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什么,你以为你还是金枝玉叶的皇后娘娘?!”背后那个碰掉我玉钗的武士对我阻碍整个队伍行动速度十分不满,不耐烦地喝斥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哼!”
我像一头羔羊一样很顺从地低着头迈步往前走,风吹动散落的长发掩住了我的面容,两旁没有武士看到我挑起的剑眉与轻咬的牙关。
暴室,就是掖庭令管辖之下织作染练的地方,故取暴晒为名。宫中妇女有病及皇后、贵人有罪,都幽禁于此室,因亦称暴室狱。以前在皇宫中游玩时我一次也没注意过这个暴室,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被下放到这个地方来。
事起仓促,掖庭令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倒是我在得到一件免费的干净外衣之后很有闲情逸志地在一旁冷眼旁观并在心中吟诵“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之类的。
不过我很快就乐不起来了,因为落凤轩即眼前这稍嫌破败但不失严谨的建筑就是我在这里的住处,抑或是监狱或者牢房,并且我很快就发现,我的三个室友中,两个是病人,还有一个精神错乱,也不知道她们本来就住在一起,还是王允故意这样安排的。
在南间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日已黄昏,本着同是室友的想法,我先去拜访住在东间的崔宫人,她已经在榻上躺了半个多月,无水无食,面黄肌瘦弱骨嶙峋,眼见得就要只有进气没得出气了,我的来访也就没引起她太大的兴趣,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嘛,何况是我这个生死未卜前途暗淡的皇后呢。
好容易从崔宫人那里逃将出来,北间的陆采女让我更郁闷,她背上长了一个大脓疮,整天只能袒背趴在榻上,又没有什么方法医治,简直是多活一天痛苦就多一点,承受着这样非人的折磨,她双目已开始呆泄,更不会在意我是谁了。
从北间出来,我心想看样子剩下西间那一个精神错乱的什么张贵人我也不用去看了,谁知道一个不小心我会不会被她提刀追杀呢。这样想着,我就要回自己的南间,没想到一个粉红色的怪物突然窜出来,一把抱住我就问:“陛下,陛下看臣妾今天漂亮吗,臣妾现在有东西吃了吗?”
惊魂甫定,我本能地使劲推开,发现这怪物原来是一个裹一身粉红纱衣插一头粉红野花的女人,落凤轩里除了我们四个之外没别人,那她想必就是张贵人了。细看她,只见纱衣都磨破了边,一头乱发蓬蓬着,脸上擦了不少脂粉却难掩一脸的沧桑,还做什么春梦说什么漂亮,唉。
回到自己的南间,已到了掌灯时分,当然,落凤轩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油能够用来点灯的。在一片黑暗中将就坐在粗糙的睡榻上,我越想越不对劲:刚刚在落凤轩中走动那么长时间,却没有看到除了三个室友之外的其他什么人进来,再仔细回想一路到这里来的情景,似乎外面那些女工杂役们也在不自觉地避着落凤轩,这些是为什么?
想想想,想到头痛,抬手揉揉太阳穴,我这才发觉肚子已经很饿了,我知道房间里不会储存什么食物,只好起身到外面去碰碰运气。
生怕张贵人再来胡搅蛮缠,我小心翼翼走出房门,来到落凤轩大门前,伸手想要开门时却发现大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把着冰凉的铜边,我在两扇铁门之间扒开一条缝向外张望,这一望不要紧,倒把我弄得一颗心儿砰砰直跳,好家伙,听起来外面寂然无声,实际上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怕没有五百人披甲执戟守卫在这座小小的落凤轩周围?
有人就好办,民以食为天嘛,我也就暂时不考虑男女“授受不亲”之类只有混饱了肚子没事可干才会去顾忌的道德礼节了,对着门外的背对着我的士兵放开嗓门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哪!”
出乎我的意料,我在门内大叫,门外成群的士兵竟然毫无反应,一个个聋子一般,别说搭理我,就连一个转身回头动不动的都没有。
“来人,来人!”
“来人,来人!”
“来人!”
“来人!”
……
外面那些士兵没有一个人理会我,倒是里面的张贵人大呼小叫地在回应我的呼声,嘶哑的声音在夜空中渐次划出苍凉的一笔一笔。
靠在铁门上拖着疲惫的身躯颓然倒坐,石阶沁人心脾的冰凉又让我的头脑一瞬间清醒过来:王允老匹夫,倒耍出这好毒计!
眼见得在目前的形势之下,以前那个王老哭包已然成为第二个董大胖子,现在他虽然有胆将我幽禁,却又顾忌到多方因素,不敢贸然下令将我处死。然而只要我多活在这世上一刻,王老哭包就会多忧心一分,所以他才煞费苦心想出这样一条计策:将我幽禁,隔绝内外,不供饮食,待我自行饥渴而死。
抬起头,我远远地看见张贵人手舞足蹈地从房间里出来,口中自顾自地唱着一支歌谣,含混不清的我也听不出来是什么。天已近二更,我害怕再被那个吓人的女人纠缠上,站起身来决定回房。
回到南间门前,我伸手开门时心中突然一虚,受惊的兔子一般一跳就进了屋,反手掩上房门。我刚刚定了定神,黑暗中便有一个人影从角落里闪出来,真真正正地把我吓了一大跳。
仔细打量一下眼前的人,青巾蒙面青衣紧身,整个一标准的刺客职业套装,估计王老哭包是被我的人前两次不请自来吓得够呛,现在一朝得势,最终还是忍耐不住,要对我来个直截了当的,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了。
“在下在此恭候皇后娘娘多时了!”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