情执坳,心地尚好,不似外表一般无情。

    “他一走,恩公便现身出来,携着我一路往南而行,轻功之高,我平生未见。

    到了楚郡近郊,天已明,坐车行船,颠簸了几日,便来到他的住所,那地繁似锦,仿佛仙境一般。今日想来应该在楚山西南的山坳之中。

    我伤调害,得此人相救,本该道谢,可连日昏昏沉沉,经他妙手回,才勉强能起身见得恩公面貌。”

    冷临风双目一动,陷入回忆之中“这一见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竟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子。”

    “男子?”

    “不错,谅我见过才俊无数,都不及他三分。”

    落琴低头不语,无双温润翩翩,师叔慎青成俊朗清冷,冷大哥他潇洒不群,晏元初更是俊难得,如此看来这位恩公,更是越人自上,笔墨难描?

    “他善岐黄之术,为我疗伤调养,还传了这一路十八式的剑法予我,相处日久,越是为他所折服,只觉得他才如浩瀚之海,深不可测。”

    “那之后呢?”

    “调养了一段日子,我伤已痊愈,终日陪他下棋调琴,倒也觉得时日尚好,比外边自在的多。

    他寡言少语,一日说话不多于十句,显是长年独居深山,格沉郁,日渐形成。

    只到那一日,他开言诚恳,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才有了逐客之意。”

    “看来他可算是个怪人。”落琴听阑奇,天下之大奇人高士,情古怪,说来倒也不绝于耳,这人对冷临风施以援手,自然是个良善之人。

    “我虽然不舍,倒也不敢扰他清静,心中还惦记着你…….便千恩万谢下山来。”这一句惦记说得情深意切,落琴知他素来对自己好,便也不往深处去想。

    “我隐姓瞒名,一路到了京都彭城,恰巧皇上狩猎东南山,我才表明身份,化身为贴身侍卫。

    自幼为皇上伴读,知他情,身份虽悠泥之别,内心却犹如兄长一般看待。

    鞠赛一开始便是他要拉着我来凑凑热闹,李得贵开口辱及我晏家无人,也是他命我出来,煞煞他的气焰。”

    落琴心中唏嘘,便也将找到雨桐,潜入王府,用酒骆空空寻人之事一一予他道来,自然省去了金紫岛,伪扮思月郡主一事不说。

    如此一来,水落石出,他二人分开之后,事事俱明,都有一番造化遭遇。

    相视一笑,感叹世事难料,却也拥,今日又在山庄相逢。

    “二哥哥莫走,二哥哥莫走……”晏紫澜娇声传来,追着晏元初不放,晏元初充耳不闻,越走越快。

    冷临风与落琴远远望去,见这番情境,笑更不绝”这傻丫头,若是缠上一个人,可是要不得,元初必然头疼。”冷临风怜惜小腿脚不便,说话也存了三分温柔。

    晏元初身姿如松,清昂颀长,晏紫澜一瘸一拐,也不失俏丽秀,落琴看在眼中不想起一事,惊呼道“我想起来了,这十八式的剑法,你的恩公,我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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