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神之间,张贵人已渐渐停止了打滚,身体也缓缓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双眼大睁着,嘴角还带着一抹诡异的媚笑。幸亏这是在大白天,若是大半夜里突然演上这么一出,我还不一定能怎么着呢。
我在一旁呆立半晌,待确定张贵人不会再有任何动静时才上前小心查看。谅我前世学的是医治活人的医学不是检查死尸的法医,这会儿我也能看出来她被脂粉污垢沾得乱七八糟的脸上泛着些浅淡的乌紫,那颜色很奇怪,越是浅淡,越能让人觉得浓重得连化都化不开。
现在这里只剩我一个还活着人,我也就不用担心被人拿下在案发现场了,从容地把张贵人的尸身拖回她自己的西间,我又回来低头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点心,却发现几只绿头苍蝇在空中嗡嗡盘旋,再仔细看看地下,还有几只点儿背的已经蹬蹬腿儿步上了张贵人的后尘。
“果真不是噎死的,”缓缓舒口气,我后退半步靠在墙上,惨然一笑:“可惜呀,可惜不是我……”
不到天黑,就有内侍进来抬走了嘴中塞了一只死老鼠而被噎得翘了辫子的张贵人,我则在一旁配合一下,蜷缩在自己房间里抽噎得泣不成声。
“唉,又是一个饿疯了什么都要吃的……”听着外面的几个内侍如此小声议论,我脸上满是泪痕,心中却在想:天,这一关算过了。
其实这事儿挺诡异,可是王允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再管落凤轩里的鸡飞狗跳,他正头痛着呢:被他逼反的十万凉州兵来了个兔子急了也咬人,明火执仗地向长安杀来了!
十万兵马,十万兵马,这要是放在后世中国,大家可能觉得不算什么,就算是解放战争时期,全国人口就有四万万,动不动就是“百万雄师过大江”呢。可要是放到这会儿,那可就不得了了,截止东汉桓帝永寿三年(157年),全国人口一共才五千六百万多一点儿,经过黄巾兵乱董大胖子跟十八路诸侯轮着番儿的折腾,这会儿估计也就勉强剩下三千多万会喘气儿的,十万兵马放到后世那可就是四五百万大军,这么些人马杀向一个长安城,光是势头浩浩荡荡的就够吓人了。面对如此情势,你说王允能不头痛嘛,他那张老脸都得绿了!
这会儿关东诸侯可乱得跟锅粥似的:最北边的幽州,公孙度占着东边一半,刘虞占着西边一半,往西并州还在军阀混战,再西边的凉州就更不用说了,往南易京有公孙瓒,冀州早归了袁绍;司马醉还在整治好容易得来的兖州,他东边的青州早被萧采牢牢握在手中,西边的司州刚刚被萧振弄到手;再往南,袁术仗着新收在帐下的骁将孙策东征西战,倒也在淮南一带打下了不少地盘,徐州陶谦荆州刘表汉中张鲁益州刘焉这些碌碌庸庸之辈就只有自保之力:也就是说长安城要独自面临这场将要到来的危机了。
“TNND,王允老不死的你不赦我们,老子我们自己赦自己!”骑在战马上,李?突然一昂头,对后面的士兵呼喝道:“弟兄们快跟上,只要进了长安城,就什么都有了!”
后面一匹栗色骏马上坐着这次恐怖事件的总策划人贾诩,这个为了保全自己不惜把整个长安地区推向又一轮水深火热的“倾城者”此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愧作,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史载贾诩“有良、平之奇。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干,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时太尉段?,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余悉死。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这样一个从小到大随时都要靠大脑从刀头拣回性命的人,其道德观必然不同于一般士大夫,保全自己才是第一准则,其余的什么国运什么民生,那都是些等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安顿好之后才有心思去考虑的问题。
不过贾诩也是血肉之身,并非铁石心肠,看着凉州兵马所过之处百姓遭殃生灵涂炭,他自己心中多少也会有些不安,特别是昨晚同师于名士汉阳阎忠的师兄文信前来拜访,对他绝对是个不小的震撼,不信看他眼底一双黑眼圈就知道了。
“先生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您从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没精打采的?”想是贾诩一直保养得比较好的缘故,这两个黑眼圈在他脸上煞是显眼,连李?不经意的回头一瞥都注意到了。
“啊,没什么,一点小事,却劳将军关心啊……”贾诩打个哈哈算是把这事糊弄过去了,反正文信来访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将军,在下不才,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得将军应允?”接着刚才的话,贾诩很自然地向李?提出了一个请求。
“先生有事,我必尽心,何言相求啊?”李?一笑,很恭敬地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将军,在下于一路之上多观民生疾苦,还请将军一路之上多行仁政,日后必能齐聚民心以成大事啊。”贾诩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小心翼翼。
“嗯……”李?一双大扫帚眉向上微微一挑,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见此情形,贾诩也不再多说,哈哈一笑又把话题岔开到别的方面了。
“这事儿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偷鸡不成,董承心中懊悔不已:萼儿真是太年轻了,怎么能把东西撂下人就走呢,怎么着也得做到万无一失不是?
还等什么,瞅个机会赶紧进宫吧。
官雎宫里,董贵人正一个人坐卧不宁,一见自家爹爹来了,赶紧上前打听:“爹爹,落凤轩的事……怎么样了?”
董承再悔再急也不能朝女儿发作不是,只能一半劝慰一半吩咐:“萼儿啊,那事就当没发生过吧……”说着四下一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皇帝呢?”
董承不提皇帝还好,他这一提,只见董贵人小脸沉沉小嘴瘪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陛下,陛下又回长信宫去了……”
“又回那边去了?”董承心中有些发慌:无论这个女人在与不在,对小皇帝的诱惑都在那里,若存其性命,日后不定会弄成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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