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蔻说祷错,她真是一个奇特的子!
沉静内敛,如同晓月清风,不知不觉已经夺走你的神志,所谓风华绝伦亦不过如是。
明明隔着珠帘,却还是可以感觉她的眼风直直地投射进来。尽管那双妙目里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却让自己不住地全身发烫!
兰钰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兰蔻正等着自己的琴音来跳舞,外面还坐着兰若,无论如何,自己的目标并不是那个人。
琴声悠扬地响起,轻拨慢弹,弘音清雅、淡远疏落,几乎可以想象弹琴人的长指在琴上搭弦、悬手,双手轮抹,再扫、摇、托、劈的画面。
随着琴声,珠帘外,人起舞。
兰蔻的舞蹈,柔雅而不失力度,跳跃转折间,身上佩戴的缨络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琴声渐歇,在一个下滑的强音后,犹如有人自顶峰失足,一下子落进万丈深渊,琴音百转千回、如泣如诉,随之而来的舞蹈也逐渐缓慢下来,配合舞者流转的眼波,浓烈的暧昧开遍眉眼。
突地——
高亢的琴声划过天际,迸裂出惑人声响,继而急如乱雨打窗、碎玉倾地,高讥激越、直抵凌霄。
兰蔻身子一折,动作旋即又变得充满力度,飘逸刚健,珠玉环配之声愈发响的清脆急促。在一连串急骤的连续旋转后,琴音顿歇,舞者的动作也随之定格。红的缨络在空中划出优的弧线,一颗颗四散飞扬,如同下了场急雨般四溅蹦落在台上。
短暂的沉寂后,暴风般的喝彩声淹没了全场。
“四皇子的舞蹈真是名不虚传!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二皇子的琴音也高妙啊!草原明珠果然不同凡响!”
“照我说啊,妙就妙在两位皇子一琴一舞,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才叫一等一的才艺啊!”
……
端木熙面露不屑,轻哼道:“东霖蛮子果然缺乏教养!堂堂皇子居然出来抛头露面地弹琴跳舞,真是不知羞耻!”
木莲皱皱眉,还没说什么,端木离早低声喝道:“小熙,不得胡言!东霖风俗与我琉月大相径庭,你小心从口出,连累了将军!”
“不错,东霖的情况跟我们的不一样,所谓入乡随俗,不得妄加评论。”木莲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端木熙这才咕哝了一声,不言语了。
兰蔻笑吟吟立在台前,眼角精心描画的一只翩翩飞的蝴蝶,更显得他眉目明,媚态天然。他略带矜持地转向一个方向,开口道:“听说琉月男子擅舞者数不胜数,不知兰蔻这番舞蹈可还入得大将军法眼?”
木莲微微一笑,道:“四皇子舞姿刚健,婀娜热情,与我琉月男子所常跳的舞蹈大为不同,别有动人心魄的异域之。”
同样赞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格外动听。兰蔻心头暗喜,刚想再开口,却听到珠帘后冷不丁响起了清冽如山泉水般柔和动听的声音。
“想不到琉月的大将军也懂得欣赏我东霖的舞蹈,既如此,还请大将军也对兰钰的琴声点评一二吧。”
“琴声急速之处快而不乱,舒缓之处慢而不断,果真当得起四个字:琴韵绝伦。”木莲很快地接口。
珠帘一动,一个清雅俊秀的身影走了出来,步步生莲,仪态动人。抬起头来一笑间,就连木莲也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东霖这样的草原游牧民族,却缘何养出了这样风姿俊秀、皎皎如青竹雪兰般的男儿?
比之琉月的江南风情竟是不遑多让!
看到木莲眼里流露出的赞叹的目光,兰钰心头微甜,肌肤也染上了一抹霞。微郝地偏过脸去,然期然地撞上了父亲冷厉的眼神,这才惊觉过来,赶紧垂下头,快步走到为皇子们准备的席位上坐下。
从兰钰出荔就被冷落一旁的兰蔻拧起了眉,咬咬唇,也跟着回去坐下,却赌气地与兰钰隔了一些距离。
夏仪顿了顿,看看兰若,只见兰若面似乎有些阴郁,眼睛也直直地瞪着对面的木莲,由不得在心中暗恨儿子不知分寸。
他轻咳了一声,忙将话题转移到司瑜琪身上。
“西卓皇一路上辛苦了吧?哀家敬你一杯。”
“谢太后,瑜琪惶恐。”司瑜琪忙不迭地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兰佑呢?怎地这半天还不见出来?”夏仪扫视了一下四周,不悦地压低了声音问着身边的侍人。
“禀太后,一早派人去叫了,可寝宫里没见到三皇子的踪影。”侍人忙答道。
“真是登不上台面的贱种!”夏仪在心底暗咒,没奈何,只得一边吩咐宫人加紧搜寻,一边继续与司瑜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兰佑悠闲地躺在一处矮树从后,这里是一片樱树林,十分僻静。当年父亲领着年幼的自己一株株栽下这些樱树,每年与父亲一起在季看满天樱飞舞是最快乐最惬意的事。现在还没到樱盛放的时候,满树都只有含苞待放的骨朵,但已经可以看出风华绝代的雏形了。
夏仪不喜欢樱这种分外娇弱的种,就像厌恶父亲和自己这两个皇宫中不该出现的和谐音一样,因此此处鲜有人来,成为御园内难得的僻静之处。
今天为了迎接那个西卓的什么皇、他未来的主,正在举办盛大的宴会。
不过——那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盯着天空悠悠飘过的白云,刻意地放空脑子,只感觉身侧的宁静如流水般淌过。
正是似睡非睡的时候,耳畔响起突兀的说话声。
兰佑微微睁开眼,不悦地偏头从树丛的缝隙间看出去,却是兰若。
兰若面前还站着一人,身形高挑,应是一名子,虽然肌肤通透,容貌极,但黑细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的勃勃英气决不会让人错认她的别。
她身着一袭庄重的正红袍服,墨长发却放了下来。很奇怪的,寻常青年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她这样反而清雅至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貌子合该都似她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人。
“许久不见,想不到木将军的手段见长啊!”
兰若的话里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兰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很柔耗声音,却意外地冰冷。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不过须臾之间,木将军就有办法迷得我东霖两位皇子神魂颠倒!有时候我常想琉月那些朝臣们看着你这张脸蛋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莫名其妙!如果你叫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谈这些,请恕我不奉陪了!”
“站住!木将军,我劝你在东霖境内还是收敛点好,别以为这里是琉月,也别拿我们都当傻子!”
“兰将军此话似有深意啊!请问我木莲做了什没合贵国规矩的事么?”木莲冷笑道。
兰若冷哼一声,忽然大步上前,扣住了木莲的手腕,将她拉至身边,俯身靠近她的耳际。
“你以为我不知端木熙在你的授意下所做的事么?木莲,我明话告诉你,这里是东霖,我要你生就生、死就死,一切随我高兴!你要是将这只手伸得太长……”兰若边说边顺势沿着木莲的左肩轻抚而下,来到垂在身侧的手际时,反掌一握,与她十指交缠,嘴里吐出的话却分外冰冷,“我可不担保你还能缩得回去!”
再抬身,满意地看到那双眸里透出的决绝狠意和丝丝寒气。
愤怒也好、算计也罢,我要你的视线永远锁定在我身上!
七年的时光,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忘却,现在才发现只是一场徒劳。
在遇见你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是我的穷途。
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个极度讨厌失败的人,所以没理由我沉进深渊,你还站在河岸上!
从兰若俯身靠近木莲的那一刻起,兰佑就呆了。
那两人耳语般的对话他自然听不清楚,但是,这等暧昧的动作和氛围……
忽然想起了兰钰,不住嘴角上挑。
这下可有意思了,不知道如果兰钰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或者说,如果太后看到又会是怎生的暴跳如雷?
想得有趣,忍不住再从树丛间往外看去,却见兰若已然离开,只剩下那叫木莲的琉月将军还停在当地。她伫立了很久才挪动脚步,然是往宴会的方向走,反倒是一边欣赏着树枝上放未放的苞,缓步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兰佑一惊,身子一缩,挂到树枝,发出一阵细响。
见到木莲脚下一滞,脸上顿显防备之。兰佑只得起身,颇有些尴尬地福身行礼,心里却颇不是滋味:明明就是我先在这里休息,现在倒弄得我好像故意听人家私密似的了!
木莲一愣,眼前人有一头笔直的墨黑长发,面容中透出冷傲,眉峰如剑,耀目摄人。若按照这世界的审来看,他的线条未免有些冷硬,姿仪态比不上兰钰与兰蔻,但狂狷中带着俊朗。特别是那双眼睛,非常亮,像没有微尘的海水,活泼而沉静、热烈又冷漠、倔强却多情,各种特质竟是那么奇妙地糅合在他的眼神里,十分吸引人的视线。
原来是他,木莲心中暗想,比起真人来,端木熙那幅画像委实逊了不知多少。
不过,本应是出席宴会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刚才跟兰若的谈话,只怕也被他听了去……
“先声明,是我先在这儿休息,你们后来的,可不是我有意听!”
见到木莲眼里的冷芒,兰佑赶紧开口。
他的声线绝对赶不上兰钰一半的柔和动听,甚至也没有兰蔻那般清越,反倒是低沉中糅合了一丝沙哑,简单来说就是磁,与他的外表十分相符,都是带了些与众不同的调子。
木莲忽然笑了笑,道:“我并没说你听啊。”
“你是没说,但你的眼神,像是想把我宰了!”
木莲被他毫不掩饰的话一噎,顿时哭笑不得,半晌才道:“三皇子殿下说话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说着眼风往他周身一瞟,衣裳有些凌乱,头上还沾着些许草末,丝毫没有身为皇子的自觉。
“我猜你现在想的是,这位皇子殿下不光说话特别,人也很奇怪吧?”注意到木莲探究的目光,兰佑满不在乎地道。
“是奇怪,不过相当有趣!”这下木莲是真的笑出了声,她偏着头、饶富兴味地看着他,“能问问皇子殿下,为什没去宴会吗?”
“那我也问问,你去了,觉得有意思吗?”兰佑也一本正经地歪过头来反问木莲。
“嗯,是挺没意思的,不如此处舒坦。不过,今天您可是主角。”
“一个被人暗地里估价和嘲弄的主角么?”兰佑冷笑,语气尖锐地道。
“听殿下的口气似乎对这门亲事不是很中意啊?”
兰佑忽地一笑,退开一步,不无嘲讽地道:“怎么会呢?听说西卓二皇殿下文武全才,是人中龙凤,兰佑能得此佳,乃三生之福,又岂会有什没满?您说的对,我也该去宴会上看看了,毕竟是欢迎我未来主的宴会嘛。”说完略略施礼,一甩头竟自去了。
木莲冷不防被他撇在当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个兰佑,着实有趣。
我行我素、格狂傲,颇有几分余维清的影子。
而察言观的能力不亚于阮情,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不只是聪慧,还带着难得的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通达。
不过,她叹了口气,在后宫里,一个无所凭依的皇子再怎么高傲,也不过是伪装和保护自己的一种无奈手段;再怎么聪敏,也逃不过注定的命运,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兰佑的身份,她早就着人调查过。
因为父亲出身的低贱和早逝,虽然顶着皇子的头衔,却屡屡遭人鄙弃、孤立无援。
司瑜琪原本是想向宫中最受宠爱的兰钰或兰蔻提亲,却被婉拒,无奈之下,这位三皇子才被推上了台面。
果然是司空见惯的皇家手腕,不过话说回来,身为皇家子,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即便是兰钰或兰蔻,也不过是缓得一时,将来注定也是要被推给某些能够给皇室带来更高利益的人的。
皇权的斗争中,只有权衡,没有怜悯。
鸿图霸业谈笑间,白骨如山血狰狞,后宫的修罗场可是一点不比真实的战场逊。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