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戏下乡是文化活动,与人们日思夜念的升官发财求职就业吃饱肚子关联不大。只是看见县委县政府及大官小员,都去三王寨露脸了,新闻媒体大张旗鼓地宣扬了,似乎是看到丰唐县又做了一件事,不得不在茶前饭后议论议论,找点儿逗笑玩玩。议论过了,玩过些逗笑了,丰唐又有新鲜事登场了,人们不得不转入另一谈题。
相继登场的新鲜事,就是发展基金会,以一种人们料想不到的姿容亮相了。这可是丰唐历史上所不曾有过的事情,也是能牵连社会各届人士的事情。因此,这一事情,让人们谈论起来,更加热烈,而且大有经久不衰之势。人们不仅谈论、研究、四处探听信息,而且还逐步向基金会靠拢,与基金会合作。先是小心奕奕,看风向;接着就毫不犹豫,立场坚定。
无论人们怎的象刮大风似的,往基金会聚拢,寒水不怎的动心。当她从电视屏幕里,看到飘柔坐在经理办公位置上办公,并接受记者采访,且显示出以前所不曾有的风度时,她的心头就显出些慌乱。她从这个专题报道里,发现炮子正在把飘柔往正宗的官位上推介,正在为飘柔严明身份。也就是洗去,飘柔的出身、宾馆服务小姐的经历,给人们一个全新的飘柔。她同时还发现,这一创意虽然出于炮子,却迎合了章达的心意。她推想到,这种做法,也许就出自章达的授意。且不管章达授意没授意,单从飘柔出任基金会经理之后,再没回过宾馆,章达也很少来跟毛旦打麻将、坐酒宴、说三道四嘻嘻哈哈地喝“人之初”了,这些迹象表明,炮子通过飘柔,已和章达勾结得很深刻了。
这天晚上,寒水看过丰唐电视台对飘柔的采访报道,默默坐一个时辰,拨通了毛旦的卧室电话。她知道毛旦这晚没活动,没有外出。
寒水问毛旦:“今晚的《丰唐新闻》,你看了没有?”
毛旦回答寒水:“看了。”
寒水又问:“看后有啥想法?我说是专题采访飘柔那一条。”
毛旦答说:“日的,飘柔太扭捏,跟新媳妇一样,没个老板派头。还有……还有她的腔调软。日的,发型理得怪耐看――比以前又漂亮多了。你说?”
寒水又问:“就这些?”
毛旦一时回答不出新内容。
“你呀――你没从这一现象,往深处、往现象的背后钻研钻研?”寒水的话音带有点激动,让毛旦听起来,象是寒水对他的不满意。接下来,寒水不同他讨论电视采访的事。寒水转了话题。寒水问:“鞠蕊的事你办得咋样?进展如何?”
发展基金会挂牌那天,毛旦做为贵宾应邀出席回来,听了寒水的分析,让毛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毛旦清楚,自己在丰唐的大山是章达,章达被炮子拉过去,章达就成了炮子的大山;自己的背后空了,怎还能把第九开发区争取到自己的名下?丰唐县的权势,都集中在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身上,而自己与县委书记郭起望瓜葛不上,据说,郭起望对自己的看法不怎的好。但寒水的决策,虽属保全之计,而自己又落实不了。现在,寒水又催促办理,鞠蕊替代飘柔在章达那里的位置的事,想来想去没法应酬。日的,弄这事,可不是往人家怀里塞钱,可不是往人家屋内,送猪送羊送牛马送驴子骡子。鞠蕊是人不是牲口,不能套根绳子拉去,栓到章达的床头上。即使能把鞠蕊拉到章达的床头,还能把鞠蕊塞进章达的被窝,谁知道鞠蕊肯不肯叫章达睡她?再说――毛旦多次这么想,鞠蕊水灵得雪花似的,我毛旦日的几次都有得手机会,最后都不忍心下手。她是好东西!是宝贝!只能爱不释手,不能随随便便损坏!毛旦还狠狠地想:我舍不得遭踏的东西,我能叫你章达遭踏?能叫你章达抱住鞠蕊乱嚼乱啃?再说……反正这事难落实。没落实,也得应酬寒水的问话。没法应酬,也得应酬。
毛旦编了个假话。
“没多大进展。鞠蕊讨厌当官的,日的,她也讨厌章达。我正在动员她。”
电话那端的寒水,简单地思考一下。
“哪有戏女子不肯攀县大人的?章达比你毛旦的钱肚子大,章达的钱肚子里,装的是整个丰唐县。她鞠蕊能看上你这,个体户的钱肚子,求你帮她去省里拿金奖,就想不到,章达能把丰唐县的钱拿出来,让她上京里去满世界拿金奖?总经理,我认为鞠蕊是在骗你。”
毛旦继续编假话。
“我劝她几次,她就是不顺从。她说当官的都是王八蛋,都是龟孙子,她说章达连猪都不如;说要叫她去跟章达干那事,死了连地狱都进不去。你说这日的,死脑筋不死脑筋?”
寒水对毛旦产生了怀疑。
“你是怎劝的?这样的事,怎好跟战前动员、怎好跟党小组长做思想工作一样,直来直去地说?这样的事,只能做,不能说,只能引诱狐子落网,不是逮住狐子往网里塞。我觉着你是在撒谎。你绝对不可能,当着鞠蕊面,劝鞠蕊为你的目的服务,你就是头蠢驴,你也不会这么做。你跟鞠蕊的关系深浅,我明白。你说你劝她几次,她就没别的反应?就只骂官?只骂章达不如猪?我觉着你说的话,有点象小说里的文章话。你说是不是?总经理,我寒水可都是在为你,和你的公司前途着想,为你不败在别人之手,顺利拥有第九开发区着想。你慎重想想,是鞠蕊在你心上重要呢?还是第九开发区在你心上重要?是要美人还是要江山,你得下个决心。从基金会挂牌到今天,有多少日子了?你还下不了决心。这样的事,又不是巧布养殖山,我能亲自操作。我是女孩子,和鞠蕊一样,我怎好掺乎进去。总经理,从今晚看到飘柔接受采访的专题报道里,我发现炮子和章达,是要把飘柔往社会大舞台上摆了。我怀疑章达和飘柔的关系,正在向实质过渡。真的如此,你毛旦在章达面前,可真成了隔夜残茶,没滋没味了。这一段时间,章达来得少了,飘柔一扭头就不回来了。他们俩这一段在哪里勾搭?是炮子为他们提供了方便?还是他们自己安置了个方便住所?总的讲,他们已经不需要你了,只需要炮子了,这种危机你还没看透?总经理,时不等人。突然有一天,丰唐县手指一指,‘炮子,叫你们白家寨的窦尔敦,回来收拾第九开发区吧!’你怎办?你再努力还行不行?”
叮叮当当一席话,说得毛旦连句应酬话也找不出来。
直到通话结束,毛旦才说,我加紧办。
说“加紧办”,是毛旦下了决心的真心话。
寒水全是为自己好,全是在为自己打江山。这天夜里,毛旦睡不下,反复地想事。他想起了寒水代自己赴省城贿赂各方老爷,遭到了欺辱;想起了寒水为应付省投资办的考察,大热天忙过山上忙山下;想起自己和鞠蕊去看沿凌水涨洪,丢下寒水谈成了业务,并且寒水还为自己拉了一帮投资商;想起自己在寒水的精心安排下,巧借送戏下乡,同三王寨的老对手们,还有地莲,都修复了关系,消除了隔阂,想必是让自己为占领第九开发区,减少点麻烦事。想想这些,毛旦埋怨自己,自己的事,为何都等着寒水操心,等着寒水料理?有些事寒水能亲自办,有些事指靠寒水办不了。就说,让鞠蕊往章达县长怀里钻的事,这是“拉皮条”、“放妓子”,她寒水怎好出面?寒水是未婚女子,是某一天要和自己进洞房的女子,她没条件掺乎进去。毛旦还埋怨自己,这一辈子太离不开女人了,坏事坏在女人身上,成事也成功在女人身上。自己真的不愿意把鞠蕊,当成猪下水送给章达,真的不愿意把鞠蕊这棵白菜心,让章达给揉烂。埋怨过自己,毛旦暗暗立志:事到如今,是不能再打马虎眼了,是得生办法让鞠蕊委屈委屈了。是的,必须这么办!是的,必须快办。也许,我毛旦的打江山,不一定只有寒水这女人出谋划策就成;也许,还需要位抛头颅洒热血的共产党人;也许,我毛旦命里,是必须有两个女人辅佐,才能杀出个江山来。
毛旦一夜没睡。一夜间,毛旦找回了他杀猪宰牛时的气质和雄心。
第二天,毛旦去屠宰一车间,把一把尺二长的杀猪刀,捅进了一头猪的心窝;去屠宰三车间,用一把尺半长的杀牛刀,割掉了一头牛的牛头。做这一切,他都让寒水在场。
随后,他擦净了自己的血手,坐上了自己的“奥迪”。寒水追至车旁,糯米牙喜笑颜开。说,要不要我为您壮士,敬酒送行?又说,要不,我送你条毛巾,让你在难舍难分时,擦眼泪。他踩一下油门,“奥迪”日的一声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