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未到,她与无双曾有一番奇遇,那青冢主人名唤戚桑,先后有三位男子亲去吊唁。晏九环与晏元初是其中两位,但还有一个神秘人物,只见背影未见全貌。
他墓前饮酒,神情激愤,舞得一手绝妙好剑,曾让无双揣测不安。
冷临风方才所舞得十八式剑法,虽没有那神秘男子一般娴熟,似浑然天成,但招式要旨似出一家。
他见她沉吟不语,虽心中好奇,倒也不催不问,只含笑得驻足,目光流连。
“冷大哥,庄主可有一位夫人,姓戚名桑?”
“有,过世了。”
“那戚夫人的墓在何处?”这一问问得突兀,冷临风环手在胸,眸中自有几分难解“是晏家人都该葬在商阳城郊晏家祠,但是这位却是个例外。”
“为何?”听他一说,其中果然有蹊跷之意,急问道。
“因她……是再醮之”言辞尤轻,神淡然,倒也不以为意。
“何为再醮?”紧紧得看着冷临风,想立刻便知分晓,青冢事后每每与无双论起,总在此处炕明白。
晏九环清明吊唁,深情慎重,既然如此为何不就近埋葬爱,方便时时亲临,反而要舍近求远,取凤城之郊?
冷临风见她世事不通,倒也好笑,拉着她依亭而坐,娓娓道来,还捎带着几分调侃“果然是回祁郡主,豪门大户不知道也不奇怪,再醮即是改嫁,她与我父不是结发夫。”
“啊”落琴忍不住立起,见他取碎石往湖中投掷,无端打破了静,深环月,隐约有了几分生气。
“嫡母乃回祁子,听闻聪慧无伦,《楚国志》有七册二十四卷,她过目能诵,风姿娟好。嫁于我父亲之前,是前任武林盟主夏止儒大侠的夫人。”
“夏夫人?”言语呢喃在唇边,夏止儒之名她曾听过,楚国与西莫大战时,成王曾致书于他,要求武林人士前来相助,被他回绝。
他一身刚正不阿,曾说道“国之战事与兵勇将领有关,若今日敌军来扰,我等便是丢了命,也要誓死抗敌,可王爷此举乃是侵领他人国土,我辈不愿苟合。”
无双曾说他不得善终,戚夫人既然改嫁,他应该真是死了,言辞尤在,铮铮的风骨一代大侠让人仰视,只是她尚有一份疑惑。
夏止儒是武林盟主,侠者典范,可晏九环却临阵倒戈,背信弃义,致使西莫亡国。
戚桑有夏大侠如此夫婿,怎么会在丈夫死后,便下嫁给一个卑鄙小人为?
“傻丫头,还不快快道来,为何要问这些往事,还有……与我这恩公有何关系?”冷临风用手中折扇,在她柔夷上轻轻一拍。
“我曾在戚夫人的坟前见他舞剑,和大哥你舞的如出一辙,看来你这位恩公,与戚夫人是故人。”
见冷临风有疑,落琴便将那日在青冢所见之事,拣要紧的说了,那男子疯言疯语,曾经出口辱及墓主这自然是说不得。
戚夫人是他的嫡母,曾也是这山庄的当家主母,她岂能实言相告?
至于她和谁同去的青冢,为什么会去了那里,这也说不得,无可避免的想起那日与无双的亲近,心里更添惆怅凄然。
冷临风沉吟片刻,不言不语,自得恩公相救,相处这几日来,对他的仰拜崇敬,自不是泛泛。
嫡母戚桑过世时他还未足四岁,所知不多,甚至都想不起来她的样貌,如今山庄当家之人乃成王的亲,怕新夫人听阑喜,上下对这个已故的夫人更是忌讳不提。
他所知的一些事故拼拼凑凑,还是听庄中的老仆偶尔说来,当时只觉得这个再嫁的嫡母甚是神秘,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今日……?见落琴低垂着头,思忖不绝,反而不愿细想,他生不拘,礼节俗事本就看得不重,更何况人人心头都有隐秘,一一追究是为不妥。
“死者已矣,何必苦苦追究,嫡母便是嫡母,恩公自是恩公,何必庸人自扰?”
他斜靠在亭柱上,星眸光华,闪动着别样的情愫,只看着她低语“过往的事儿我没兴趣,更不想看个水落石出,我想着的是现在……还有你我的将来……”
言语中深情难抑,落琴又岂能不知,双目不敢正视,见他起身伸手过来,心一乱连忙立起“瞧我这记…我答应了……三夫人,我……我先走了……”
面有芙蓉之,转身便走不敢停留,身后传来他朗声一笑,连名带姓的唤她“段落琴,傻丫头,今日让你回去,下回……你岂能轻易逃跑。”
十五日晨起,无人酣睡,既得了君王旨意,依礼该前往京都彭城领命谢恩。
晏九环前日起身往三都十郡,联络武林人士未归,这迎四大事自然落在了晏夫人头上。
虽不是亲生孩儿,但冷临风善解人意,素来讨喜,山庄上下,晏九环各房没有一个不待见他的。
现如今,个个衣着正好,随着晏夫人在门口相送。落琴一身红装,还是三儿硬是为她穿上,虽不愿但不得不为。
他今日份外不同,天青衫袍为底,袖口隐隐绣着翠竹,玉带华冠,少了几分潇洒不群,平添矜贵之气。
见惯了他玩笑不拘,小节不顾,今日一见微微一怔,立刻别开眼去。
“彭城刺绣是楚国一绝,听说凤凰阁最好,綦哥哥……”
“记下了”
“当日洛娘娘答应赠我的物件,不可忘了。”
“不会忘”
“还有还有……京城的华普寺求签最灵验……”晏紫澜极为不舍,拽着他的衣袖絮叨个不停,总也说不够。
“若无大事,我十日便可往返”冷临风与小素来亲善,知久别重逢而今又要分离,她自然不舍,便低头安抚道。
远处那一抹绯红,让他目光流连“綦哥哥放心,我定会好好看着她,谁都不敢接近”晏紫澜见他紧看着落琴,俏容得意,凑近他耳边轻轻一语。
“鬼灵精”忍不住伸手刮了刮晏紫澜的俏鼻,便径直往落琴处走去。
他姿态闲度,越走越近,极是大大方方,落琴不敢移动,只怔怔的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晏夫人身后,有几个耐不住的,便已微微的笑开了。
她这番手足无措,看典临风会心一悦,摇开折扇,靠了过去,隔开了众人的视线“上京城我会亲禀君上,晏家少夫人也耕副其实,等着我,还要想着我。”
“你……”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此言语,让她如何自处,正要说话,他已放下折扇,面对众人,有的讪笑,有的好奇,也有的面容不善。
晏元初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而她的脸更如六月的榴,那始作俑者倒也浑然不觉,这番亲近像是每日吃饭安寝一般的天经地义。
跨上马去,与她含笑相视,停驻片刻,便跨马扬鞭,带着亲卫十人绝尘而去。
他走后众人相互散去,唯有晏元初与晏紫澜倒也不忙。
“二哥有话想说?”晏元初本想说上间,见晏紫澜拦在身前,一副保护的样貌,浅浅一笑“本来想说,现在全忘了。”
“忘了最好,我答应綦哥哥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接近她”她轻轻的扬起下巴,朝落琴抬了抬。
“我对她没兴趣,不过话说回来了,若真是有几分兴趣,你挡得住吗?”他俊容微扬,说完便拂袖而去。
“你……”晏紫澜见他如此得意,心中一恨,回头看了看落琴撒气说道“红颜本是水,你……你安份点,若是我綦哥哥伤心,我便与你拼命。”
落琴还未回神,并未听到他二人对答,见她突然生气,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那一张生气的俏脸,让她不由得想起雨桐来,那个情倔强,敢做敢为的师,带着贾沉究竟去了何处?
山庄的来得特别快,用完膳顺着廊边回乘风阁,许是炎热,片风不透,摇着纨扇走了几步,便是一身汗。
鸟雀回绕,三儿驱赶不及便说道“该死的雀儿,怎么偏偏绕着郡主转个不停。”
“三儿,你先回去,我走两步便来”落琴见那黄嘴鸟儿一来,便知道玄天宗定有安排,便打发三儿回去。
三儿心中不愿,但也不斧然反对,待她走了,落琴立刻伸掌引来那鸟儿停驻,利索的取下它足上的纸笺。
“无主在庄,下手良机”八个大字笔墨蕴淡,看来玄天宗已得消息,知道晏九环并不在庄内,让她可下手琴。
抬头可见对首的那间小阁,居高矗立在暗中分外孤凄,大锁一上,人人都不可进去。
晏九环的慎重怎么会事出无因?看来该是她去探探的时候了。
打定主意,正要回去,晏元初的声音已不由得响起“嫂嫂,一人在此,是欣赏景致呢?还是思念兄长?”
她拳头拽紧,将那纸笺收好,心中不叫苦,为何偏偏碰见此人,他心思细密,若方才此景被他撞见……。
形势逼人,不容细想,强作欢笑回过头去说“和将军一样,赏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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