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不愉快的事不说了,见过小孩子初次见面的情景没有?一阵沉默过后我们很快彼此便熟悉起来,董贵人、伏贵人、我,就以姐妹相称了。我带着她们到偏殿去观赏我的收藏,大多是些瓷器和玻璃器,这么动荡的局势下我怎么舍得把珠宝玉器这种不可再生的宝贝往外摆啊。
两位贵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奢侈品陈列在一起,新鲜得边观赏边向我问这问那,也不时冒出几句“好漂亮”“这杯子真好看”之类的小孩话。见她们观赏之余羡慕不已,她们回去时我特意给她们一人挑了一套上品瓷器和几斤红糖(荆襄那边搞出来的新产品,给我送来当作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又让我狂赚了一笔)给她们带回去。董家伏家虽然也算富贵,但这些东西还是让两位贵人欣喜异常,连声道谢而去。
两位贵人走后,我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水氏陪我到内殿歇息。
轻轻摇着刚刚宴会上用的玻璃杯,我坐在妆镜台前看着半盏如血的残酒在其中如波涛般涌动,为明净透亮的玻璃壁留下一个又一个弧形的淡红色印子。
“公子……要不要我拿去换杯新的?”只有旁边没有外人时水氏才会称呼我为“公子”。见我一语不发只是看着手中的酒发呆,水氏对着玻璃镜中我的映象没话找话来了这一句。
我把视线从玻璃杯里转移到水氏脸上,对她笑笑,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好腾出手来调和些胭脂水粉为自己上妆。
这会儿的化妆品,白的不是米粉就是珍珠粉,真可谓纯天然无污染,红的成分复杂点,别的我就不要求了,只有一条:不允许含有任何朱砂类的成分,我可不想因为汞中毒而对自己进行慢性自杀。
再次扬起头来,我已为自己化好了一个雍容端庄的倩妆,水氏也已换了一杯新倒的葡萄酒端过来。看着她在镜中的映象,我站起身来在高大的梳妆镜前转了个圈,然后满意地问水氏:“妈妈看看,我漂亮吗?”
“公子姿容,天下无双……”水氏久随我身畔,对于我的性格习惯是了如直掌,偶尔闲来无事也会梳妆打扮着玩,但她从未见过我像今天这样没事了却悉心打扮的,再联想到刚刚与董伏二位贵人见面时的情景,水氏不禁开始对自己的措词小心翼翼起来。
“妈妈在怕什么,是怕我,还是怕我日后失宠,妈妈的日子也会跟着不好过?”往日没人时我偶乐会与水氏开这种玩笑,可今天这玩笑似是沉重得能把水氏压趴下。
一步抢到水氏面前,我拉过水氏那只空着的手在手心里划了一个字,又低声地、缓缓地、冷冷地对她说:“妈妈,乱后宫者,必此女也。妈妈可信我此言?”说着,我注意到水氏那只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刚刚斟满的葡萄酒便洒在她白底青花的衣裳上,淌出一个清晰的淡红色印子,比在玻璃杯壁上的清晰多了。
水氏明显是张了张嘴,但她什么也没说出来。
对水氏轻松地笑了一下,我像个小孩子一样摇着她那只空着的手臂说:“妈妈再让人送一碟绿豆糕来吧,我有点饿了……”说完一扭腰,又转回到玻璃镜前随手拽过一条丝巾来抹掉脸上的脂粉,再仔细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
我掰着手指头算算,确定自己今年已经是十六岁了,可我怎么看自己怎么还像是十四岁,似乎是自打进了皇宫,我就没再怎么长过个儿,一副略显娇小的身材再配上个跟我家瞒瞒司马醉很有夫妻相的娃娃脸,十六岁的我整个儿就是一个比他这个大孩子还小一号的小孩子。
水氏取来绿豆糕,我拈起一块就往嘴边送,一边品尝一边有点发愁地说:“我怎么总是长不大……”
水氏一听这话,不禁笑了:“世间女子多为残红落瓣有感,公子何独对未绽娇花蹙眉?”
想想也是,长得年轻有什么值得发愁的?我指着绿豆糕转移了话题:“倒也是哦……哎,今天的绿豆糕口感不错,妈妈要不要尝尝?”说着亲手拣出一块递给水氏。
尝了尝绿豆糕,水氏才有点反应过来,见我正一派天真地看着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眯起眼睛说道:“老了,老了,真老了,东西再好也难再有胃口了,尝也尝不出什么好与不好,怎比得了公子,正当华年,万事荣盛呢……”
皇帝小弟弟又有了两个年纪相若的伙伴,玩耍的队伍又扩大了,自然是好不开心。但这孩子并没有改变一往的行动路线,还是朝毕之后就径直奔长信宫而来,偶尔要移驾别院,也总是要跟我闹:“颦儿,跟朕一起去哪哪哪儿去……”除了上朝外几乎就要和我寸步不离,搞得我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了,心里一个劲地犯迷糊:小P孩,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你老婆还是你老妈啊。
坐在长安城里的董大胖子见关东盟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自己最忌惮的孙坚又上了西天,大喜之下更加骄横,太师还不够,又自己给自己封号为“尚父”,就是让天子叫自己爸爸,就差直接抢过天子头上那顶帽子自己戴着了,同时出入僭用天子仪仗;封弟董晃为左将军、?侯,侄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甚至侍妾怀中所抱婴儿,都封了列侯,还真是董大胖子得道,董家鸡犬升天。
董大胖子也是我家奢侈品的狂热爱好者,比前几年刚刚过世的灵帝小舅舅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平日里喝酒一定要有青州的一捧雪,吃饭也要用瓷质玻璃质的杯盘碗盏。在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处的?坞里,房屋都要用青州出产的大块玻璃镶窗户。好家伙,光玻璃一项我从他那儿赚的钱就能建起好几个西园了,估计和袁家有瓜葛的那群洛阳富佬被杀后家财大部分都落到我腰包里了。
但从中央奔涌而来的利润大潮大概也到此为止了,董大胖子之后如果不出太大的意外那这个现在还是又穷又破又寒碜的中央就是我的了,我应该是宁愿把自己的钱花到军队里也不会像小舅舅和董大胖子那样大肆发展奢侈品。我还盘算着以后从袁绍这好面子的花花公子那里可能会多榨出点油水;刘表刘璋那里平静富庶,也有希望;孙权也许穷点,但他那里有钱的主儿多的是,也不用担心。
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呢,青州水军的构想在我脑子里被搁置了很久,后来这个计划上马,又是炼钢铁又是造船只的,萧彬立刻给我写信大叫上当:“小妹你出的好主意,嫌我这两年钱赚得多了是吧,那可真是烧钱机器啊!”我回信让他“别瞎哭穷了,别人不知道你小哥哥我还能不知道,光是海水晒盐小哥哥每年就能赚进多少银子?”现在葡萄酒和瓷器玻璃器的利润在他那儿都快成了零头,我守着这破烂长安城对他都眼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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