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痣又杀人了――没杀成。”
“炮子,你的基金会,快把丰唐炒糊了。”
“那是。我在监狱里,给黑痣摆了个酒宴……”
“基金会炒得,比当年打土豪分田地还厉害……”
“那是。我在监狱宴上,还夸黑痣,是咱白家寨出生的豪杰哩……”
“丰唐人又要庆翻身庆解放了。炮子,你看,这次会不会能从你那里,把我从贫困线上解救出来?我这写字人,没本事,不会巧取豪夺,活得艰难。你的基金会旗帜一展,我想,我该看到希望了,看到锦绣前程了。你说是不是?叫我把话说完。你别急着提说黑痣行不行?我说炮子,你可不能,把你作家叔留在贫困线上挣扎呀!我说炮子……”
想说搭救黑痣,想说监狱摆宴,炮子找不到机会。炮子想不到凌飞的话语,竟这么,扯长了瓜藤子,豆秧子,想不到,凌飞竟如此的蠢,竟如此的,不理解别人的心情。任你说吧,任你瓜藤上挂刺,豆秧子上生针吧!炮子心说,你这球作家,牢骚习惯了,见谁都想牢骚几句。我不计较。我这当局长的,怎跟写书匠计较呢?炮子又心说,都是从白家寨出来的人,对黑痣遭难,没一点儿关心。要不是你帮俺们写过文章,写过《白家寨人的使命》,我才懒得,跟你说黑痣的事哩!
黑痣那天被茫城警方抓走时,凌飞是看到了。凌飞那时候,正跟丰唐的头头脑脑们站在一起,给发展基金会挂牌壮门面,对于下面要发生的事,都能一览无余。看到是看到,凌飞没动心,也没把黑痣,当成同乡侄子,表示出同情和怜悯。做人,就好好做人,一辈子尽给警方和监狱找麻烦,尽给自己和白家寨制造坏名声,就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的黑痣,在凌飞的心目中,是没有位置的。现在,凌飞正对发展基金会感兴趣。凌飞发现炮子很会造势,很会调动丰唐人的思维,很会把丰唐人,从沉静里燃烧得轰轰烈烈。如果把炮子送到1958年,干大跃进、干超英压美炼钢铁、干亩产小麦二十万斤,肯定才华横溢。
凌飞说:“炮子,你很聪明。”
炮子说:“不咋的聪明。”
凌飞说:“你出这么高的利息吸储,做啥用?”
炮子说:“上项目,图发展,为丰唐人民做贡献。”
凌飞说:“付这么高的利息投资上项目,能有多大营利?”
炮子说:“投资第九开发区一本万利,还怕付高息?”
凌飞说:“不是说窦尔敦投资五百万美金嘛,还不够第九开发区用?”
炮子说:“大草大料养大牛。要想赚大钱,就必须大投资。他那五百万太少了。”
红堂堂的日光,照耀着俩人的对话。凌飞看见炮子得意的牙口,不仅生动,而且嘹亮;炮子则发现,从来没振作过的凌飞,除了说话不顺人耳,就是身子更显削瘦了。
凌飞还准备问点什么,突然听到,储户的长队里,发生了争吵。原来,是一位晚来的年轻人,在队伍前“加塞儿”,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年轻人不服气,胸脯挺得高傲,头昂得尊贵。他说他存钱的数额大,不应该排在队伍的尾巴上;他说他在政府机关干公务,工作忙,责任大,不能跟在后面浪费时间。他这么一说,众人的不满情绪更加高涨,众人仿佛遭到了歧视,纷纷朝他直嚷嚷。有位“草圈儿”胡子的壮年人,干脆过去,把他拉出队外。“你存钱多咋的?是乌龟王八了?你干公务咋的?你那颗头,不一定比我蛋卵大。球样!”年轻人好象很少遇到这样的麻烦,很少在广众面前失尊严。他的脸面肿胀,火光光的紫红,他甩了一下胳膊,说你是野驴,说你敢打公务员,国家法律不容。俩人发生撕扯,队伍混乱。炮子站不住,赶急过去平乱。
过了一会儿,炮子回到凌飞身边。
“真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存款人太多了,难免……”炮子一边擦汗,一边喘着劳累,“基金会每天只能接待几十个储户,而每天都是几百人在这里等候,难免……要是黑痣往这里一站,嗨!准能平安无事。”
“主要是你下本钱大,广告词的诱惑力大,”凌飞看着蓝天说,“你炮子聪明。”蓝天辽阔,坦荡无边。凌飞问:“每天的储蓄额多少?”
“不多。每天才几十万,最多没超过百万,”日光在炮子的脸上晒出了一些失望,“现在浮出水面的都是些鲫鱼蚂虾,”炮子说,“大鳖们还没露头。”
凌飞又问:“那几家银行,来不来你这里存钱?”
炮子说:“你别取笑我。真有些银行人来存哩!银行人,从他们自己的金库里,把钱贷出来,拿我这儿一存,一块钱净赚一毛七分多,比他们干贪污盗窃还要方便。”
凌飞说:“你把银行家们都钓过来了,还不是大鳖?”
炮子说:“我说的大鳖,是指那些当官拿权贪污受贿的。这些人都是窝一屋子钱,吱吱哇哇乱叫,就是找不到地方放。”
凌飞说:“你有办法把这些大鳖钓出来?”
炮子说:“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学的就是玩官玩人。退一步讲,如果把他们的钱钓不出来,我叫咱黑痣提上杀猪刀,往乡局级以上的官人们家里走一遍。”
又说黑痣。凌飞无意间摇摇头:“黑痣在监狱里喝稀饭。”
“没事。黑痣马上就会出狱,”炮子终于又找到说黑痣事的机会,脸上的兴奋,映照着明晃晃的日光,“我刚给你说过,我在监狱给黑痣摆酒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