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起望说：“是不是侵犯了‘银企’的权利？”
炮子说：“看你说的。各吃各的草，各拉各的屎，怎会侵犯‘银企’权呢？郭书记，现在是市场经济么，谁有本事经营金融业务，就叫谁经营。金融界这些年只顾吃回扣，早把金融业烂成无底洞了。你想想，象毛旦这类人，贷了那么多的款，他偿还得了么？都是死帐！呆帐！银行人每月每年都还把这类款，计算着利息哩，蠢蛋！老母羊都没了，还指望生出来羊羔子？郭书记，咱们县委县政府每天都在讲为改革开放宽松环境、给政策、给方便么？在这个问题上，是不是也宽松宽松、给点政策、给点方便？郭书记，我炮子不会叫你犯原则的。咱们都在党几十年了，都是老老的布尔什维克了，你说是不是？再说了，咱们都是在办正经事，都是在全心全意为人民哪！咱们不能叫人民群众失望呀！为官不叫民众富，不如回家卖红薯。郭书记，你千万别荒废我炮子局长的才干，你得让我为丰唐的父老乡亲们，尽最后的一片孝心吧！”
郭起望说：“外地组建基金会、储金会的，在报纸上的报道里也不少，但也出现些争议。这样吧，咱就不管它争议不争议，我想啊，咱们只要觉着可行，可操作，不妨也试一试。你先写个论证报告，交章达县长看看，争取他的认可。你知道，第九开发区的事，现在成了焦点，闹得各方都不快活。所以呢，我想啊，你在跟他谈发展基金会的问题时，不要涉及它。明白我的意思么？”
闹了个美籍华人窦尔敦投资五百万美金的骗局，炮子的心底仍不踏实。他耽心丰唐县狡猾，耽心兔子不一定按自己的设想，往自己设置的陷井里跳。也就是说，必得有一部分资金，在合同中兑现。几个月来，第九开发区争夺战，说不上打得血流成河白骨遍原野，可是，都玩透了技巧。三王寨玩了场“周瑜打黄盖”，种上了他们的秋庄稼，但不是结果，不是收获。不说是毛旦不会罢兵，章达县长不会容忍，据说，省政府里的李副省长，是非常强调他的面子的，是十分维护他当年的成果的。自从“借”给郭起望二十三万元钱后，炮子认为，丰唐县三分天下，是该有自己一份了。三国要争霸，没一部分钱帮衬，取胜的保险系数会下降。于是，便想出了组建发展基金会高息吸蓄的主意。
郭起望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承担过二十多万元的欠债。这二十多万元的欠债，如果拿自己的工资偿还，怕得二十年。债主有二十的耐心吗？债主要是跟黄世仁一样，自己是不能拿喜儿作抵押哩！现代的喜儿不值钱了，现代拿一个喜儿不行，得十个二十个的往人家怀里送。好的是，自己还干着县委书记，不至于把自己逼成杨白劳。不过，跟债主炮子的关系要处好一些，在不违犯报纸头题和文件精神的情况下，炮子有什么做法，有什么行动，是该热情地支持支持。就说炮子要组建的发展基金会吧，其概念就是个借民间钱，给民间付息；基金会拿民间钱发展自己事业，民间的储户们从中赚点儿好处。按一句老话叫：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应该说，算不得一件坏事。
炮子说：“明白您的意思，我不会提说第九开发区的。我是发展局局长啊，我不设方筹资，怎叫丰唐大干快上大发展呢。我说，他章达县长不会对我有其它想法的。”
郭起望说：“那就好。你要把筹资的用途，及上马项目、规模、发展前景，论证清楚。章达县长也是个直爽人，他只要觉着可行，可操作，他会在常委会上提起研究的。”
在郭起望书记这里还算顺利，炮子回去后，即给黑痣打电话。“我说‘斯大林’，你知道狗给谁家看门户，骡子马为谁家拉套？不知道吧？狗是给喂它食的人家看门户，骡子马是为养它们的人家拉套。”炮了高兴了三天，也忙碌了三天。三天里，他亲自撰写了一份可行性报告。自从坐到局长位置上以来，文书一类的活儿，都交秘书们干，自己只不过是把把关而已。这次不同，这次名义上是为丰唐县，实际是在经营自己的大干快赚。
可行性报告给黑痣念了一遍，黑痣的“斯大林”胡子没有出现激动，平淡的黑着。黑痣不喜欢听念文章。
“我说‘斯大林’，弄上三两个月，揽个几千万元，我看不成问题。”
“看你说的。丰唐都穷透亮了，哪来恁多钱往咱这儿塞？”
“丰唐的钱多着哩！不说当官的，拿权的，就连小偷、妓子女们都是鼓着钱袋子。”
“看你这球人，聪明成啥了？人家有钱会往银行存，咱们基金会能把人家捆绑捆绑拉过来？”
“给你说过，咱们是高息吸蓄啊。银行仗着它们是‘国办’，靠山厉害，架子摆得跟老爷子一样。给蓄户们洒点儿露水雨，还得叫蓄户们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我说‘斯大林’，咱们改改它们的皇家霸道，利息翻翻。翻它十倍，二十倍，或许是几十倍。肉块子切大，不怕招不来馋嘴吃客。你说是不是？”
“我说炮子哥，你是当官当疯了。敢这样日弄？生意还没做，就大车小车地赔银子？你不相信？我说你别不相信。你上次，给我黑痣日弄个假美国叔，后来叫瓜头占了大便宜，临走还把细叶骗跑了。你看你这球人？尽干些旗杆顶上尻老鹰的事。”
“你们黑社会人就是手长眼短，不会谋略，不会演算‘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头脑简单成一把刀子了。你只看到咱们付息多，你就看不到第九开发区的升值有多快？给你‘胡子’打个比妨：储息是老母猪爬坡，一步一步，按日月算；第九开发区那方土地，可是一日千里、一天等于二十年──不妥不妥――我又把‘大跃进’的话掺杂进来了，说大些了。不过，我的意思，你应该是明白。再说了，咱们这种行为，实际上是向民间贷款。在丰唐，钱来钱往，只要纳入贷款的程序，就……不说了。说也对你说不清……”
“不说你不说，我也不想弄清。反正，你这球人……”
不说就不说。余下的事，是要确定由谁来出任发展基金会经理。炮子想，自己当的是丰唐县发展局长，自然不能明目明眼的屈就了。只能躲在背后拿权。黑痣也不行，他那“斯大林”名气，连小孩子们听了，都会吓得哭眼泪，储户们还敢来存钱？细叶走了，郭艾枝傻头傻脑失体面。没人选了。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屠宰宾馆里的飘柔小姐。想到让飘柔任基金会经理，他就有些激动。他正准备要给黑痣，讲他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时，他的电话铃响了。打来电话的是郭起望。
郭起望说：“兰局长，这两天我想起了一件事，有必要问问你。”
炮子说：“郭书记，想起啥事了？你问吧！”
郭起望说：“我想起来你拉了个美籍华人，给你投资了五百万美金。”
炮子说：“是啊是啊，只要咱丰唐县给提供方便。”
郭起望说：“既是这样，你就没必要再搞啥基金会了。”
炮子说：“郭书记，我给你说过，那美籍华人窦尔敦的投资五百万美金，是他的侄子黑痣，看上咱们的第九开发区，才叫他回来这么做的。这与我的发展局没关系，也与我局的新上项目没关系。”
郭起望说：“兰局长啊，你也死了脑子了。你不能叫他移移投资项目？你想啊，第九开发区的事……我想啊，三王寨人够可怜了。李老囤和三王寨人是拿命在换主权啊……”
炮子说：“郭书记，不是我死了脑子，是窦尔敦死了脑子，是他把他的五百万美金，钉死到第九开发区上了。话再说过来，我要上的新项目是小作派，根本不入他的眼。”
为啥郭起望这时候要提说五百万美元？提说转移投资？是不是要在发展基金会的问题上改变态度？炮子放下电话，内心有点儿惊慌，再没情绪跟黑痣谈说了。
赶快找到章达，赶快把可行性报告递上，并把请飘柔任基金会经理的意思，给章达透明亮。
找不到章达。章达没在县政府，章达没在他茫城的家里；讯问毛旦，毛旦回答说没在他的屠宰宾馆。章达的手机关了，章达好象是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