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艾枝仇恨细叶的长相,仇恨细叶年轻,仇恨细叶总缠住炮子睡她床上,迟迟的不让过来跟自己睡。郭艾枝想想,自己为啥管不住炮子,而炮子又总喜爱细叶?就是因为细叶长得嫩,长得细,长得勾引人。家里来了陌生客人,总会把细叶当做炮子的老婆,总把自己当做老保姆,把自己从炮子老婆的位置上拿下来。自己是跟炮子领过结婚红本本的,是放了鞭炮娶来的,而当初炮子带细叶进家门时,说细叶是来做保姆的。细叶做了保姆的当夜,炮子就跟细叶睡上了。她当时很生气,说炮子你不能睡人家黄花闺女。炮子对她说,细叶是咱花钱雇的,细叶该全面为咱服务。要不,咱就吃亏了。她听了炮子的话,在肚子里掂量掂量就不生气了。一毛钱买棵白菜,人家再给添棵大葱,当然是好事。她对炮子说,睡你睡,我不管。她认为,炮子睡细叶是赚了钱,沾了光,一个钱买两个钱的糖,多占了一个。时过不久,她就发现,细叶在家里,白日黑夜都招招展展,晃一屋子喷喷香,就是不干活儿。有时候,细叶还指指点点地叫她伺候。她这时候才清楚,她当初算错帐了,为了多占一棵葱的便宜,结果叫一棵烂白菜,坏了一锅饭。她不得不跟细叶论说个明白。
“我是炮子老婆。”
“我没说你不是炮子老婆。”
“你不是炮子老婆。”
“我没说我是炮子老婆。”
“炮子尽睡你。”
“那是炮子的事。”
“炮子懒睡我。”
“那是炮子的事。”
“炮子不能睡你。”
“那是炮子的事。”
都是炮子的事。都是炮子的事,就不能找细叶的麻烦。
现在,炮子说是把细叶带出去卖掉。
卖不卖不是我郭艾枝的事。
这一天,炮子把细叶带出家门,在一条小巷拐弯处,交给了一个外号叫瓜头的男人。
决定把细叶交给瓜头前,炮子跟黑痣商量过。开始,黑痣不同意炮子这么做。黑痣的“斯大林”胡子黑乎乎吃惊:“看这这球人,看你这球人!不论咋说,细叶当过我兼职嫂子哩!不管咋说,也算是咱白家寨人的婆娘哩!你说你,是不是做官做疯了?”
炮子也不忍心把细叶交给瓜头,他看出来,瓜头也是个见了漂亮女人,比娘还亲的家伙。但他不能不这么做。根据他掌握的情报,三王寨的李老囤和一个叫艾鸣的女人,正在煽动三王寨民众,给县委县政府加压,把县委县政府逼得慌慌不可终日。还有一个毛旦,别看他整天“日的,日的”,样子象大草包,可都“日”出些大家伙,日些县长副省长跟他勾结。第九开发区落入谁口?第九开发区如果叫他们两家中任何一家,去肥吃肥喝,他都受不了,他想,只有他吃了才合理。炮子对黑痣说,现在情况紧急,不得不让细叶委屈一下。
黑痣知道,炮子和瓜头相识没几天。炮子对瓜头的了解,还不如黑痣。几天前的一个下午,炮子找到黑痣说:“黑痣,我找到你美国叔了。”炮子传递给黑痣这一信息时,脸上的激动,都红些淡淡的光泽,仿佛在千辛万苦的捕猎中,突然获得了一只野物。黑痣没有惊讶,一把手指头,挠挠他的和尚头,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黑痣寻思着,如何来应酬炮子对他的取笑。“‘斯大林’,我真的找到你美国叔了。”“我找到你炮子的美国爷了你信不信?”不料,炮子要把黑痣引到一家宾馆,去见一个男人。这男人高鼻梁,曲卷头发,面色如晒干的麻叶,半土半洋,象中国种嫁接到洋婆娘腿窝里,生出来的杂交货。炮子初见到他时,他还说一通嘀嘀啦啦叫炮子听不懂的话。炮子摇摇头,说我听不懂。他才说:“我是美国加州人。”如果他不再补充一句“你看我象不象”的问话,炮子便不会对他产生怀疑。这句问话,带点轻舌绕音,让炮子想到了豫北的乡言土语。如果盘问下去,他就不是美国加州人了,他就成了豫北沁河岸边人了。炮子不盘问,炮子机灵一动,连说,象!象!又说,怎不象呢?你就是美国加州人,我早看出来了。炮子打算要利用他。炮子请他吃了一顿饭,并答应给他一千元人民币,托他协助办件事,如果事成,另有重谢。具体如何办理,随后再议。炮子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一场骗局的操作。
炮子把黑痣引到宾馆,还没来得及作介绍,他俩可就亲热上了,真有点象久别重逢的至爱亲朋。果然不属一般关系。出了宾馆,黑痣对炮子说:“他叫瓜头,几年前俺们在省城认识的,你别瞪眼,你别不相信。那年,省城来个扶贫工作队,队长在二郎山强奸了个山里妞儿。强奸七、八次,在这个山里妞儿肚内,种下个野娃子。这个山里妞儿,才十五岁,正上着学哩!这妞儿的爹发现后,上丰唐公安、省城公安告队长,硬是告不赢,还说是诬告。你看这些球公安们。我知道后,心里不平,去省城把那个球队长的大腿,扭成个两半截儿……”炮子打断了黑痣的罗嗦话:“扯这些做啥?这能算见义勇为?”黑痣的手指抿抿他的“斯大林”胡子,“看你球人。不说这个事,咋能牵连上瓜头哩?你也别说,我才真正叫见义勇为哩!我去省城打抱不平,还住了半年监狱,到现在,那妞儿一家人,还不知道是我替他们出了一口气。这就说到瓜头了。我和瓜头的相识,就是在省城的监狱里。你咋又瞪眼?你不相信?你别不相信。瓜头是犯诈骗罪进去的,我是扭断队长腿犯伤害罪被抓的。俺俩住一个号子,也算是同学一场。当年,我跟毛旦住的是县级监狱,是小学同学;跟瓜头住的是省级监狱,算大学同学吧……”炮子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谁叫你给我介绍这么清楚,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美国叔。”“说啥球!”黑痣的眼珠子恶恶的,朝炮子瞪些蓝光,“我说他是你美国爷,你信不信?看你这球人,就他那球样子,还想高我一辈?”炮子说:“你别生气。你看他这个瓜头,长相是不是有点象洋杂种?为把第九开发区弄到手,得叫他给咱配合配合。所以――‘斯大林’,光会杀人不行,还得会玩事,会编排戏。所以,从现在起,瓜头就不是瓜头了,不是你监狱大学的同学了;从现在起,他叫窦尔敦,是白家寨朱进士后代,是美国亿万富翁。他这次回来,是做投资考察……”
为弄第九开发区,黑痣委屈委屈,称瓜头个叔还将就,但把细叶搭上,叫细叶扮瓜头秘书,黑痣很是想不通。啥秘书?不就是小老婆么?现在的官人有钱人的女秘书,不都是他们的床垫子么?炮子这球人,真不是东西!
在小巷的拐角处,细叶跟着瓜头走了一段路,突然扭头跑了回来,钻到炮子的怀里,一脸凄情万端。
细叶说:我怕。
炮子说:这是革命。别怕!
细叶说:他不会放我过山。
炮子说:你得整整容。
细叶说:他今夜都不会放过我。
炮子说:你得带墨镜。
细叶说:他不放过我咋办?
炮子说:你记住你叫艾丽丝。
细叶说:他肯定不放我过山。
炮子说:你记住你是美国加州人。
细叶走了,一步一伤心,三步两回头。炮子的眼皮有点酸,后来他揉揉,就不酸了。这时候,一只大鸟从上空飞过,很安祥,很大器。他双手掐腰,仰头把那只大鸟看得很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