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送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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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源培植会议的第二天下午,县四大家领导,应邀参加了屠宰公司送戏下乡的首场式,辛子部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演出结束,诸领导依次上台,与演员们一一握手,并合影留念。

  首场演的是《泪洒相思地》,“白菜心”鞠蕊领衔主演。鞠蕊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甩水袖,甩得如银龙行云,如飞瀑倒挂;哭戏唱段,唱得肝肠寸断,唱湿了观众们的泪眼。包括县领导,包括所有应邀的贵宾,以及三王寨和三王寨周围,来看戏的村民,都获得了一次美好的享受。

  丰唐电视台、丰唐人民广播电台、丰唐县《今天》报的记者们,及时赶来,紧密配合。摄像机上蹿下跳,忙过舞台,再忙台下,炮筒似的摄像镜头,扫过来扫过去;广播电台的记者,寻机录音、采访,《今天》报记者,举着照像机,瞪大一只眼,四处瞄。

  四大家领导整齐队伍,光临三王寨,史无前例,光芒万丈,给三王寨人带来了惊喜和莫明其妙。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学究对《今天》报记者说:据考,从前古世界到如今,丰唐县令到过三王寨的只有两位。一位是金元时期的元好问县大人,他是在他上任的那年冬天,赶着马车,是来给三王寨饥寒百姓,送木柴,送粮米的;第二位是民国年间毛旦的爷,他任县长那几年,年年过春节,回来挨家作揖磕头,挨家给孩娃子们塞压岁钱。这位老学究还说:县太爷光临,恩光普照,老天赐福。今儿天,来了这么多的县大人,比旧年的元好问,比民国的毛旦爷,来时的阵势大,必是给三王寨带来了千秋富贵。艾鸣对《今天》报记者说:“很荣幸!县领导百忙中,来三王寨送戏,说明,还没忘掉三王寨老百姓。领导们的行为,都是有说明,有深意的。你们看,三王寨那二百多亩地,已经长大了一季好庄稼,很快就是好收成了。领导们肯定是借这一活动,祝贺三王寨的新生,祝贺三王寨人终于找回了,原本属于三王寨人的好日子。我想,这一届县委县政府的大恩大德,三王寨人是不会忘记的。我想,三王寨人会象当年打土豪分田地一样,唱着‘东方红太阳升’感激他们的。”有位老太太带着她的孙子,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了郭起望和章达。颤颤抖抖地,朝郭起望和章达跪下。“孙子,快磕头!这是晴天大老爷!”“孙子,快摸摸大老爷们的脚!”“孙子,摸摸佛祖脚,讨个老老婆……”郭起望和章达起身搀老太太:“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是人民公仆。老太太,你老人家不能……”老太太说:“我懂!共产党员就是老佛祖,还有啥……‘公’啥的‘仆’?就是大老爷!”广播李有说法,他说:“丰唐县侵犯咱领土六年多,害得三王寨人,又过了六个多的‘1960年’,日他妈,害得三王寨,又打了一次解放战争,又闹了一场,打土豪分田地。这些官们,是不是看庄稼长大了,快收成了,来卖小聪明哩!啥送戏下乡?后娘打了娃子,再笑笑脸――哄人哩!要不,就是借机会,看看三王寨人还胖不胖?看看还能剔下来多少肉?看看三王寨人的身上,还能抽多少骨油?日他妈,这家伙们真阴分。”站在广播李身边的钢笔李说:“别大嗓大调的,没人让你广播。我说,他们不是玩后娘哄娃子,不是看咱们肥瘦,看咱们骨髓油还有多少?他们是一群苍蝇,追马屁股,想拍马屁眼哩!屠宰公司送戏下乡,他们跟着来送,不是给毛旦撑脸面,还能为啥?这些官们,肯定都没少掏毛旦的钱袋子。有位大学生给我说过一句话,说现在是官商勾结时代。‘勾结’是啥意思?就是相互啃屎屁股。”一直没说话的李老囤磕磕他的烟锅:“看戏看戏!那女子遭暗算了!”李老囤不多说话,也不让广播李和钢笔李多说,他只想好好的看戏。“白菜心”难得来一次三王寨,难得在三王寨演一场戏,不好好地看,太亏了。

  如果说,县四大家领导,和其他浩浩荡荡的各局委各单位的头头脑脑,一涌而入三王寨,让三王寨惊喜和莫明其妙,更惹眼的,最能让三王寨人和三王寨周边人动心的,还是“白菜心”鞠蕊。如果说,四大家领导和众多官员,能在三王寨光芒万丈,那么,鞠蕊的上台亮相,更如红太阳初升一样,最红最红,最亮最亮,脚踏实地的让人敬仰。这些年,丰唐都流传着这样的口语:

  想听“白菜心”唱段戏

  甘愿多跑十路里地

  听上“白菜心”唱一腔

  美得心头灌蜂糖

  看一眼“白菜心”甩水袖

  美到骨子缝里头

  看看“白菜心”的脸

  再见女人心里烦

  亲亲“白菜心”的嘴

  砍头砸脑不后悔

  听说是“白菜心”下来演戏,三王寨和三王寨周边的村民,吃了午饭就赶到台下占位置,拥拥挤挤,吵吵嚷嚷。外村人来时,不只是带凳子,还带了茶水烙饼,准备看了下午戏,再接着看夜戏。“白菜心”的拿手戏多,除了《泪洒相思地》,还有《窦娥冤》、《安安送米》,还有《牛郎织女》、《天仙配》,还有……主要是人们看“白菜心”的戏,看不烦,一出戏看上十遍八遍,还嫌不过瘾。自从“白菜心”鞠蕊带团进了三王寨,三王寨的猪不哼了,狗不叫了,鸡子站在柴草垛上,呆头呆脑,猫和老鼠一起,躲在墙旮旯里和平共处,连巷道上,散落的粪便和羽毛,都显得安祥而又妩媚。发现这一现象的是艾鸣,艾鸣把这一现象,告诉了《今天》报的方卉,方卉在艾鸣的引导下,看了一遍,顿然一脸的奇疑。方卉问艾鸣说:“猫和老鼠都能同枕共息,怎的了?”艾鸣说:“不知道。”艾鸣又指指悬在西天的太阳说:“你看!”方卉突然发现,三王寨今天的太阳与往日不同。今天的太阳格外大、格外红,又格外的平和。季节虽已入秋,天气应该还很热燥,特别是在下午三、四点钟,人们蹲在大天红日下,更是难以忍受。但今天却是一地风吹,漫天日光摇落下来,却是清清凉凉。艾鸣又说:“‘白菜心’这女子,就是不一般。”方卉的目光,从大天上收回来,暂无话。李老囤、广播李、钢笔李原本是不看戏的,原因是,舞台上挂的那块红布上,写的是“屠宰公司送戏下乡”。屠宰公司是啥?是毛旦。他们讨厌毛旦。讨厌毛旦,不讨厌唱戏,不讨厌看戏。即使讨厌唱戏、讨厌看戏,也不能讨厌“白菜心”唱戏,也不能讨厌看“白菜心”的戏。所以,还是来到了戏场。这一天,可说是,三王寨家家户户闭门落锁,连怀中抱的婴儿,连生病的老人,也都早早地坐到了戏场上。

  整个送戏下乡的过程,寒水从没露面。寒水对于这一活动的关注和了解,都是通过手机跟毛旦联系,具体指导毛旦的操作并获取信息。再就是,通过演出当晚的电视报导和广播电台的报道,还有第二天《今天》报的报道。当然,最热闹的是首场演出。当晚,寒水在电视里看到了,四大家领导和局局委委的头头脑脑们,都在台下的场地上就坐,跟老百姓们挨得很紧;还看到了“白菜心”的演技和台下人的鼓掌和擦眼泪,还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李老囤,和李老囤身边的钢笔李和广播李。李老囤在吸旱烟袋,钢笔李和广播李也在吸旱烟袋。他们吸着旱烟袋,好象还在讨论着什么话题。报道词在介绍四大家领导时,屏幕上都给每人,一个毫不吝惜的特写镜头,都把每个领导,打扮得光光明明,磊磊落落。介绍过四大家领导,接着讲这次演出活动的伟大意义,讲演出过后将产生的社会效应,讲活跃农村文化生活,讲精神文明建设等等,等等的等等。等等之后,讲屠宰公司,讲屠宰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毛旦。讲屠宰公司,为丰唐的经济繁荣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讲屠宰公司总经理兼董事长毛旦,头脑清醒,精明得独到;讲毛旦在办好自己企业的同时,更多地是关注家乡,让家乡人的太平日子,过得丰富多彩,精神愉快,给家乡送来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好节目。在讲这些报道词里,屏幕上不断地推出毛旦的光辉形象,把毛旦塑造得如同大首长,如同英雄。其它的电视画面,都是大写意,咣咣当当的镜头,晃过密密麻麻的观众,再晃舞台,再晃蓝天白云。因为报道的时间较长,大写意镜头也晃荡得反反复复。广播电台的报道,寒水没怎的细听,第二天的《今天》报,寒水却是认真看了。《今天》报,几乎拿出了大半整版的报道。头版头题大标题套红:屠宰公司送戏三王寨县四大家领导郭起望章达等出席了首场演出开幕式县委宣传部部长辛新发表重要讲话。并附照片三幅:一幅是四大家领导前排就坐的场面,一幅是整个戏场的场面,另一幅是毛旦和郭起望握手时的场面。头版的余下部分,全文刊登了辛新部长,也就是辛子部长讲话的全文。辛子讲话的内容,大体上都被电视报道词引用过了。电视报道词中,三次用了这样一句串连词:“辛新部长说”。云云。一次用了“辛新部长又说”。云云又云云。一次用了“辛新部长还说”,还用了“辛新部长最后强调说”。云云再云云,再又云云。寒水听过了,再读起来没啥新意,因此没细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