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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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伟峻峭的登古山和罗博瓦山象公牛的椅角,相对坐落在大金川的门户前列,犹如雄狮的血盆大口,时时准备吞噬一切敢于向金川挺进的兵马,被击溃的大小土司,象受了伤的蛇蟒,纷纷退到金川腹地,凝缩兵力,重振士气,龟缩在漫山遍野的哨卡和高耸在云雾中的山寨里,时而陶醉在天险不可逾越的慰藉之中,时而又陷入大势已去、玉石俱焚的恶梦里。

    凶狡的索诺木深知激怒了朝廷,大兵压境,难有善果,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不住地唉声叹气。作为一军主帅,他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做了一番部署,气壮如牛地调遣各处土兵,分据要塞,扼守天险。眼下的局势,他只剩下一条路,即死战拖延,等候议和的机会,尽管遥遥无期。

    登古山和罗博瓦山是大金川的首要门户,地势奇险,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守住这里就等于压住了阵脚,拒敌门外。因此,他不仅押上了三分之一的精锐,又增派了小金川的一部分败兵,派足了兵力和粮草器械之后,才松了口气。

    就在他的一颗心悬浮不定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又使他精神抖擞起来。一位从前藏前来助战的番僧自告奋勇,要除去清军名将巴特热,扰乱清军的军心,泄去清军日益高涨的士气。

    “清军大营战将如云,大师如何下手?”索诺木知道这个番僧武功了得,是藏区少有的高手,可仍然怀疑在戒备森严的朝廷军营内,他孤身一人难以得手。

    “土司大人,我素闻巴特热与川陕四怪侠有过节,前几日下山打探得很清楚。”番僧讲道。

    “哦……大师怎会结识川陕怪侠?”索诺木早听说过川陕怪侠的名字,可不知他们怎么会和巴特热有过节,更惊奇的是这番僧也与江湖的人有瓜葛。

    “哦,说来话长。早年我曾为川陕怪侠助过阵,算起来还有恩于他们,所以,这次下山找到了他们,一说即妥。巧的是他们也在找巴特热,只是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另外,巴特热的师门就在川中,川陕怪侠不得不小心些。”

    “巴特热是清军中头一员猛将,倘若真能除掉他乃是奇功一件,鄙人是不惜重金……”

    “土司大人,”番僧打断索诺木的话,不悦地说“出家人本不应涉足尘事,更视财帛为粪土,我师兄弟所以前来助战,是不忍着清廷大兵骚扰众生,涂炭生灵。这次破杀戒,也是出于无奈,好在匡扶正义,普渡众生也是我佛宗旨,为大义而不拘小节,我佛是不会怪罪的。只是万万莫提财帛之事,阿弥陀佛,罪过……”

    “好吧,”索诺木心中暗笑番僧假正经,什么不应涉足尘事,难道与人人皆知的魔头结交,是佛门弟子干的事吗!不过,他不点破,又认真地问“大师能快些动手才好,战事临近了。”

    “莫急,此事须周密筹划,冒失不得。军营内高手如云,弄得不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呵!”索诺木听了身子一颤,忙问:“大师可需要些帮手,鄙人这里虽然没有盖世高手,可不乏精壮之士。”

    “不必,人多无益,不是一流高手,反添累赘。”番僧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大人,登古山和罗博瓦山万万不可有失,如果丢掉这个重要门户,懦弱的清兵就会从羊群变为红了眼的牦牛群,在整个金川横冲直撞。到那时,杀掉几个巴特热也无济于事了。”

    “大师放心,鄙人已经布置妥当,一切万无一失。咳—那川陕怪侠,可否与鄙人见上一面?”索诺木本意是想说给予军赠,可一想到番僧最忌财帛之说,于是就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大人有所不知,这江湖上的隐侠术士,一向不与官府和常人来往。个个又清高自傲,不求礼节,不见,也罢了。”番僧婉言答道。

    “那么,一切就仰仗大师喽。”“大人言重,请静候佳音吧。”

    夜色凄迷,万籁俱寂。

    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索伦兵军营,在几座华丽的大帐前,这人影略略迟疑了片刻,然后身形倏然而起,有如夜鸟投林,隐没在帐后。

    这人影谛听了一阵儿,发觉帐内传出几个混杂的鼾声时,立刻纵身跃到另一座大帐,身法之快,动作之轻,使帐外持刀巡夜的卫士丝毫没有察觉。一弯残月偶尔从浓云中浮露,借助它那惨淡的光择,可以隐约看出这人身材窈窕,黑布面罩紧紧包住头部,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右手不住弹出一粒粒石子,引走帐前的卫士,穿梭在几座大帐前。越过所有的大帐后,蒙面人显得很焦躁,也很失望,犹豫了一会儿后,又返身在一座静寂的大帐前,暗暗凝力于右指,弹出一粒石子,击在帐前不住打瞌睡的卫士头上。随着卫士的一声惊叫,帐内冲出一人,不声不响地向蒙面人扑来。蒙面人一见,迟疑了一下,一剑向对方的左胸刺去。只见那人侧身一闪,动作毫不见慢,十指如钩,向蒙面人抓来,用的竟是鹰爪招术。蒙面人一顿,似乎是吃了-惊,旋即身形跃后一丈,长剑如风,劈头盖脸杀来。一瞬间,两人对过七八招,各自都是大吃一惊,知道遇到了高手,顿时收神敛气,_38605.html一招一式地认真对峙起来。“来人,掌灯。鄙人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竞敢深夜行刺,自投罗网。”随着一声吆喝,帐中走出福康安,早有几个卫士掌灯上来,几名侍卫一见福康安安然无恙,也不急于上手,纷纷在四周站定,边看热闹边防止刺客逃走。蒙面人一见来人是福康安,显得兴趣索然,几次试图脱身,都被急于建功的对手缠住,惹得火起,一把长剑酷似急风暴雨,流水行云般向对方周身三十六大穴击来。这一下优劣突变,这个不知高低的侍卫此时才知不妙,在冷气森森的剑光中左躲右闪,丑态百出,只是碍于福康安的面,明知远非对手,仍然死命支撑。

    福康安一见情景不对,刚要招呼其他的侍卫一拥而上,猛昕一人喝道“大人,待卑职拿他!”

    “好,辛元龙,拿住此人,鄙人定要保荐你。”福康安一看是大内十八高手之一的辛元龙出手,顿时来了劲儿。

    辛元龙腾身跃进战圈,一剑架住蒙面人的兵刃,一手将那名力竭精疲的侍卫扔出,口中却说“郑大人暂且歇息,鄙人代芳。”言毕,长剑在空中翻卷一圈,划出几朵剑花,正是北派摄魂剑法的起式,叫做空谷剑啸。

    “哼,阁下的正宗功夫明明是大擒拿,为何卖弄起别派武功,莫不是在年近四旬之年,又带艺技师,改换门庭了么?”蒙面人冷冷一笑,说。

    福康安一听顿时愣住,这声音好熟,象在哪里听过。

    “嘿嘿,真实武功往往不露为益呀。”辛元龙嘴上说着,芋中长剑却接二连三刺去,两人一来二去,闪展腾挪,激斗在一起。

    “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辛元龙数次留下空隙,一看对方没有走的意思,急了眼,借着近身对招之际,悄声提醒。他早在十几年前同巴特热在忠义公府内就与此人斗过剑,何况前几日又听说巴特热在山林中与师妹相遇的事,方才见此人与侍卫郑录争斗时显露的武功,便知来人一定又是慧瑛,除她之外,无人有此胆量和这样高深的武功。他与巴特热有十几年的交情,又得过巴特热的恩惠,自然不会难为他的师妹。

    不料慧瑛素来心高气傲,最受不得别人的怜悯,听了辛元龙的话,反以为辛元龙瞧不起自己,哪还顾得上细品对方的暗示,剑招一变,换上凌厉无比的杀手,招招向辛元龙的要害击来。辛元龙心里暗暗叫苦,又不能分心想别的,慧瑛的剑法比起十几年前精进不少,他使出周身的解数,还是只有招架之功,

    在一旁观战的福康安从蒙面人的剑招手口声音里,终于想起来人正是几日前与巴特热交谈的女子,一时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和自己有何怨仇,深夜前来行刺。喜的是这个如花似玉的少妇,叫他数日心荡神迷,正苦于无从打探的时候,不想今夜孤身一人闯进这戒备森严的军营,正是飞蛾扑火。兴奋之中,他喝令众侍卫一起拥上,但只许抓活的。侍卫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如果真的拿出本领相搏,过不了百招,慧瑛就会横尸在地。可福康安偏偏下了不许伤害,只能活捉的口谕,所以个个心存顾忌,不敢下杀手,更不敢施放暗器,有谁肯为了伤一女子而得罪统领大人呢?这样一来,慧瑛倒是占了不少便宜,放着胆子在各种兵刃的寒光中穿来跃去,右剑左拳,上下左右翻飞,尽情地下杀手。转眼间,已伤了几名功夫较弱的侍卫,但在众多强敌的枪林剑阵中,想冲出去是太难了。

    辛元龙起初不用本门武功的用意,就是暗示慧瑛不要露师门“迷幻”剑法,以免连累巴特热及师门,另外,他亲自出手便于候机放走慧瑛,即使引起福康安的疑心,事后有巴特热周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在福康安认出慧瑛,众多侍卫一拥而上的情况下,他就无计可施了。每当他佯装抵敌不住,闪身让出一个缺口的时候,立即便有别人挺身堵上,游斗中偷眼望去,只见慧瑛的步履开始迟缓,身形发滞,酥购大起大伏。剑招慢了下来。他情知不妙,脑子里电花一闪,脚下的步伐混乱踉跄起来,一名侍卫正趁着慧瑛拦挡七节鞭,躲闪右侧的判官笔时,一指向慧瑛的软麻穴点去。就在大功告成之际,被辛元龙撞开,另一名侍卫挥掌向慧瑛肩骨拍下时,辛元龙倏地刺出一剑,恰巧横在慧瑛肩上两寸之地,那名侍卫大惊失色,只好中途撤掌,气得哇哇大叫。

    “辛元龙退下。”福康安疑惑地看着辛元龙。奇怪这位平日一流高手,不知道到什么暗算,变得如此颠狂。

    辛元龙退到后面,悄声在一名心腹亲兵耳边嘀咕几句,那名亲兵立刻悄然隐去。

    巴特热的营帐在西北角,与福康安相距不远,那边的打斗叫喊和灯火早已惊动了酣睡的索伦兵。他正要带人前去援助福康安,忽然见哈图急急走进帐内,低语了一阵儿。他一听,脸色顿时煞白,呆呆地愣怔半天,好一阵儿,在哈图的催促下才定下神,下令将士回帐休息,自己与哈图密商。

    东南方的福康安大营内,慧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生性狂悖,刚直不阿,哪肯被擒受辱,在泼风似的发出所有暗器之后,耳听一些侍卫的惨叫哀嚎声,叱咤一声,拼尽余力,削断近身一名侍卫的右臂,回剑向自己的喉头抹去。

    辛元龙腾身而起,酷似大鹏一般凌空而下,一掌击在慧瑛后背,足尖碰开已贴近粉腔的剑刃。这一掌力道凶猛。快速绝伦,慧瑛的身体象断了线的风筝,向左前方飞了出去。福康安早就等得不耐烦,此时一见辛元龙得手,正要开口喝彩,猛然又见左前方隐现出另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接住慧瑛的身体,顺手射出几枚暗器,只听辛元龙一声惨叫,象是中了暗算。

    “各位仔细,又有强敌来袭,保住福大人”。辛元龙萎顿在地,叫喊道。

    大多数侍卫和亲兵对今晚这场得不尝失的厮杀很不满意,为了一个女子,十几名侍卫和亲兵被毙伤。谁都不想再继续打这个赔本的仗,听到辛元龙的吆喝,都乐不得地围在福康安身边,几个贪功心切的侍卫不顾死活地冲了上去,企图截住蒙面人,抢下慧瑛。

    蒙面人正是巧装的巴特热,他只想救走中 文首发师妹,无意恋战,所以,夹了慧瑛,边战边走。他的轻功在清军中首屈一指,虽说腋下带了一个人,仍然在片刻功夫,冲出了福康安大营。

    几名侍卫哪知道厉害,眼见唾手可得的猎物就要飞走,叫嚷着穷追不舍。他们自恃人多。加上福康安下令不要伤的只是慧瑛,并不包括另一个蒙面人,所以有恃无恐,各种暗器纷纷向巴特热的上中下盘打来。相恃了一会儿,巴特热徒然火起,一看又远离了大营,对眼前这几个只要功不要命的侍卫萌生了杀机。他将慧瑛放在一棵大树下,反身跃回,瞅着几个围上来的侍卫,嘿嘿冷笑数声,抽出青钢剑。

    一个手持判官笔的侍卫首先攻上,分袭巴特热胸前六个大穴,另两个使剑的侍卫手持兵刃,只等巴特热一出手,便立即寻找空隙进击。巴特热侧身一闪,长剑平举,看招式象是白鹤引路,猛地剑尖一斜,身形电闪般跃起,变招为鳞蛇吐芯,出其不意地刺向对方胸口。手持判官笔的侍卫犬吃一惊,回挡不及,只好仰仗功力深厚,强行变招,丢掉判官笔,扭身向斜刺里滚去,模样虽然狼狈,可总算逃掉一条性命。

    另两名使剑的侍卫一看巴特热出招怪异,一招内就打得同伴丢魂落魄,也都暗暗心惊,心里虽然害怕,但武学中的秘诀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出手相助同伴,长剑递出,分袭巴特热的左右。然而,巴特热攻击使判官笔的侍卫是虚,防这两个使剑的侍卫是实,一见长剑袭到,躲过一剑,用青钢剑封住另一剑,左掌顺势抬出。拍在右侧那个侍卫的头上,顿时击得头骨迸裂,血浆横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