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荣没念几句，又被打断了。政法书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郭书记，县医院的那件开膛破肚案弄大了，整到了中央。临来开会前，我就接到了最高检察院的批件，昨天，我还接到几家大报的电话采访。咱要不积极采取措施，后果很难收拾。听说原告的表哥在新华社工作，原告的老舅刚从副部长位子上退下来。”
新华社和部长，都是雷霆万钧的东西。郭起望很讨厌会议跑题，但这个跑题，跑到了“雷霆万钧”之处，他不但没有讨厌的意思，还挺关心挺焦急。“你具体汇报一下，叫大家都听听。”
这一开膛破肚案，曾经轰动过小城，常委们自然也都比较了解。
事件不复杂。为剖腹取胎，主刀医师用力过大，不小心把他的一口假牙掉进了产妇的肚内。直到中午，产妇丈夫为他摆了酒宴，待他忙着要啃猪蹄时，才发觉他的那套镶瓷牙没了。就这么简单。
当午的酒宴，主刀医师还是照旧吃到底了，令主刀医师遗憾的是，酱猪蹄没啃成。好的是，这一日产妇的丈夫大方，给他的那个红包里包了两千元。两千元能买十几套镶瓷牙，因此，他简单地遗憾过之后，就不怎的遗憾了。难产的孕妇会有的，手术后的酒宴会有的，啃猪蹄的机会当然也会有的。因此，他当时还雄心勃勃地设计：下一场酒宴，他要独自啃两盘或三盘猪蹄。
那口镶瓷的牙丢哪儿了？主刀医师回忆起，他早上上班后，曾和一位女护士亲吻过，是不是被那位女护士吞她的嘴里了？中午手术后，他曾去卫生间排过一次粪便，是不是在屙的过程中，也屙进下水道了？又仔细想想，这两种可能性都不怎的大。女护士是樱桃小口啊，即如她真的具有顺手牵羊侵吞之意，也不会那么容易。虽然排便的下水道比女护士的樱桃小口大些，但他记得很清楚，他蹲下去时，是屁眼儿对着下水道，而不是嘴巴对着下水道。
主刀医师真正弄清楚，他那口瓷牙的去处，是在几个月以后。几个月之后，他再次为这位产妇开膛剖腹，发现了他的那口瓷牙。但是他找回的晚了，一是他已新装上了一套较为高级的，二是他掉进产妇肚内的那一套，在人家肚内象啃猪蹄一样，啃烂了人家的肠胃，没下手术台就死了，酿成了大祸。
此类案例很多，报纸上经常有所披露，不奇怪。后来，他被告上了法庭，经法庭调查取证，认定那口假牙是他的，犯下了过失伤害罪。这也不奇怪。令受害者家属奇怪的是，最后的判决，原、被告均无胜负；受害者不服，上告二审，二审判决是维持原判。受害者家属相信，自己的老婆只会生孩子，不会生一套月牙型的瓷牙；还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老婆是平生第一次开堂剖腹，就是为这次难产才开膛剖腹的。而在这次开膛剖腹的过程中，只有主刀医师年岁大，多年来靠假牙装点门面并横啃滥嚼，余下的几位助手都是年轻女子，糯米小牙至今还在伶伶俐俐，没有造假痕迹。令受害者家属生气的是，一审判决结束，被告对他说：“我不会把我的瓷牙齿，往女人肚子内扔的，我是要留着啃猪蹄的。”二审判决下来，被告对他说：“他们不会相信我的瓷牙，会随便留给你女人的，他们都知道我爱啃猪蹄。”受害人家属容忍不了这种奇怪，容忍不了被告的盛气凌人。他继续上告，爬大衙跪高官，倾尽家产行程八万里，曲曲折折呼冤三年多。终无果。
政法书记说：“其实，这位主刀医师的活动能力不小哩！常给省‘两院’的首长们送胎盘。据说‘人之初’那道名汤，就是从他那里研制出来的，据说省府法院、检察院正努力把他往省城调呢！喂！你们谁喝过‘人之初’？我在屠宰宾馆喝过一次。‘人之初’真的厉害，那一夜回家，搅缠得我老婆到天亮还睡不安生。你们别笑，真的。别看那家伙是假牙啃猪蹄，别看他在咱丰唐不显眼。咦，那家伙才是共产主义缔造者呢！你们谁用过‘人之初’？我估计咱们章县太爷不会少用。”
郭风说：“我喝过几口。那是在省城老领导家里吃便宴喝的，没敢多喝。也不好喝，带点儿血腥味。”
章达说：“那是没做成。那必须是文火熬。出锅时还要加鲜人奶，还必须是生头胎女人的奶水。”
政法书记说：“你们看，章县长多有经验，肯定是没少用过。”
章达纠正道：“只能说是用过，不能说没少用。那家伙，一钵子一千五百块，不是玩的。”
纪检书记说：“听说那东西奇缺，听说省领导往北京送礼，都是送的这东西。不过，我可是没见过，更不用说喝了。”
辛子说：“我跟你一样，只是听别人说说。”
说开膛破肚案，引出个“人之初”。离会议主题愈来愈远。郭起望本想叫刹车，禁不住也问了一句。“那是啥东西？恁宝贵？我怎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县委书记连“人之初”都没听说过，可看他水平太一般了。章达吸了一口烟，咳了一下。“郭书记，要是不嫌麻烦，我简单地给大家介绍一下。”
郭起望说：“简明扼要。”
章达喝了一口茶水，抽了一口香烟，又雅雅地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蒂。
“‘人之初’嘛，从字面上讲，是指人的原始，而它的来料，也具备了这一性质。说透了，就是早产的死娃子，当然还应该是，青春妙龄女人的头胎早产死娃子。这里有两个条件：一，胎儿刚刚能分清男女；二，已在女人肚内死过些时日，才生出来。把这样的死婴配成对，把他们装进陶罐里，再用蛇蝎龟鳖及中草药之类熬汤，将陶罐灌满，让他们在这内里结婚九九八十一天……”章达说到这里感叹道，“选材精细，做工精巧，用心何等的良苦啊！如果没有一种对科学的进取精神，绝不会研制出，这种使人们焕发童颜延年益寿的佳品来。截止今日，我只知道有个‘人之初’，还不知道‘人之初’的作者是咱丰唐人。大手笔呀！”
组织部长说：“没想到，连丢了自己牙齿都不知道的粗心人，竟能干出此等细活儿，干出此等高水平的科研成果！可看，天才人是不拘小节的。郭书记，我觉得这位主刀医师不一般，咱们得重用。是不是在医院里给他挂个职？”
纪检书记说：“这个建议不错，是人才，就大胆使用，大胆提拔，体现出我们干部制度的优越。”
林世荣说：“要提拔，就提成副院长，让他专职负责开发‘人之初’，让‘人之初’的生产形成规模！”
政法书记说：“我认为，应该组建个‘人之初’发展局，与卫生局同级，让他当局长。”
林世荣说：“副院长后面加个括号――正局级，也可以……”
说培植财源，扯到第九开发区，扯到炮子身边的“斯大林”，再扯到开膛破肚案件，再扯到“人之初”，又扯到干部任免，拉拉杂杂，没完没了。郭起望一看钟表：十一时二十五分。
“算了算了，都是扯蛋话。主刀医师有案子，你们刚才都听清楚了，新华社记者和副部级领导插手了，下面还不知道咋应酬――林县长，往下念。”
林世荣刚找到要从哪个段落念，肚子内的吵闹又开始喋喋不休。他说：“我再去趟厕所！”
郭起望皱皱眉。
章达拿出手机小语一会儿。关了。然后对郭起望说：“散会吧，中午我还有陪客任务。”
就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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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发十章，把最近欠的都补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