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把他们请进了情侣雅间,并为他们泡了茶。
喝着茶,金汉丰发现寒水的情绪低落,小心问说,你遇到不愉快事了?
寒水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金汉丰。无语。金汉丰又说:“我觉着你的心情不好。”寒水看了一会儿金汉丰,端起茶杯,细口抿了一下。这时候,茶园内响起古筝曲《高山流水》,寒水放下茶杯,以手托腮,眼睫静静地垂着,似乎在欣赏乐曲。金汉丰一时找不到要说的话,只好一个一个地嗑瓜籽。
大约坐了十来分钟,寒水叹了口气。
寒水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所以呢,有啥心里话,总想跟你说说。我先问你,你说毛旦这人能不能靠得住?”
金汉丰不好马上回答。金汉丰还记得在省城的采月峰上骂过毛旦,那是因为他想在那夜里要对寒水下手,要从此占有寒水。自从挨了寒水一巴掌之后,他清醒了,他才知道寒水和毛旦关系的牢不可破。但早就听说他俩要结婚,可是迟迟不进洞房,这使金汉丰弄不清其故。金汉丰还记得,那次陪东北长脖子老客喝了酒后,寒水还跟自己?马路,并跟自己亲了嘴。不过,那是因为,那天夜里她寒水猜测出,毛旦放下业务不管,去会“白菜心”鞠蕊去了,她寒水生了气才那么做的。金汉丰对寒水的心理估计不透。
金汉丰说:“你说呢?你们俩经常在一起。”
寒水苦笑一下,金汉丰看出来,寒水的那颗突出的糯米牙沉甸甸的。
寒水说:“毛旦这人历经磨难和挫折,他在重重的压迫下,不屈服,敢抗争,他以他的野性和狡诈,打造他的生存,他以他特有的精明和不择手段,闯出他的路子,在目前的这种社会形态里,他还算个优秀人才。他的最大毛病是太喜欢女人,太看重男女情事。这是很危险的,对于他能不能靠得住的疑问,也就是由此而产生的。”
说到这里,寒水停了,意思让金汉丰对她说法评说一下。金汉丰一心一意地看着寒水,一心一意地听寒水说话,没有评说的准备。
等了一会儿,寒水接着说:
“当然了,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都是应该的,也是合情合理的,但不能太专心在情情爱爱的纠缠里。还是事业第一呀,你说是不是金行长?毛旦现在是叫‘白菜心’给迷上了,毛旦把‘白菜心’当成了宝贝,当成了他的老娘亲细心护养,把事业给轻看了。所以我说,毛旦已经滑到了很危险的地步了。如果不及时挽救,不仅给屠宰公司带来巨大损失,而且,对于我的伤害也太惨重了。金行长,金兄,今天约你相聚,一是好久没见你了,的确有点儿惦记,第二就是,想从你那里讨点儿主见。不管怎说,你比我年长几岁,阅历广,经验丰富。我想,你是会有办法,给我帮帮忙的。”
帮这样的忙,可是不太容易。男人和女人只要死死活活地勾搭,那可真的是棒打不散。金汉丰一时想不出帮忙的办法,但还是点了点头。
寒水看出金汉丰的点头比较吃力,她解释道:
“其实,我和‘白菜心’处得很不错。她在我面前,总是一句一个姐地叫,跟亲姊热妹一样。我带她去茫城玩,我给她送礼品,她也知道我和毛旦已经确定的婚姻关系,但她还是要跟毛旦,明里暗里混得不清不白。前不久,他俩还偷偷地去茫城,在革命岛上干了一夜革命。你说我寒心不寒心?所以,我得采取点儿措施,叫她收敛收敛。我已经想了几天,没想出好办法,只有依靠你了。你想,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在这方面没经验,没能力,即使想出点儿办法,我也不能直接出面。金兄,这样的事,对别人是说不出口的,只能对知己人说,也只能托知己人办理。你说呢金兄?当然了,这样的事看是小事,其实办着并不太容易。需有冷静地筹划,周密地部署,做得不显山不露水,甚至,事后她鞠蕊和毛旦都不会怀疑咱俩,连公安侦察机关也不会怀疑,叫它成为破解不了的死案。不过,你也别太急,慢慢地想,慢慢地办。”
寒水不紧不慢地说着,象剥洋葱似的,最后才让金汉丰看到了“核心”。这不是平凡的措施,不仅仅使“白菜心”收敛收敛的措施,而是一个上升到案件的措施。金汉丰理解,这一措施的后果,将要对“白菜心”一个具有毁灭意义的打击。
此任务艰难险阻。不是请客吃饭,不是陪客喝酒;不是听报告读文件,不是签字发放贷款。这时候,金汉丰的脑间闪过了许多凶杀、毁面、致残等等的画面;这时候,金汉丰对自己的人生判定,不只是局限在经济犯罪了,他想他,有可能涉及刑事犯罪的领域了。
思想着时,金汉丰有意无意地磕着瓜籽,思想到高潮时,不慎间,他咬破了他的手指。
既然在经济领域犯过罪了,既然在经济领域犯罪,都神不知鬼不来查,何去忧虑再加上个刑事犯罪?再犯个刑事罪,也没啥了不起,无非是暴露了,再花去几个钱就是了。
事情的关键之处,在于从省城的采月峰上回来之后,自己的心理和行为都牢牢地接受着寒水的调遣。
“你说,叫我咋整治她?”
“你的手指流血了。你看你。”
“你是要棵烂白菜,还是要棵死白菜?”
“你手指流血了,我给你擦擦血。”
寒水站起来,走到金汉丰的跟前。金汉丰坐着没动,血淋淋的手指仍含在他的嘴里。寒水梳拢一下金汉丰的头发,然后把手掌温柔在金汉丰的脸上。金汉丰突然感觉出,一种难得的抚慰和体贴,仿佛是孩娃在接受着母亲的溺爱。他不由自主地,把他的头歪到寒水的肚腹上,轻轻地枕着一地弹软。这是难得的享受,美丽的享受,为了报答这一享受,他想他在寒水面前,不应该存在私心杂念,他想他应该象电影和小说中的革命英雄一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寒水仔细地擦干了金汉丰手指上的鲜血,然后又抱紧了金汉丰的头。
《高山流水》的古筝曲,弹响得幽雅,又渲染得热情奔放。
“金兄,这件事,让你办并不太难。‘白菜心’没背景,没根基。她的父母都是农民,她原是丰唐曲子戏校的学生,后来唱露了脸儿,要不是毛旦扶持她,她不可能有今天。金兄,我知道你是很有本领的人,事成之后,我寒水一定重重地答谢你。”
金汉丰从寒水缠绕的胳膊里,抬眼看到了寒水的微笑。金汉丰从来没有发现,寒水的微笑竟然这么的漂亮。大大的眉,大大的张开了悦目;活跃的眼睫,活跃着万般气象。还有她的那颗糯米外包牙,仿佛从洁白中突出的一点晶亮,妩媚动人,招摇激情。金汉丰从寒水的微笑里,突的看到了一种召唤,突的听到了他思念已久的回应。他从寒水的臀部火火热热地抱过去,紧紧密密地把寒水抱得情深意长。
“好了。咱们听听曲子吧!”寒水从金汉丰的身边挣脱出来,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高山流水》听起来很有味儿,是听不厌的。”
金汉丰说:“是,是很有味儿。”
再没其它言说,听了一会儿曲子,俩人便离开了竹林茶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