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痣讲义气,通过这次,让黑痣进茫城杀人,炮子深刻地体会到,黑痣这人可交。虽然说,黑痣去茫城,杀人没杀成,可是黑痣在严刑拷问下,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保护了别人。黑社会人就是素质高,就是比官场人光明磊落。炮子感恩黑痣,炮子要把黑痣,当做战场上归来的英雄,高规格接待。
炮子是坐着“红旗”去的监狱,下了“红旗”,被早早迎候的监狱长,引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是专门审讯犯人的地方,经过临时改造,变成了酒宴雅间。
雅间正中摆大圆桌,大圆桌正中摆鲜花,周围是高靠背坐椅。旁边置沙发一套,供酒后小休。
“条件简陋,”监狱长有点儿不过意,抱愧道,“只能这样。你看,只能这样。我打算请两名服务小姐,来服务服务,请晚了,没请到。对不起!”
炮子说:“我不管你有没有服务小姐,你必须把门前那个,‘审讯室’的牌子给摘掉。我一个丰唐正局级领导,能坐你这审讯室喝酒?”
监狱长连说:“是,是是。失误失误。”
监狱长搬了个凳子,亲手摘掉了牌子。
牌子摘掉后,墙壁上留下一块方方正正的洁白。
然后,布菜、斟酒。
然后,黑痣在两名狱警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炮子见黑痣进来,拿起桌上的鲜花,往黑痣怀里塞。
黑痣用胳膊一挡:“你看你这球人,给我这东西好干球?快叫我喝口酒!”黑痣伸手抓住“公仆”瓶子,就要往嘴里倒,被炮子夺了过来,“看把你急的?上女人床也不会这个样。”
黑痣被推上首席,炮子和监狱长分坐左右,俩狱警在一旁,站得彬彬有礼。
炮子开始给黑痣敬酒。炮子给黑痣倒了半茶杯酒。
“此一阵平西蕃你立了战功,为兄我且为你洗尘压惊,”炮子不说现代祝酒词,却唱起了古戏文,“朝廷有难你不负厚望,披挂上马征战沙场你不愧为国家栋梁……”曲调是丰唐的曲子调,音韵拉得长,黑痣等不耐烦,早早接过酒,一饮而尽。黑痣喝了酒说:“你看你这人,你看你这人,别唱文词了,快给我倒酒。”
炮子给黑痣,敬了三个半茶杯的酒,黑痣的酒渴解了,接着吃菜。吃了一阵菜,黑痣的肚饥也解了。酒渴和肚饥都解了,就上了精神了。黑痣说:“炮子哥,你给弄个老鳖汤吧,得叫我补补瘦身子。这些球监狱,尽叫喝稀饭,饿得肠子里没油水。”炮子说:“这菜酒都是从‘主子’那里带的。汤不容易带,就没带。这样吧,咱们先划拳喝酒,麻烦监狱长把这件事给办了。黑痣,我不会亏你。你想吃啥喝啥,我炮子叫你满意。”炮子对监狱长说:“快去找人买老鳖,要大的,要野生的。至少一只在三斤以上。叫他们坐我的‘红旗’,任凭跑到二郎山里边,任凭跑到夜里十二点,也得给熬一只三斤以上的老鳖汤。”
监狱长立即给站在一旁的两位狱警下命令:“照兰局长的意思,快去安排。完不成任务,扣发你们全年工资。明白不明白?”
“明白明白!”两位狱警,连连的明白着退去。
炮子和黑痣正准备划拳,监狱长站起来,要给黑痣敬酒。监狱长对黑痣说:“你才回来时,那个*兵蛋子踢你一脚,性质恶劣,我也负有责任。我敬你两杯酒,以表示我的检讨。”监狱长没胡子,生一张老婆脸,待黑痣喝了两杯酒后,他又说,“你老弟的胡子真好看,真象伟人斯大林。能给你敬酒,真是三生有幸。我再敬你一杯。”敬了三杯,监狱长还要敬。又敬了个“四季发财”,又敬“五魁首”、“六六大顺”、“巧(七)到你府”、“八抬大轿”、“九九高寿”。
敬了,喝了,天就全面的黑了。紧接着,嘭的一下,高墙上的碘钨灯全部启亮,白昼一样的光芒破门而入,把酒宴和酒宴桌前的吃酒人,都照耀得神采奕奕。
审讯室改做酒宴雅间的对面,是一排牢房。牢门统一、整齐,都黑森森的在灯光下瞪着眼。炮子看去时,俩狱警正从牢门前走过。狱警们端着冲锋枪,屁股上都吊着根电鞭子,老驴球似的粗壮。狱警们的后面,还跟随着两条狼狗,血舌长垂,英姿飒爽。牢房背后的高墙上,竖有三座炮楼;炮楼上都站着狱警和机关枪,都在严阵以待。炮子刚进来时,并没有注意这些风景,突然的发现,使他的眼目新鲜,使他的手足兴高彩烈。他拍了一下黑痣的肩膀:“‘斯大林’,尽兴吧。你看看,咱们喝酒,还劳警方重兵保卫哩!我说‘斯大林’,你看你是不是享受的伟人级别?”黑痣早看惯了这样的风景,早把这样的风景看得仇大冤深。黑痣夹了些菜填嘴里,巴叽巴叽地嚼。“巴叽巴叽,巴叽巴叽,巴叽巴叽巴叽我说炮子,你这球人别骗我。他们不是把我当伟人,他们是怕我逃跑。巴叽巴叽你们当官的巴叽巴叽该蹲牢房。该蹲牢房的不让蹲,不该蹲的常进去蹲。巴叽巴叽监狱就这点儿本事巴叽巴叽。”炮子接话道:“别扯蛋!喝酒喝酒。咱俩先报个牌枚。”
炮子和黑痣刚伸手要划拳,出去找老鳖的俩狱警进门告,“电话问遍各大酒店,都无三斤一只的野生鳖。现在监狱副长和伙食长,分头去茫城和镇平城寻找,监狱副长让俺们回来伺候酒宴。”
监狱长说:“也好,你俩一人负责倒茶水,一人负责倒酒水。领导们正要划拳,你们不能迟慢。”
两狱警立正回话:“是!”
炮子和黑痣划了一个“牌”,胜负距离拉的不大,黑痣提议再划个“反”枚。炮子不知道“反”枚怎划,黑痣解释说,就是“扛打老虎”变成“虎打杠”,说是刚从监狱内学来的。炮子很灵性,说,懂了。不就是“虎打扛扛拱虫虫叨鸡鸡吃虎吗”?
就划“虎打杠”。
监狱长观战,并报输赢。监狱长玩过这种枚,观战报枚得心应手。
杠子拱虫虫喝酒
老母鸡吃虎虎枚输
老虎打得杠子断
杠子断了喝三盅
……
炮子输了。炮子习惯了虎吃鸡杠子打老虎,突然反过去,就被动了。划了十二枚,炮子喝了八杯酒。炮子不甘心,炮子说,我不相信羊不吃麦苗。黑痣说,我不相信麦苗吃不了羊。俩人各不相让,又划十二枚,炮子又喝八杯。炮子又喝了八杯酒嘟囔:“天变了,天变了。”嘟囔罢,掏出手机拨通了章达县长的手机:“我在跟黑痣喝酒……黑痣就是‘斯大林’。我跟‘斯大林’玩的‘鸡吃虎’。反枚。玩不过他……县长啊,鸡子怎能吃老虎呢……给他敬酒?敬过了。代你敬三杯?当然当然。你也在喝酒?飘柔经理在不在你身边……哦,我放心了。”
炮子代替县长给黑痣敬酒,更使监狱长对黑痣肃然起敬。监狱长不知道黑痣犯的什么罪。监狱长只管看管犯人,犯罪不犯罪,犯的什么罪,他无权过问。但他从公安局长亲自打电话让他备雅间、发展局长让他给黑痣买猪蹄又带酒菜来跟黑痣喝酒、县长又嘱托发展局长代替县长给黑痣敬酒,足可看出黑痣尊贵得厉害,足可看出黑痣身价大得不得了。他甚至设想到,黑痣不是来这里住监狱的。也许是大人物住宾馆住烦了,来这里玩玩,也许是位高级领导人下来微服私访的……想到这里,他不敢多想了。他叭的一声,碰响了脚跟,给黑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监狱长给黑痣致军礼时,炮子正给黑痣倒酒。黑痣的眼皮莫明其妙。巴嗒、巴嗒、巴嗒巴嗒。黑痣没喝炮子代替县长敬的酒,黑痣说,管球他县长不县长,他县长敬酒,叫他县长来倒。黑痣说着,仍朝监狱长巴嗒眼皮。
监狱长年年月月,都在监狱内行使职权,从不与外界打交道,连大街小巷的大人、小孩,都知道的“斯大林”胡子,他不知道。十足的守家婆娘。当他致过军礼后,看到黑痣直朝他巴嗒眼皮,他以为黑痣,在指责他的军礼不标准,正准备再补充个军礼时,却又听到,黑痣在指责县长没亲自来倒酒。既然弥补过错,就连县长的过错,也给弥补了,他想,县长是一方帝王,臣民代其之过,理所应当。叭!叭!他理了两次警服,端正了两次警帽,叭响了两次脚跟,精精细细,严严密密,高标准严要求,一丝不苟,连行了两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监狱长朝黑痣行军礼,狱警们不能不行军礼。监狱长叭叭了两个军礼后,两个狱警,突感问题重大,庄重神圣,也立即叭叭了两个军礼。
黑痣的眼皮醒悟了,不再巴嗒了,他理解到,只有这样的人,才这样的拍马屁股。这样的人都是这样,孝敬犯人用的是电鞭子,孝敬老爷子用的是举巴掌。这样的人都是驴,都是遮了眼,才能拉磨的家伙。一时间,黑痣对监狱长和俩狱警仇恨了。
黑痣问炮子:“县长这球人,真的不亲自来敬酒?”
炮子说:“他忙!正跟飘柔在一起哩!”
黑痣对炮子说:“我看这仨人怪乖,你叫他们替县长,给我敬酒。咋?他们身份太低?看你说的,我‘斯大林’,不计较身份不身份。就叫他们敬。他们这些球人,喜欢举巴掌,喜欢打犯人耳巴子。今儿,叫他们打自己耳巴子。打自己一耳巴子,我喝一杯酒,打一百个耳巴子,我喝一百怀酒。”
炮子说:“这不合适。”
炮子不同意监狱长和俩狱警打自己耳巴子,不料,监狱长乐意接受黑痣的意见,他身先士卒,伸开巴掌,噼叭!首先在自己的脸上,扇出了两声的清脆嘹亮。
监狱长打耳巴子很是内行,很有力度。这是他,从犯人们的脸上练就的,所以,功夫比较到位。他现在打自己耳巴子,为了表示不掺假,不偷工减料,就把自己的脸皮子,想象成犯人的脸皮子,因此就打得,毫无同情之心和怜悯之意。
两耳巴子打下来,监狱长白胖的老婆脸上,立马姹紫嫣红。监狱长接着打,噼叭噼叭……噼叭得忠诚又充满耐心。
这家伙好玩,这家伙能助人酒兴。黑痣的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悠悠的晃动;黑痣抽着“小熊猫”,一圆一圆地吐着烟雾圈圈。黑痣开始还数着,监狱长打自己耳巴子的数字,数着数着就不数了,一心一意的晃腿和吐烟雾圈圈。黑痣没想到,监狱长打着打着,就显得后劲儿不足了,节奏缓慢不说,连打下去的响声,也显得低沉。这家伙经不住玩,黑痣想,吃官家饭的人,到底经不住摔打。
黑痣抿了抿他的“斯大林”胡子。
黑痣又挠了挠他的光头顶。
黑痣说:“停球了,停球了。你这是驴*接到人脖子上,玩假哩!”
监狱长不打了。监狱长顺从地垂下了手掌。监狱长不打自己耳巴了,打耳巴的响声也就没了。
监狱长不挨自己耳巴子了,监狱长的胖婆娘脸却大张旗鼓的红肿了,黑痣看上去,监狱长的脸就不叫做脸了,应该叫做水泡大了的驴肝肺。
黑痣对监狱长说:“我不叫你给我倒酒了,我看你那人头,还不如驴球。”
监狱长严肃地应声说:“是!”
黑痣对两位狱警说:“你们太嫩,我懒得跟你们玩。再说,你们只是比犯人们高一等,也是下人,玩你们没意思。你们也别打自己耳巴子,别给我敬酒了,我‘斯大林’就是这球脾气。”
接下去,炮子和黑痣仍划拳喝酒,直到监狱副长和司务长,找回三斤一个的野生老鳖,并炖熟了,端上来,让黑痣巴叽巴叽嚼烂了鳖头,又喝了一肚子的鳖汤,酒宴才在醉薰薰的欢乐气氛中告结。
这一晚,丰唐监狱,比大天红日下的白昼还要白亮,这一晚,丰唐监狱不仅丰富多彩,而且声情并茂。据有关人士,第二天给炮子透露,说监狱长打自己耳巴子时,曾震动得各个狱室的墙壁,摇摇晃晃,说炮子和黑痣划拳时,曾引得全体犯人,都欢欣若狂,特别是老鳖汤的飘香,灌得站岗值勤的狱警们,和狱警们手中的冲锋枪,都酥软得象面条一样的毫无筋骨。
炮子终于给凌飞讲述了监狱摆宴。
凌飞似听非听地,熬过了炮子的讲述过程。
炮子讲完了,挺高雄壮的胸膛说:“咱白家寨人就是威风。别说进它个丰唐监狱,就是进了地狱,小鬼判官们,也得听咱发号施令。”
凌飞吐了一口痰水,又伸出脚,把痰水蹭了蹭。凌飞说:“我今天收到一笔稿费,才一百元。随后存你基金会里,生儿子,抱孙子。”
凌飞说了,扭头走了。
炮子灰灰脸,也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