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老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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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痣赴省城一点事都没办,就回来了,让炮子很生气。更让炮子生气的是,黑痣把细叶给领回来了。

  炮子怒冲冲地质问黑痣,谁叫你把她领回的?你事先怎就不给我打个招呼?她是俺兰家人还是你朱家人?叫她回来捅出乱子你担当不担当?你说你……

  黑痣不说话。黑痣坐在炮子家的沙发上喝茶吸烟。

  黑痣不想看炮子脸色,不想听炮子的怒话。你炮子发啥球脾气?你炮子给谁弄脸色看?细叶是你炮子的小老婆,我把她救出火坑了,你炮子不感恩我黑痣,还玩威风。你炮子无情无义,你炮子们的官家人没肝没肺。没情没义没肝没肺的东西,不值得在俺黑社会人面前说三道四。不搭理你炮子,懒得搭理你炮子,尽你炮子这球人死死活活地嚎叫吧!

  炮子怒着怒着,就不怒了。炮子发现,黑痣对于他的怒气冲冲听而不见视而不闻,他丧气了。他缓了语气。

  炮子说:“你想啊,细叶是当过窦尔敦秘书的,酒宴上,她都让县委县政府的官们见到过。她这一次又被瓜头带走几个月,她对瓜头内情又了解透了,她一回来,会让咱们的美籍华人投资五百万露出马脚。你说是不是?”

  黑痣不愿想那么多,也不愿回答炮子的问话。

  黑痣喝了几杯茶,吸了几支烟。黑痣想喝酒。

  黑痣喊:“嫂子!郭艾枝!去弄几斤猪蹄来。”

  细叶回来,一直跟郭艾枝钻内房里说话。细叶不敢见炮子。郭艾枝照黑痣的嘱托,去街上买猪蹄去了,细叶仍在内房里等候炮子的发落。

  炮子说:“不是我埋怨你‘斯大林’。你‘斯大林’办事就是粗糙。我对你说,你要在俺们发展局工作,你只配当个门卫。咱们整第九开发区,到现在还没整出个着落,别看郭起望书记总回答我没问题,别看章达县长近着咱,可是哪一天不把它交到咱手上,哪一天都有掉入别人之手的危险。他们这些驴,都得天天拿大草大料供养,稍一疏忽,他们就会找个借口蹬咱个嘴啃泥地。你这时候,把细叶带回来,假如叫他们看出破绽,他们就有理有据地翻给咱个黑脸,咱们有苦难言不说,还浪费了咱们几个月的草料。你说你‘斯大林’想没想过这些?你说你‘斯大林’长没长个脑袋瓜子?你说你……”

  “郭艾枝,猪蹄买回没有?”黑痣忍不住炮子的罗嗦,“炮子,拿‘公仆’来!”

  郭艾枝把买回的猪蹄放在黑痣面前的茶桌上,又回房内跟细叶说话去了。

  黑痣开始啃猪蹄。

  炮子说:“咱就不说郭起望章达翻脸不翻脸的事,要是叫毛旦从这件事上拿住咱的把柄咋办?毛旦要是看出破绽拿住把柄,可是比郭起望章达厉害多了。你别看毛旦跟三王寨仇大冤深,你别看毛旦对三王寨没啥情分,到关键时候,他们就会一致对外了。还有,毛旦背后的寒水,听说聪明得不得了,咱俩的脑袋合一起,顶不住她半个脑袋……”

  “我说炮子哥,你拿不拿‘公仆’来?我‘斯大林’今天可是你炮子家的功臣。你别瞪你那挨炮眼,你别摆你球局长架子,”黑痣又拿一个猪蹄,准备啃时,不啃了。黑痣等炮子拿“公仆”。待炮子从内屋拿出了“公仆”,黑痣自斟自喝了一杯后,又说,“炮子,我‘斯大林’这时候不喜欢听第九开发区的事。只问你一句话,我把细叶嫂子搭救回来了,你收留不收留她?”

  炮子伸手拿了一个猪蹄儿,送鼻孔前停了一会儿,又放下。炮子想喝一杯“公仆”,酒瓶子被黑痣拿到了他自己的面前。

  炮子说:“我不能叫她坏江山。”

  黑痣说:“你看你这球人!”

  炮子说:“你们朱家总是缺老婆,你想要她,你领你家。”

  黑痣说:“你看你这球人!”

  这炮子是要彻底地坏良心了,这炮子是不打算收留细叶了。巴叽巴叽,巴叽巴叽……黑痣专心地啃猪蹄。啃一会儿猪蹄,喝一杯酒。

  “细叶的长像比你老婆漂亮多了。眉是眉眼是眼的,红处是红白处是白;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炮子以为黑痣这时候内心高兴,以为黑痣这时候正美滋滋地想好事哩。炮子想,他黑痣不花钱,白白地捡个小老婆能不高兴?细叶这样的漂亮女人要跟他睡一起,他黑痣能不美滋滋的?“‘斯大林’,你哪儿都好,你们黑社会哪儿都刚强,坏就坏在你不知道玩女人,窝囊就窝囊在弄不懂养情人养小老婆的伟大意义。一个男人,活一辈子怎只睡一个女人哩?只睡一个女人的男人是特等残废,只睡两个到三个女人的是甲等残废,只睡五个到……”炮子听着黑痣的巴叽巴叽,发现黑痣正在从岐途里走向光明。他接着说,“你们黑社会的知识太贫乏了,你们打不平天下的原因就在这里。你们把一个很重要的课题给忘了,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听――”黑痣的“巴叽巴叽”生动活泼,黑痣喝“公仆”的心情火火热热,这使炮子的教化思路又拓展了领域。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说的是某公安局的新办公大楼落成了,各兄弟单位问公安局长是从哪里筹这么多的钱?局长回答了四句话。他说‘赌徒垒的墙,小偷上的梁,嫖客打的桩,妓女灌的浆。’你想想,一座大楼,女人们都尽了一半的力。女人的力量是多么的了不起。‘女人阶级有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刚还强――’所以呀我说,现在的领导阶级都非常重视做女人的工作。有几句顺口溜说得很妙:乡局干部喝白酒说白话玩白妞儿,县处干部喝黄酒说黄话玩黄妞儿,地市干部喝红酒说红话玩红妞儿,省部干部喝洋酒说洋话玩洋妞儿。听听,领导们谁不是在尽职尽责任劳任怨……”黑痣的巴叽巴叽不辞劳苦,黑痣的喝“公仆”声情并茂。炮子看看黑痣勤奋样子,心头咯嘣嘣的喜笑连天扯地。于是,关于女人的谈题,关于女人的兴味,在他的牙口间活蹦乱跳。他接着又说,“所以我说,你‘斯大林’应该向官员们学习;所以我说,你们黑社会的总体意识和具体操作,应该把女人的问题纳入你们的程序。具体就说你吧,我实话对你说,细叶这女人是很不错的,她干妓女的第一次就是碰上了我。我觉得她不只是长像叫人喜欢,她还会体贴男人,睡到床上也随和……不说这些。反正,你‘斯大林’只要一抱住她,你就明白了……这也不说。我说的是,你应该向现代文明靠拢,你应该改造一下你自己……”

  黑痣不啃猪蹄了,许是啃饱肚子了;黑痣不喝“公仆”了,许是喝舒服了。炮子关于女人关于细叶的话题,说得长长漫漫,无休无止,不知疲倦地陪伴着黑痣的巴叽声。黑痣不啃不喝了,黑痣就觉着无聊。黑痣打了个哈欠。黑痣的“斯大林”胡子懒洋洋的,黑痣的光头顶懒洋洋的。而炮子没注意到黑痣的索然无味,没意识到自己声音的单调,仍然延着谈兴往下发展。

  “郭艾枝,你过来!”黑痣又把郭艾枝喊了出来。

  吃罢喝罢,黑痣不能没事。黑痣知道他的事没办完。没办完得接着办,不想搭理炮子不行。黑痣喊郭艾枝的声音,打断了炮子对黑痣的教导。

  黑痣说:“郭艾枝,炮子不要细叶了。”

  郭艾枝说:“不要他不要,我不管。”

  黑痣说:“郭艾枝,炮子把细叶给我了。”

  郭艾枝说:“给他给,我不管。”

  黑痣说:“郭艾枝,炮子让细叶给我当小老婆了。”

  郭艾枝说:“当她当。”

  黑痣说:“郭艾枝,你这球人是头猪。”

  郭艾枝说:“就是。”

  炮子的兴高采烈遭到了破坏,炮子忍受不了,炮子还想谈说关于女人的事。炮子听到黑痣跟郭艾枝说细叶做他小老婆的事,插话道,黑痣,你和郭艾枝商量个啥?她个婆娘真是头猪。郭艾枝,滚你房里去!黑痣,你听我说。

  郭艾枝转身要走,黑痣说,郭艾枝你别走。郭艾枝走了半步,不走了。黑痣对炮子说,我想听听嫂子的意见,看看嫂子的态度。炮子说,听她个啥意见?看她个啥态度?你知道她当不了家做不了主。郭艾枝说,就是。黑痣抽出一支烟,噌!打亮火机。

  秋天的日光在炮子院内撒下几滩软软的白亮,秋天的风又吹来了几片飘摇的黄叶。一只白猫追着一片黄叶,在白亮里跳来跳去。一切无声。

  客厅内的大屏幕电视机,正播放着一组广告。一色少服饰多皮肉的少女,瞟眉飞眼的摆动出许多的漂亮。音量低,听不到广告语。

  黑痣吸了一口烟,无意间,他看到了他在春天的一个夜里,用炸药崩烂的那个部位。那个烂洞是补上了,也粉刷过了,可是不美。就跟人脸上长了一块烂伤一样。

  黑痣说:“我知道郭艾枝当不了家作不了主。可你家这么大的事,你这球人就不叫你大老婆表个态?好了,你说吧!”

  看起来黑痣是同意细叶做他小老婆了,炮子为自己的教导有方感到高兴。但有些重要问题,是必须向炮子指明的。

  炮子说:“细叶以后就跟你了。”

  黑痣说:……

  炮子说:“细叶从现在起,就是你小老婆了。”

  黑痣说:……

  炮子说:“细叶以后不能抛头露面。”

  黑痣说:……

  炮子说:“细叶从现在起,只能在你家做小老婆。”

  黑痣说:……

  炮子说:“不能让细叶乱江山,不能乱咱的事。”

  炮子不再教导黑痣了,炮子的语气,从教导的含辛茹苦步入了长官型的指令。炮子这时候好似坐在局长的位置上,正对他的下属安排公务。在炮子这时候的思想意识里,他觉得他已经有了投入。把细叶送给了黑痣,就是重大投入。谁有重大投入,谁就拥有重大权力,谁就能发号施令。

  炮子对黑痣的指示,严格而又具体,一口气指示了四、五分钟,才歇了口。

  黑痣问:“指示完了?”

  炮子答:“大体就这些。”

  黑痣问:“不指示了?”

  炮子答:“遗留问题以后再说。”

  炮子这球人霸道得厉害,炮子这球人霸道得叫人难以忍受。黑痣把一支没吸完的烟,在茶桌上蹭了蹭。黑痣要说话。黑痣还没说出他要说的话,炮子嘻嘻地笑了。炮子刚才脸上跟死驴屁股一样的严肃像,忽然间活泛了。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想啊,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咱白家寨兰、朱、白三姓人,在丰唐城混出些脸面的,只有你我,还有凌飞。凌飞又是个圣人蛋,假正经。不能把细叶给他,只能给你,肥水得往自家的好田里流……”

  “炮子!你这球人是野驴!”黑痣忽地站了起来,他那“斯大林”胡子叮叮当当地抖动。他又厉声道:“炮子!你这球人真是野驴!”

  “你……”炮子没料到“斯大林”竟动这么大的肝火。他不明白是为了啥?他脸上刚刚诞生的一团活泛又僵了。他说:“你你……”

  黑痣的声音很大,把炮子的客厅震得嗡嗡叫。

  郭艾枝浑身嗦嗦抖动。

  追落叶的白猫朝客厅瞪着莫明其妙。

  “细叶嫂子!出来!”细叶被黑痣喊了出来,颤颤抖抖。

  “炮子,你听着!今儿,我当着郭艾枝嫂子的面,把细叶嫂子是交给你了。你不收留不行,你让她丢了也不行。你要是把她送人、你要卖她害她……总的,我给你说一句话,她出一点差错,我可要按俺们黑社会的规矩办。就这,不说了。哦,我再顺便告诉你这球人一件事。春天,我炮崩你后,你说过我下药量少了。那是我算错账了,下一次,我一定算准确。就这,我走了。”

  怎能出现这样的后果?这样的结果太突然了。轰隆!炮子呆了。

  黑痣说走就走了。

  黑痣走远了,炮子才清醒过来。炮子想了想,带上“公仆”去了黑痣家。

  黑痣这人头脑简单,只知道讲情义,只知道讲善恶规矩,总是把自己的利益置于以外。炮子现在看出来,黑痣任凭把第九开发区的事弄砸,也得把细叶安置好。这是非常危险的。

  在黑痣家,俩人又争论和商讨到半夜。

  根据黑痣透露,截止目前,细叶仍不知道美籍华人窦尔敦,回丰唐投资是场骗局,仍然认为窦尔敦是黑痣的美国叔。这说明,原来炮子担心细叶的归来,会把事情弄败露,会给争取第九开发区的事招至麻烦。已不属大问题了。加上黑痣给予的压力,炮子答应接纳细叶。但不能让细叶住家里,炮子的意思是,毕竟细叶在省城烂睡了一圈儿,实质已被睡复杂了。炮子说,我不能让她的流行性病毒,漫延给白家寨人。炮子的意思,黑痣听懂了,黑痣说你别再睡她,她够可怜了。炮子对于不再睡细叶的意见,感到接受着困难。炮子说,都在一个屋里碰碰撞撞的,是忍不住要上身的,还是不见了好。这一点儿,黑痣能理解,黑痣清楚炮子是见不得女人的,黑痣清楚炮子见了漂亮女人,是会奋不顾身的。黑痣认为,这不是个大问题。黑痣心里说,你炮子压根儿就不该睡细叶,你炮子睡细叶压根儿就是多吃多占,你炮子压根儿就坏了白家寨的规矩。白家寨的男人们都是一个老婆,你炮子为啥要日弄俩老婆?不过,你炮子不让细叶住家里,你炮子还必得保证细叶的吃喝穿戴。黑痣心想,炮子要不保证细叶的一切费用,细叶咋活下去?细叶是烂在炮子手下的,炮子一定得对细叶负责到底。黑痣想到了这些之后,黑痣还要跟炮子讨价还价。

  黑痣向炮子提出了细叶的住房问题、柴米油盐问题、冬暖夏凉问题、吃药看病问题……甚至养老送终问题。

  炮子急了,炮子说,那我不成了细叶的儿孙了?

  黑痣不急,黑痣说,你弄破的窟窿你不补谁补?你玩了小老婆,你就该做小老婆的儿孙。

  炮子不愿做细叶的儿孙,炮子害怕做儿孙的付出太大。

  黑痣认为炮子做的是儿孙事,不给细叶付出不做细叶的儿孙已经不行了。

  再经争论,再经讨价还价,再经商讨。黑痣提出:一,由炮子为细叶买房或租房;二,让细叶到发展基金会上班,自己挣工资养活自己。炮子答应:一,保证细叶的租房金,不再另购房屋;二,细叶可以到基金会上班,并且任基金会业务副经理;三,细叶的名字既不能叫细叶,也不能称艾丽丝,名字和出身另定。

  让黑痣意想不到的是,炮子出口就让细叶做了业务副经理。这一点,炮子是在跟黑痣的讨价还价中才想到的。

  在跟黑痣的讨价还价中,炮子突然思想到,基金会的经理飘柔,是来自毛旦的屠宰公司。当初,聘飘柔出任基金会经理,是为了拉拢章达县长,而对飘柔的可信程度不能不怀疑。基金会是啥?是一屋子钱哪!没个知己人插进去看好门户,太有点儿粗心大意。细叶到底是跟自己床上来床上去的,厚了情分,到底是会跟自己一条心的。既然感到了当初考虑的不周到,现在是必须马上补办周到的。

  当然,炮子是不会把细叶当基金会副经理的内情,透露给黑痣的。

  黑痣的“斯大林”胡子黑亮黑亮的兴奋起来。

  黑痣笑说:“你这球人还带点儿人味儿。”

  炮子笑说:“我这球人不咋带人味儿。”

  黑痣又笑说:“你这球人叫我省去几公斤炸药。”

  炮子也又笑说:“能省就省,不能浪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