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熊犬盼盼苦难言 为义父小侠赴征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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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一冬,日里的街集热闹非凡,南侠看似心情不错,指着近处一个耍把式的笑问:“小潘,你们仨可是在此间练过?”

    潘盼点点头,颇觉奇怪:“咦,展爷如何知晓?”

    南侠接道:“前日听几个步快闲话,同门里有只打外地来的武班,练活的时候把自己人伤到了。描述那形貌竟有些像你,我接连在此巡候,总算遇了个巧。”说着,上下打量潘盼,“不见得是你罢?”

    联想起“碎大石”之后的“十八摸”,她尴尬摆手:“哪能呢……诈伤,诈伤……”

    展昭近前半步,望向她满脸诚挚道:“小潘,年前祭祖一行,害你连番受累,实为展某处事不够谨慎,还望你多担待些个。”

    潘盼受宠若惊,赶紧长揖到底:“展大人言重,展大人这么说,实在折煞小的了。”

    “多日不见,小潘竟这般生分了。”

    她顺嘴溜出一句“不敢”,睇见南侠神情失望,心想着会不会一不开心,就不送咱宝贝了啊?哎呀,可别……赶紧狗腿道:“小潘虽在松江盘桓不少时日,可心底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大人亟开封府诸位同仁,今日再睹大人风采,本已激动难抑,又闻大人不胜体恤,慷慨赠物,小的更是感泣不已。言语无状,大人莫要介怀才好。”

    唾沫飞溅言罢,展昭的眉形已皱成个川字,转身飘落一句:“跟妖久了,真真儿是学不到好。”

    某人始料未及,这马屁竟拍错了部位,非但没对上马臀,还被尥了一蹶子灰,心内沮丧,倍感纠结地跟在英明神武的展护卫后首,扭扭怩怩也往开封府去了。

    出了数月小差,这地头还是熟的,自打尾随南侠跨进开封府衙,久违的安全感重又席卷而来。虽说搁包黑手底下做事,成日里要被抠门的竹子精算计,可这机关大院儿有一样好,高手环伺,寻常贼子向阑敢落,无论干活或是休息,心里边都踏实。哪像在松江那一阵,麻烦总是接踵而来。她沿路朝相识的挥手,大有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势,连打四五个招呼,瞥见众人俱是一副棵戏的神,不疑念陡生。随即开口向展昭问询:“展爷,这些人倒是咋了?莫不是近日府内发生过甚什么变故?”

    “或是许久未见着你了,乍一看到,都很高兴罢。”展昭颇不自然应声。

    “高兴?我炕像……”潘盼挠头,咱怎么瞧着都是跃跃试外加躲躲藏藏吖……

    典狱房邻近的跨院便是四大校尉日常办差的所在。某人前脚尖踏入,后脚跟儿还未着地,迎面刮来一团墨绿,伸手将她揪住了,不停摇晃道:“潘盼!你可回来了!”呼声震耳聋。

    潘盼被搡得连翻白眼,定一定神,方才看清眼前这位激动无匹、举止怪诞的家伙正是赫赫有名开封府“四大金刚”之一,人称“愣爷”的老四赵虎。

    展昭干咳两声道:“老四,你这样,别把人小潘吓坏了。”

    赵虎赶紧敛了神,又帮潘盼扯扯衣襟,憋出一种令人鸡皮不止的温柔声音道:“小潘,你回来啦?”

    “嗯嗯。”潘盼惊恐点头。

    “小潘,咱们老四打开了年便盼你回来,可是望穿秋水。”里屋循声步出一人,绿袍佩刀,语气调侃,却是老三张龙。

    那……那一定没……好事儿罢?潘盼心知不妙,打了个激灵,就想往三班院逃,孰料被赵虎拉住了胳膊,那愣爷边拽边道:“来来来,先别急着跑,把展大人送你那东西牵走再说。”

    “甚……甚么东西啊?”她赖着不想动。

    “到那屋看了就知道了,都赖我这白吃白喝快两月了。”赵虎索将她拎了过去。

    入目的是一只巨型松狮,毛金红,体格肥壮,打侧面瞅,胸宽背短,就跟那小牛犊子似的。这狗想是驯化过的,见了生人仍保持淡定,不吼不叫,只伸出一条蓝舌咝咝儿颤悠,让人瞧了骇怕。

    确实稀罕……大哥,您老太有才了……潘盼打心眼里佩服南侠忽悠人的功夫。

    “展大人,小潘想是乐呵坏了,您慢慢和他解释,我先回了。”赵虎拱手向姗姗来迟的南侠行了个礼,带着翻身农奴得解放的喜气儿迈出门去。

    “赵爷留步!”潘盼大喝一声,拦住愣爷去路。

    “嘛,嘛事儿?”赵虎也被唬了一跳。

    “没事,小的就问问它一天饭量如何?”她搓着细爪,心内惴惴。

    赵虎本担心她反悔来着,经她这么一问,笑意扬上眉梢,想了想道:“一天一斤……”

    嘿嘿,真炕出来……这么大块头还挺细巧,一天一斤,咱那点饷银,勉强能吃得消……

    实上那愣爷却未说完,咽了口唾沫,一个“肉”字才慢腾腾从牙缝里迸出,听在潘盼耳里,不啻晴天霹雳。娘咧!一天一斤肉,要吃出人命了吖……

    赵虎甩了这烫手山芋,正是神清气爽,陡见她面呆怔,回想自个儿受了两月活罪,不由生出些许同情,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狗是汝南王世子送于展护卫的,平素待王府里头,好吃好喝惯了,一顿没骨头汤,它都不带正眼瞧的。它觉得不爽了,就成日跟在你身后转悠,边转边叫,睡觉也不让你安生。”说着,两指抠住下眼皮儿,与潘盼打个正对,“看爷这眼圈儿,黑了罢?”某人头如掏蒜。赵虎龇牙一笑,“都这宝贝闹的。”

    潘盼气得不行,转过身对着南侠跳脚:“展大人出手真是阔绰!这般厚礼,小潘受得惶恐!”

    展昭涵养极佳,侧首抱臂,面带微笑听她吼完,方才不慌不忙说道:“小潘休听赵校尉夸大其词,他本不喜狗,养了数日便怨声载道。这只熊犬,生机敏,骨格上乘,乃是稀世少有的珍物。”

    赵虎已身在屋外,听见这句,颇不服气回头:“谁说我不喜欢狗?”

    南侠轻瞟他一记:“展某在说活的,你想的是红烧跟清蒸罢。”

    愣爷被说中心思,悻悻跑了,南侠接着又道:“这只熊犬本由我师弟豢养,前些日子他进京面圣,顺道捎来与我。寻思你平日武功不济,又常迷路,这熊犬极具灵,遇敌更是骁勇异常,正好给你做个帮手,以后巡街值甚么的,彼此也能照应。”

    这想法倒挺周到……潘盼略有些心动,掉过脸再瞅那肥硕的松狮,正趴在地上打哈欠,懒洋洋的形状,哪有半点警犬潜质?“这狗似乎挺能抄…”她目前最头疼的还是饲养费。

    南侠牵过松狮,笑吟吟道:“俗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最要紧的还是看当主人的怎么养。”

    潘盼细观这巨犬,一身金红毛皮油光水滑,脑袋硕大如斗,神情透着憨相,比起前辈子见过京叭、博之类的小狗不知要威猛多少倍,想想茶余饭后拎条大狗散步,也是件挺拉风的事情,鬼使神差便接了那锁链,谢过展昭,径直往三班院去了。

    一路上遇见不少同僚,指指点点者有之,捂嘴窃笑者有之,潘盼整门心思都在琢磨如何给这只拉风的松狮配个更拉风的名字,旁人举止倒未多加理会。遛经快班小院,倏听得几个捕快在天井里嚷嚷,驻了足细听,只听一个大嗓门道:“弟兄们晓得不?小王爷送给展大人的熊犬,撂给潘盼那小子了!”

    另一个幸灾乐的声音响起:“嘿嘿,真的啊?活该小潘那吝啬鬼倒霉,养个十年八年的,不把他老婆本吃没了才怪!”

    “我老居啥时糊弄过你们?刚去赵爷那边听说的,赵爷可高兴坏了,说是快两月没喝上好酒了,晚点儿要上口福居开荤呐!”

    六品校尉养狗养得酒都喝不上,那咱一没品没级的杂役养这宝物……可不是得喝西北风了?潘盼蹲在墙根磨牙,碧眼如刀,恨恨地往身旁的松狮剜去,那畜牲却极通人,见主家不悦,伸出长舌,使劲儿往她脸上舔来,潘盼避之不及,硬是弄了一身狗哈喇子。揩摸之际,却听里头又道:“咦,先前天庆观的主持几次想将那大狗讨去护院,展大人都未有答应,为何偏偏送给潘盼呢?”

    “你这就不知道了罢?天庆观建府扬头,费用开销俱是府里边出,别说养只狗,便是养只鸡也要开封府的银子。公孙主簿说了,一钱一粮,民之所出,能省则省……”

    “啧啧……”潘盼闻之叹息,拍着松狮脑袋道,“乖,以后就叫你‘念竹’罢,要记住竹子精的话,一米一粟,祷易,念竹你要省着点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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