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干部调整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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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起望开始着手干部调整和后配干部考核工作。根据主管人事的常务副书记郭风,和组织部长的建议,召开一次常委会,征求一下众常委的意见。

  会议上,常委们争先恐后地发言,每人都提了十几位,甚至二十几位调整对象和提拔对象,让列席会议的组织部副部长,记录了二百多位名单。在这二百多位中,有的说是政绩突出,有的说是省市某领导压下的硬任务,理由都相当充分。问题是,一个职位出现了多家竞争,这就避免不了发生分岐和争论。比如说,纪检书记提出一位叫耿良的乡书记,调任教育局长的事,主管文化教育的副书记,提出了意见。

  这位副书记说:“老耿是全市区出了名的大贪污犯,多家报纸都报道过,如今叫他的儿子耿良回来当教育局长,怕影响不好。”

  纪检书记说:“你提的那个刘红伟更不行。上次省台播出的《红灯区里的‘才子佳人’》内,在妓女床上被按住屁股的,就是他刘红伟。”

  此类的争论很多,但都是和平友好式的争论,而常务副县长林世荣的提名中,有一位新选拔的副局级,却争论得激烈了。

  这位提名选拔的副局长,就是发展基金会的经理飘柔。

  开始,辛子部长只是提出疑问。

  辛子说:“基金会的那个飘柔,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宾馆的服务小姐,好象不属国家干部。不是国家干部,咋能过渡到国家公务员哩?”

  林世荣说:“有些情况你不了解。如果她不属国家干部,我不是在开玩笑吗?辛子部长,我来你们丰唐前,还当过几年组织部长,玩过几年的国家干部,难道我就不懂这些基本常识?”

  如果辛子不继续提出疑问,仍然气氛平和。偏偏他有点固执,再加上他的一位老乡,也在竞争发展局副局长,况且,他早对这位老乡做出了承诺。

  辛子说:“我知道你玩过国家干部,你在组织工作上,肯定比我辛子内行。可是,据我了解,飘柔的确几个月前,连个国家职工都不是。她只是一家个体企业的雇佣工。即使她在近段时间聘了干,还必须经过两年的试用期,还必须在股级岗位上任职两年。你说是不是?”

  林世荣觉着辛子的话,说得太透亮了,把自己堵进了死胡同。于是,有点动气。

  林世荣说:“辛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乡村支书了?我既然提出,让飘柔就职发展局副局长,都是有依据的。我问你一句,你提那么多的调整人选和提职人选,有几位不是你们二郎山的人?你是不是想让你们二郎山,取代丰唐江山?”

  辛子想不到,林世荣会这么刺伤自己。平日间,都相处得不错,怎在这时间翻了脸呢?辛子不想示弱。

  辛子说:“二郎山的人没那么大能量。但是,二郎山人不会当妓子女。”

  话太出格儿,辛子说罢也有些后悔。

  林世荣坐不住了,说:“你,你你……”

  这时候,最动肝火的还不是林世荣,而是章达县长。

  章达怒冲冲地说:“辛子部长,这里是中共丰唐县委常委会议室,这里是在召开常委工作会议,不是你们二郎山的放羊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辛子万万没想到,提出让飘柔升职发展局副局长,林世荣是受到章达县长指示的,也就是说,林世荣是章达的发言人。现在,辛子仍没想到。现在,辛子只是认为,章达发脾气是为了维护他们政府那一方的权势。丰唐县委和县政府,历来喜欢各赶各的马车,明里团结一致,暗里各怀鬼胎。辛子知道飘柔提职内幕,是几天以后的事。如果辛子这次会议之前就知道了,他绝对不会干得这么蠢,做得这么傻。或者还会插几句美言,说飘柔根正苗红,跟党保持一致,富有才干,政绩突出等等。现在,辛子只是认为,自己惹章达县长生气了,必须悬崖勒马,必须回头。

  辛子立马做检讨。

  辛子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说错了。主观原因上讲,我这一段,没有认真看书学习,缺乏思想改造。客观原因上讲,我这人经常感冒发烧。说感冒就感冒,一感冒发烧,就是三十八点六,尽说胡话。林县长,我向你道歉。章县长,你批评我吧!”

  章达从来对辛子没好看法,加上辛子今日对飘柔的名誉伤害,让他千仇万恨。他想,象辛子这样的人,不整治不行。

  章达严肃地说:“我章达郑重地向中共丰唐县常务委员会,向中共丰唐县委第一书记提起建议。一,终止这次会议程序;二,我们必须开展一次思想整风活动。请大家表决……”

  郭起望没想到,丰唐县在研究人事问题时,会出现这样的景象。这样,真有点象饿汉们,在抢吃狗肉,象群狗们,在撕啃死人骨。

  郭起望看着众常委先后都举起了手,辛子也举起了手。他默了一时。他想,饿汉们抢吃狗肉和群狗们争啃人骨,都是为了填饱私欲。为了私欲,他们和它们,都会不惜一切的。此会,开到了这境地,真是该停了。于是,他以丰唐县委第一书记的名义,宣布道,尊重章达县长的提议,和全体常务委员的表决,立即散会。

  会议散了,章达和林世荣走了,辛子也走了,都走了。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郭起望独坐。

  以“拖”为宗旨的工作纲领,以“拖”为工作艺术的实践操作,在第九开发区的问题上,郭起望这时候回想起来,仍认为立杆见影,效果显著。但是,这一“拖”字,能不能兑现到其它领域其它层面呢?这东西须得研究,须得斟酌。以“拖”玩炮子,玩毛旦,玩三王寨,能起到得心应手的效果,而玩常委们,会不会达到得心应手的效果呢?难说。常委们可都是被他们的上级,玩过的人,并且也都是,玩过他们下级的人。他们都在被玩中,玩出了经验教训,他们都在玩他人中,玩出了许多的精明和手段。他们都是玩干部的老手呀!

  独坐了一个时辰,郭起望拨通了郭风的手机。

  “又惹出麻烦了是不是?你看今天的阵势,不亚于‘三国四方’闹‘老九’。又该我焦头烂额了。”

  “嘿嘿!你感到吃惊?不新鲜。正常,非常正常。”郭风在电话那端,轻轻松松平平淡淡,好似有意无意间,倾倒了一杯白水。郭风说,“是老戏段子老风景了。我估计你在外县任县长副县长的过程中,都在这些场面里进入过角色――说这话,对你有点不尊敬。别介意。”

  “我不介意。我在外县时,还不是主要领导,印象不深。我简单回忆一下,我在那些年里,面临这种场合,从没扮演过饿狼野狗一样的角色――用词不当,你也别介意。随后咱俩再坐一起,好好研究一下。”

  “我劝你一句,别把这事看得太大,别往焦头烂额上想。你只须把人事调整、干部选拨这件事,当成一方责任田,如何按人头分配就行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还不明白?你当过生产队长没有?就是你给这家分三分田,给那家也分三分田,不就不吵闹了?如果因地质优劣发生矛盾,你可给分到劣质地的,再加一分。亏处有补。”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书记在丰唐时,就是把人事调整、干部提职,当成了责任田,由他一人承包,所以他年年都有好收成。你现在不愿一人承包,分散经营,你想想,哪个常委不想多打粮食多卖钱?”

  意思说得很明白,郭起望不能再说不明白。郭起望叹了一口气。这样做能叫正确使用干部?这样做,怎能把德才兼备的优秀干部,拿到领导岗位上?这叫,掂着秤杆子分肉,平均分配,肥瘦搭配。这与饿狼饿狗抢啃人骨头比,文明不了多少。

  “馊主意!郭风啊,你出的这一主意,绝对不如你的那个‘拖’字,”郭起望说,“拖着不办的事,能赢得办妥善的机会。即使自己不办,还会有人接着办。而按照你的意思,把这种原则事分田到户,谁能把握得住他们推荐的是不是合格人选?如果失误了――比如说,是平平庸庸的,比如说,钻进来的是野狗野狼――如果这样,我们可是良心有愧呀!”郭起望接着说,“那可是没法弥补的事情啊!你知道,只要是常委会决定的人和事,让组织部去考核,必定都要考核个合格。即使平庸,即使象条狗象只狼。因为,组织部不能不跟县委保持一致。郭风啊,你说是不是了?”

  郭风一时不容易回答,一时不能给郭起望解释清楚。

  郭风答:“郭书记,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过去跟你面谈。”

  郭起望没让郭风过来面谈

  郭起望想:“不必再谈。还是以拖为妙。‘拖’这个东西,也许能进入任何领域任何层面。”

  这时候,郭起望还没想到,他以“拖”为宗旨的工作方法,也出现了麻烦。没过多久,炮子、毛旦,每隔三天两天都要来找他一次。开始,他仍然以“没问题”三个字应酬。“没问题”的话说得多了,会让他们体会出,没问题中肯定是有问题。因此,他们越来越频繁地上门。

  如此再上门,炮子说的话,就带骨头带刺了。

  “你把我当猴子了?你在玩我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上屠宰公司的寒水了?我劝你,别拿丰唐江山换美人。你要不是这样,咱们马上办理第九开发区的手续。”

  如此话语,郭起望不恼怒。他没法恼怒,欠着人家大笔的情呢!他不恼怒,还得笑脸相迎,好听话多说。每每送走炮子后,他觉得自己不是丰唐县委书记,而是炮子的孙子。

  毛旦如此再上门,分三次给送上了三个“人之初”。

  “郭书记,啥时候才叫俺动土施工哩?日的,俺公司的牛羊,都快拱烂围墙了。还有俺们那几千万块钱,整天在保险柜里吱吱哇哇叫。要不,俺们的工程先上马,随后你书记再下条文。”

  如此话语,虽然没有炮子说得强硬,在郭起望听来,也是一种相逼呀!既然一再承诺人家“没问题”,但把“没问题”的“问题”推延久了,人家会急躁不安的。因此,也必须善意相待;因此,每每送走毛旦后,总体会出一种断筋折骨的劳累。

  这一天,郭起望独坐在常委会议室里,思考着以“拖”纳入人事工作序列的时候,他实践在第九开发区中,所“拖”出的麻烦还没到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