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一过广袖急挥,轻扬起一片风,那自然的,淡蕴的,沁入心脾。落琴睁开了双目,月光下银錾直插入土,镶缀微微的点动。
她还活着,而救她命的确是个人,清爽涓秀,宜浓宜淡。微微叹气一脸愁容,正视着青成俯身行礼“见过少主。”
惑于她举手投足无不恰到好处,乃上天眷顾之神奇,眼睛离不开分毫。可那青成却看都不看一眼。
“秀水堂办事不力,连个环月山庄的人都炕住,枉你身为堂主还敢出来见我。”
“属下失责,甘愿去宗主处受罚。”口气虽淡也颇忌惮,但终究是一堂之主,捎带着几分倔强,也尽融化在与身俱来的孱弱中。
听得分明,他们对答之间,透露着冷临风不在他们手中,若是如此他便有生还的希望,一时不顾竟奔至青成面前说“他还活着,你没杀了他。”
她似极喜,泪一半笑一半,紧紧地看着面具下那沉深似海的眸子,
青成心头微变,他成名已来,因行事对人从来严苛,无人敢这般直直的看着他,可她壤无惧意?心中涌起厌烦,也不作答,越过她而去。
“你回来,我问你话呢,枉你是个堂堂男子,尽做些宵小无赖之事,若有本事单打独斗便好,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知他厉害,也不知那里涌上来的勇气,说得清清分明。
青成身形一顿,落琴咽了咽喉,只见那个人无限怜惜的看着她,雨桐看了许久未发一言,此时也明眸带喜,仿佛在赞你的确有种。
挺了挺胸膛,人不由得退后一步,嘴却仍不可拉下“真真君子,海纳百川,若听不得忠言逆耳,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出来闯荡江湖,免碘得……”
青成回头望她,杀意顿现,落琴心中忐忑如沉鼓重重,见他缓步走来,只能默默退后,那双手紧紧拽着不知该放在何处。
妙目看向雨桐,有求救之意,那丫头置若罔闻,一副可笑之环手打量着她。
退到无路可退,脊背抵着古桐,树干伟直,青成执剑直指她的眉心,沉沉的说“免得什么。”
“免得……免得……贻笑大方”
听她说完,那人已抢身而上,轻袖一挥略开青成长剑,柔声说“她还年幼,少主不可与她计较。”
暗压害怕之情,见她弱质两次出手相救,听言语还是这个男子手下,那千万倍的惩罚不知要如何落在她的头上,于心不忍,抢声说。
“你与子计较,看着就是卑鄙小人,今日狠话都是我说得,别及她人。”
他不看落琴,只看着那人似有不信,毫不犹豫长剑一挥,落琴一惊,轻“呀”了一声,怜惜那人的青丝竟然被生生削断,在风中飘曳。
“你”
“这是教训她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他冷淡的说,不带一丝感情。
落琴再也忍不得,将命安危置之脑后,冷临风受伤在前,那人受辱在后,她一直对万物存有爱护怜悯之心,哪容旁人践踏,此时此刻,却觉得有生之年最恨之人莫过于他。
脚步一凌,欺身而上,这一退一进端凝自然,短刃握在手中,直直朝他刺去。
青成抬腿踢过,继而抓着她的手,剑鞘横扫,拍向落琴脸颊,落琴一时不避,眼看得便要吃苦。
他竟生生收了手,长剑回鞘,不过分秒之间,动作干净利落,挥洒自如。
背过身去炕出表情,踏足便走,背影在黑中别然挺拔,落琴一奇,他竟然就这样放过自己。
正在疑惑当头,想起什么来,抢步拦于青成之前“山神庙里的人现在何处?”
“我不知”
落琴哪里肯依,只拉着他的衣袖“他病势垂危,若不救治必死无疑,你怎么能罔顾他人命。”
“不可”人脸不妥,开口阻止她。那雨桐倒也不拦,在旁说“丫头,我师弟命因你而误,我打不过他,却治得了你,要是我师弟有什么闪失,我拿你陪葬。”
想起同马共骑,轻舟网鱼,冷临风是她出了落霞山第一个朋友,她怎么忍心他死,手越发拽的紧。
“他死与我何干。”
“你”挥拳往他身上打去,抵着强硬劲道全无,青成到也不拦,视若等闲,嘴角微微一动,拉着她的手一推“愚笨”。
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地,被雨桐带起,她好笑看她,善意涌涌“好丫头,你果然心中有我师弟,也不枉他将玉佩给了你,从此之后,师也必护着你。”
这气氛怪异,眼前人等,正非正邪非邪,江湖果然险恶,她心中思念无双,也挂心冷临风,一时纷乱,涌上心头。
人缓步而来,将她扶起,柔声说“姑姑莫怪,少主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从不说虚话,他说不知便是真的不知,姑姑若信的过属下,属下愿意护送姑姑。”
雨桐俏脸疑惑,看过那人,也看看落琴,不由开口“她自称属下,叫你姑姑,原来你也是玄天宗门人?”
“我不认得……”话音未落,雨桐已当胸抓来,人抬手一挡,劲力耗去几分,侧身俏立“我司马素素岂是好惹的。”
“我也不好惹”
雨桐见她挥袖成霞,知那软缎虽柔,也是厉害之器,不敢轻敌,轻握一端,与之回旋,她们一个长身玉立招式曼妙,一个小巧玲珑,实打实用,只过了百余招,也不分轩轾。
落琴见青成一动不动,急问到“她是你的属下,你居然不闻不问。”
“秀水堂的人要别人出手相助,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你果然冷血”
青成“哼”一声倒也不理。
她二人越斗越勇,裙衫如云,广袖生,落琴心中焦急,不忍她们再缠斗下去,可自己毫无手段可施。
正在懊恼时,突然听得前处有凄绝之声,青成脸微变,跃身而去,拆开她二人招数,说道“门人有难,你还不住手。”
司马素素收了云袖,显也听得声音,愁面含霜,回手拉着落琴要走,雨桐争先一步,已带着没入之中。
“少主”素素似有不信,不敢正眼看他。
“先办正事”素素点了点头,紧跟在后,不敢再说。
街道人涌纷繁,雨桐反扣她的手腕推她前行,在外人看来确是她一介少年拉着稚龄子,走街行市,天伦恰恰。
黑衣见她,年华幼小,今日细细打量,她神不像未足年岁,可身材奇短,竟然是天生的侏儒,心中惋惜说话倒也柔和了几分,便依着她,她说走遍走,歇便歇。
雨桐胃口极好,吃了这个尝那个,看着好玩之外倒也新鲜,流露出少之态,像她初次来到楚郡一般。
遇客栈,便留下记号,弯弯斜斜的炕分明,落琴问起也一声不吭,只说起冷临风来,才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师弟为人极好,若不是他出面揽了当日之,只怕我……”
落琴有点好奇,张口一问“什么?”
她眼神幽幽,竟不抗拒“师傅幼,要我照看,我见她喜欢戏耍,便带着登高爬低去树上捕蝉,可……可她竟摔下树去,请了医士来看说坏了筋骨,怕是终身走路都要微跛。”
“呀”落琴惋惜叹道。
“我当时心中害怕,师傅晚年极宠爱这个儿,我派规矩严苛,只怕我断难活命,可师弟却挺身而出,说服说了谎,并告知师傅是他所为,整整三年闭门思过,受尽了责骂。
想起冷临风的面目,如此轻狂不拘,却对这位师真心爱护,看来极重情谊,心中感动不已,可随即想起他生死畏,福难料,没得又是一叹。
雨桐拿过手中绢帕,为她擦去脸庞上的污秽,只露出皓白如玉的肌肤来,面带喜“你弄得这般脏我瞧不清楚,原来也是一个人,我只盼尽快找到他,让你们早日完婚,了了他的一番心愿。”
“完婚”落琴心中一急开口道“你说什么,谁要与他完婚。”
手腕之力加重“怎么你要反悔,今生今世你休想另嫁他人。”
“我什么时候与他有过婚约?”
“我不管,师弟玉佩是他娘亲所留,从小到大从不离身,他曾说过只愿赠于心爱之人,他肯给你,自然要娶你,他愿意娶你,你必须要嫁。”
“不,你什么歪理,若是他赠于这个,再赠于那个,不是个个都要嫁他,你好不讲理。”
“我说了要嫁必然要嫁。”她嗓门不落,丝毫不让。
“我一生都要陪着我的师傅,我不嫁人。”
“你师傅是何人,好不野蛮,待我去会会他。”落琴想起自己言语,心中之意已明,她思念无双,她对无双……她居然……
雨桐见她面上微红,似在遥思,有欢喜也有无奈,心中明白,一身跃起,伸掌便要挥去
“你这丫头不识抬举,待我杀了你师傅,让你甘心情愿的陪着我师弟。”
街上人潮一动,马蹄声滚滚,远远而来,行人商贩无不退避三舍,雨桐身小一时不察,遭人一推,直直跌入落琴怀中,落琴举目望去,竟有一队兵勇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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