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唐县造就人才是很容易的,速度也是快捷的。作家凌飞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丰唐造势曾是一天等于二十年,丰唐造人不甘于后。丰唐造人才,乘飞机乘火箭,一分一秒几万里。
丰唐电视台新创办个栏目叫《近看基金会》,每周一、三、五黄金时间播出。飘柔的光彩照人,工作人员的紧张与忙碌,储户们躜头躜脑的踊跃和激昂,都通过屏幕,走近了观众。
飘柔上镜头多了,飘柔学会了适应,学会了老练,学会了拿派头和装腔做势。原来的娘娘声调,做大了,做昂扬了,做得有板有眼抑高顿低了。原来应承话短,没几个字,没句式,现在也上稠了,也能讲“第一”如何如何,“第二”如何如何,“第三”又如何如何,也能讲“指导思想”怎么怎么“采取措施”几款几条“组织落实”大二小三,一套一套。飘柔在屠宰宾馆的同事们,都说飘柔进步快,变化大,换了人样;都说飘柔以前那种,小媳妇似的可怜相,是假装的,是扮出来的,当了婆婆做了经理,才显了原形。丰唐城的人,几乎没几个认识飘柔的,除了毛旦和寒水,几乎没人知道飘柔底细。因此,丰唐人很容易接受飘柔的光辉形象。以为飘柔原本就是女中豪杰,原本就是才貌双全的人物。丰唐人认识了基金会,认识了飘柔,许许多多的丰唐人,并不清楚基金会和飘柔背后有章达、炮子,和“斯大林”胡子黑痣。
电视屏幕里的基金会和飘柔,不断地走近观众,走近丰唐人的热情关注。走得大器,近得亲切。基金会响亮了,飘柔响亮了。
再跟章达相会,飘柔不再表现得低首敛眉,不再拘谨和萎缩了。大大方方地跟章达谈事,大大方方地跟章达上床做事。也敢大大方方地,向章达为某事提出自己的不同见解,提出自己,需要求章达办的一些事。
一天夜里,他们欢快了一阵后,飘柔说,我想要个孩子。又说,没个孩子不象一个家。
章达很感兴趣,说,你是该给我生个儿子了。又说,我章达总得有个后世继承人,俺们章家不能绝后。
飘柔头枕着章达的胳膊,嘴巴塞住了章达的耳朵,细声细气又十分得意地,送给章达一个惊讶。
“我又怀上了。”
“啥?”
“我又怀上了。”
叭!叭!章达忽地抱住飘柔的头,在飘柔的左右脸蛋上,亲出两个嘹亮的声响。
“新房新家新孩子,新一个红太阳快要升起了。”
俩人振奋,俩人情绪高涨,俩人又一次欢快。欢快得热火朝天。
歇了。静了一时。章达却改变了主意。
章达说:“还是把他做掉。”
飘柔冷惊。
飘柔说:“已做掉两次了,这一次不能做。”
章达知道,飘柔已为他怀了两次身孕,做了两次人工流产。
章达叹了口气。叹得无奈。
章达耐心道:
“我说过,咱们要光光明明地结婚,光光明明地生儿育女。如果不能实现,和你飘柔光光明明地结婚,再光光明明地生儿育女,我章达首先觉着,对不住我自己,再就是对不住你。那次,我老丈人没被杀成,可他经不住一吓,如今已偏瘫卧床了,虎不起来了。老丈人一完蛋,我那疯老婆更不在话下,跟她离婚很方便。我现在重点是,把你身份做到位。一是利用半年时间,给你聘成个国家干部,并让组织部备案,以股级干部对待;二是在一年以内,提拔为副科,二年以内,坐上正局长位置。到那时,咱们大张旗鼓弄婚宴,再大张旗鼓生孩子。所以我说,你还得受一次委曲。”
“不!”
飘柔说不。
这时候深了夜了,丰唐熟睡了,丰唐人都熟睡了。丰唐城一片寂静。
章达掀开毛巾被,坐起身,一遍又一遍地看飘柔的裸体。绿莹莹的灯光下,坦露出飘柔一身奶油一样的白色。章达看得热烈,看得执着,看得孜孜不倦。看了一个时辰,伸出手抚摸,从飘柔的两座秀山,摸到飘柔的肚腹,再摸到飘柔肚腹的下部。皆柔润,皆弹软。好山好水啊,肥田沃土啊,是耕耘的优秀之处啊,是收成的理想园地啊。虽说以前,多次象读文章似的,读过飘柔的裸体;虽说以前,多次如抄写文章一样,抄写过飘柔的裸体;但这一次的读,这一次的抄写,又有了新感受,新滋味。种子播下了,种子在土壤里蠢蠢欲动了,到了季节,就要收获成熟了。章达想想,这是他自己的耕地,是他自己犁耙之后,又不辞劳累地摇耧撒种。自己也是庄稼人哪,庄稼人,谁不喜欢让自己的血汗,化为丰满的果实呢!
看了飘柔的裸体,抚摸了飘柔的裸体,体会体会飘柔的裸体,章达又精神抖擞了。但只是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你不要说‘不’。其实,你在这一问题上说‘不’,我很高兴。飘柔,你能勇敢地为我生孩子,你说,我能不高兴?可是,你不能‘不’。你要配合我,你要让我把你局长身份做到位。飘柔,做了局长之后,还能争取做副县级官儿,再做正县级。所以我说,你要沉住气。沉住气不少打粮食。沉住气,咱们将来想咋生,就咋生孩子。所以我说,你现在要集中精力干你的经理,集中精力爬官。飘柔,官是个好玩意儿啊,能挤上去就挤上去,能抢来就抢来。官是‘人’字的一撇,不是人字的一捺哪,官是光芒万丈照四方的红太阳呀!所以我说,你不要说不。所以我说,你还是把孩子做掉……”
飘柔平着一身洁白,静听着章达的耐心劝说。她还想说“不”,终没再说。
自己是乡下的贫穷女子,为了能挣来一身四季衣裳,和一日三餐吃饱肚子,才被屠宰宾馆引诱来,做了下贱女。开初的几个月内,每天都接受陌生男人们的屈辱,从不敢反抗,只有夜静,回到自己的床上,看着自己被捏肿的乳房,疼痛的流泪。后来认识了章达,后来把自己的身子交给章达之后,自己才从,被欺侮被蹂躏中得到解放,才算结束了,夜夜流不断的泪水。那时候,还不知道章达是县长,只知道,章达是会体贴自己的男人。章达不粗鲁不野蛮,不象别的男人,跟饿死鬼一样,把自己的奶头儿,当白馍啃。直到自己甘心情愿,为章达破了身,直到自己,和章达相互依恋的时候,才明白自己侍奉的,是丰唐县的县老爷。自己是个,到处都不易生存的可怜人,是用泪水换饭吃的风尘女子,就跟长在麦垅背行上的弱苗苗一样,随时都可能遭到剔除。结交了县老爷章达,是自己的福气,是父母的积德,是祖上的积德。当女人当到这份上,也算当到最高处了,不能再有多的想法了。老老实实地陪县长睡觉,老老实实地陪县长高兴;县长说啥,只说行,县长叫做啥,只说中。从不敢想过跟县长结婚,能跟县长黑来暗去地混一辈子,够得上大福大贵了。
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被聘请为发展基金会经理了。一位被社会抛弃,被人们小瞧的,妓女似的女子,居然成了人物了,居然坐上老板椅,行使权利了,居然能跟县四大家领导人,站在一起接受电视摄像机镜头了。这且不说,章达还给自己安了家,还要跟他老婆离婚,和自己正大光明地结婚。到了这地步,是该有个身份了,是该给个官职干干了。
人哪!没啥想头的时候,啥都不想。有可想头的时候,就想得多。结婚,生孩子,当官,都是好事。是好事,就得想,就得争取。快到手的东西,不要白不要。白白要来的东西,为啥不要?
“我听你的。”
飘柔最后说。
第二天,飘柔做了人工流产。
日子得心应手,日子漂亮得不得了。基金会每日的储蓄额,愈来愈高。炮子局长表扬了飘柔,并给飘柔奖了三千元现金。飘柔带着三千元奖金,坐着炮子的小轿车,回了一趟乡下老家。风风光光地给家里数了两千元,小轿车在家门口风风光光停了几个小时,小车司机身前身后风风光光地喊她经理,随后风风光光地离开了破旧的老家。没过几个时日,章达提前为飘柔办毕了聘干手续,发展局及时下发文件,任命飘柔为计划股股长,括号内注明兼基金会经理。自此,飘柔拥有两个办公室,一个在局机关,一个在基金会,两把老板椅轮换着坐。自此,飘柔的领导人气质又有所升华,飘柔再面对摄像机镜头的采访时,更加潇洒,更加随和,美丽的笑意更加频繁。
日子的翻新,使飘柔的得意迎接不暇,同时也使一些人,譬如说寒水和毛旦的慌恐和耽心,越来越严重。
几乎每天夜里,寒水都要通过电话询问毛旦一次:
“进度如何?”
日子在毛旦面前,不翻新,一如继往。
每天夜里,毛旦都不能,爽快地应答寒水的讯问,总是怯怯地说:“正办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