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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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迷幻’北派的技艺如何?”在众多将士的喝彩声中,巴特热向后跃出两丈,喝问。川中侠女一见巴特热使出弹指神通,面色一凛,随即又冷冷笑道:“雕虫小技,何足炫耀。巴特热,我本不想出手,无奈你太狂妄,好在我们是同门,传了出去,江湖上也不会说我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你先出手吧。”“前辈,晚辈之间切磋武功,胜负只当儿戏。何劳前辈……”巴特热见川中侠女要和自己动手,不觉大惊失色。川中侠女武功盖世,当世能与她一决雌雄的高手寥若晨星,与她过招,不但有欺师越祖之嫌,而且必败无疑。"巴特热,你如果不愿动手,那也好。"川中侠女看巴特热呆立不动,便说道:“不过,请你自废武功,我师门绝不许有清廷鹰犬。”“老妖婆,你胆敢诋毁朝廷,辱骂朝廷命宫,想招来灭门之祸么?”福康安叫骂道。

    “前辈,不要逼人太甚。晚辈的大师伯也曾做过三品总兵,难道也是……鹰犬吗?”巴特热见川中侠女执意要动手,只好一边说,一边打起精神,准备应战。川中侠女长剑横胸,手脚一线立好门户。巴特热只好说道:“既然前辈定要指教,晚辈却之不恭,出丑了。”言毕,剑尖一颤,出手如电,快速绝伦地刺向川中侠女的上中下九大穴道。他知道此次比剑无比凶险,所以,一出手就施展出平生本事.

    川中侠女让过三招后,剑势立时凶狠起来,巴特热剑走刚猛,中侠女剑势阴柔,每一个招式都使得行云流水,飘逸潇洒。但却刁钻怪异,暗藏杀机,就是谙熟本派剑法的巴特热也防不胜防,几次险些中剑。斗到几十招,巴特热不由暗暗叹服川中侠女聪明绝顶,不但精研了本门剑法,而且并没有固步自封,不知从哪里又演化出一些古怪的招式,令人无所适从,

    巴特热无奈之下,微定心神,不敢再贪功冒进,一柄长剑护住全身,采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川中侠女几次露出破绽,诱巴特热来攻,不想巴特热无动于衷,只顾守住门户,这样一来,两人斗成半斤八两,旗鼓相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川中侠女挥出一掌,击起一片沙尘,口中朗朗说道。

    “前辈如此健朗,也是当世罕见。”巴特热头上沁出汗水,气喘吁吁,但仍然回敬一句。听到对方均匀的喘息声,巴特热已知川中侠女的内力强过自己,这样斗下去,只守不攻,再过百招,自己就会油尽灯枯,心中一急,忽然想起自创的几个招数。岌岌可危中,也顾不了许多,一招中流击舟后,竟不使惯用的剑招,冒险侧身躲过对方刺来的剑刀,左掌拦腰挥出,使出一招黑熊拍树,出其不意,匪夷所思。川中侠女撒剑出掌不及,咬牙挺身硬挨了一掌,这一下她惊怒交加,怒骂一声:“小子,哪里来的邪门武功。”“前辈过奖,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见笑。”巴特热一招得手,心花怒放,把那些平日琢磨出来的不伦不类的招数,倾囊使出。

    川中侠女到底是见多识广,明白巴特热意在取巧,拖延时间,以求和局。她立刻改变招式,暗凝真力,剑掌越来越沉,将浑厚的内力运在剑掌之上,迫使巴特热以内力相拼。又斗了十几招,巴特热越来越吃劲,内息紊乱,手脚乏力,败相己露。他一看川中侠女采取这种拼命的中 文首发打法,又惊又气又怕,心想与其坐以待毙,莫不如使出习练不久的师门内功心法。就是不行,也比这样死去要好,心念一定,奋力对过一掌,疾身后退两丈,吸口长气,调理气息。川中侠女见巴特热退后,正疑惑间,忽然见他凝神运气,只道是又要使什么古怪招数,扑上前一拳击来。巴特热出掌拦挡,两掌相交,只听一声巨响,巴特热后退数步,委顿在地。川中侠女的身体却向后摔出一丈开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她摇晃着站起身,愣愣地盯着精疲力尽的巴特热,百思不得其解。她刚才的一掌是在又急又怒的情况下击出的,原以为巴特热接了这一掌,至少会卧地不起,重伤数日。谁料到双掌相交时,她惊疑地觉察到对方的掌力阴冷雄厚,就象是一堵石墙,心念一动,她忙中催动内力,这一掌使足了十成力,也拼上了毕生的名声。就在两掌相对的一瞬间,她暗叫不好,右掌有如击在一块石壁上,巨大的反弹力把她的身体震飞,那股足以击碎碑石的千斤之力反回来,她的五脏六腑如何受得了,顿觉气血翻涌,胸闷气滞,喉头发腥,以至狂喷鲜血,她仰仗几十年的功力的便宜,不然就会震碎内脏。

    “巴……特热,你在习练‘迷幻’内功心法?”川中侠女十分硬气,推开上前搀扶自己的弟子,面色苍白,两眼失神,但仍然十分关切地问。

    “晚辈刚刚开始习练。”巴特热紧皱眉头,在地上打坐,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样子。一名索伦佐领见川中侠女向前挪动身体,怕突生变故,忙领一队索伦兵护住巴特热。“你觉得怎么样?”川中侠女问。

    “不知为什么,内息紊乱,有散入四肢百骸之象。”巴特热用微弱的声音答。

    “用内力护住心脉,压住紊乱的内息,定住心神,神气归一。”川中侠女说完,沉思良久,轻叹一口长气,转身领人离去。

    强敌退去,福康安松了口气,他略懂武功,知道巴特热不是受了内伤,就是运气出岔,内息迷乱,别看表面上平静如常,其实一定凶险无比。因此命令所有的将士就地歇息守候,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当日过中天时分,巴特热气色回转,大汗淋漓,收功立起。

    “巴大人感觉如何?”福康安问。

    “多谢福大人,暂且无事,回营吧。”巴特热疲倦地答。就在众人上马要返回军营时,林中跑出一匹白马,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高叫“师兄,请暂且留步。”众人听到这莺鸣凤唱般圆润的嗓音,同时一愣,扭头一看,顿时呆住了。只见一个红裙绿袄、肌肤如雪、肩清目秀的少妇坐在马上,朝巴特热招手道:“家母传话与你。”福康安在此深山密林中看到如此绝色女子,感到万分惊讶,两眼直勾勾地瞅着那女子,直到巴特热叫了两声,他才魂归体内。

    “福大人,鄙人与师妹有话说,请大人与——”巴特热本意是让众人先走一步。

    “不妨,不妨。巴大人有话尽管说,鄙人带人在一旁守候,哦……大人有伤,不可不防。”福康安哪里肯走,一边继续朝走来的女子流眼顾盼,一边装出关心样子说。“也好。”巴特热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拍马向前,迎上去叫道“慧瑛。”“师兄,伤势如何?”慧瑛急切地问,一对妙目似填似怨,盯着巴特热。十年不见,她虽然姿容不减,可却见老了许多,眼角上多了几道细细的裙皱,只有那笔挺的鼻翼依然高翘,显示出那高傲倔犟的习性。不同的是那对郁饱深沉的眸子,倒是多了凝重而少了任性,给人一种老成许多的样子。“还好。师妹,在下是出于无奈才…”巴特热支吾道。“不必多说,这个家母比谁都明白。并且让我转告你,我们师门中除了大师伯和二师伯,还无人敢习练本派的内功心法。你的武功和胆量都强于_38605.html本派所有的弟子,可惜,家母发现你运起内功心法时,内息紊乱,真气不纯,怕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所以叫我转告,你千万不要再练,等日后到杭州见了二师伯后,请他指点才行。”慧瑛性急,一口气说了许多。

    “师婶她老人家——”巴特热想到川中侠女自己负伤,反倒如此热心挂念自己,同门情谊的暖流立时涌向心头,不知为什么,喉头发梗,眼角发湿。只是没想到,慧瑛的再三乞求,才是川中侠女留下这些话的真正原因,一见巴特热动惰,慧瑛也伤感起来,猛地,她开口问:“倘若朝廷又象十年前在卜奎那样,囚你进京,你怎样?”“囚我?”巴特热一愣,随后连连摇头,说“不会不会。”“有人诬陷,栽赃于你呢?”慧瑛秀眉深邃,严肃地问。“谁?”

    “你那个侍卫,明寿。”“他,他已经寿终正寝了。”巴特热得意地笑道。“师妹,你放走此人是何意呢?要知道,我的老少都在京师,眼下,和十年前也不同呵!”巴特热抬头一看,慧瑛早已不见踪影,他一急之下,拍马追去。

    过了一个山坡,风吹枝叶刷刷作响,隐隐约约传来袅袅的琴音,曲调委婉绸缪,音色凄凄似咽,如泣如诉。巴特热听了十分奇怪,在这荒山恶岭,兵家相争之地,怎会有人在此摇琴鼓瑟,尽兴逍遥?他翻身下马,伫立谛听,只听琴瑟之中,有细小圆润的嗓音吟唱:

    “思绵绵,情切切,

    是情是恨,哀怨相连。孤舟逐流,痴女影单,问茫茫天涯,何处收帆……”

    夜,四周一片安谧。

    一座大帐中,博清额同五岱及几个将领在灯下小饮慢酌,博清额铁青着脸,瞅瞅默不做声的五岱,几名面面相觑的将领,哼了一声,喝下一杯酒,说“枉然,一切枉然。哈哈哈,停俸一年,好哇,何不把这顶戴拔去。”“博大人,朝廷这样做也是宽慰人心,何必那么认真呢?”五岱满不在乎地说,他听说朝廷给博清额的处罚只是停俸一年后,仅仅付之一笑。那一年的俸禄才多少,算得了什么呢?说实在的,京官从六部两院到各部侍郎,外官上至督抚,下到守备把总,有哪个单靠一点俸禄能荣华富贵的?还不是依靠官势四处搜刮,强取豪夺么!所以,五岱认定这只是敷衍外族宫吏的一个办法,与掩耳盗铃相差无几,值不得大惊小怪。

    “说得轻巧,五都统,朝廷如此定论不是认定部人有过么?这不就应了阿贵的话了么?!”博清额愤愤叫道。“不错,言之有理。”一名参领接口说:“此举大伤了我族人的面子,以后如何再……”“一派胡言!”五岱生气地打断了参领的话,他十分懊恼,眼前这个参领偏偏在这件事上逢迎鲁莽的博清额,这分明是拔苗助长嘛。“依鄙人看,博大人,这还是朝廷不加深究哩,倘若细察起来,怕是还要论罪呢!”“何以见得?”博清额瞪大两眼,问。

    “木果木师溃,巴特热令你我合兵守美诺,就是想占据小金川,以图大展。结果呢,你我……二人来迟,巴特热和额森特等将领的人马都是疲惫之师,残缺不全,器械奇缺,如何能挡住大小金川万名虎狼之师?如果你我二人的近三千名将士按时赶到,或许可以与叛军相持在小金川。”五岱低沉地说,大概是酒力的怂恿或是良知的愧觉,他讲出了心里话。

    博清额冷静地想了想,嘴唇翁动几下,却没说出什么,“这么说,此事就这样罢了?”参领不大服气。“哼,纠缠下去又有何益?记住,沙场夺魁方显英雄本色!”五岱意味深长地说。

    “沙场?”博清额不解地望着五岱。

    “咳,不错。”五岱点点头,又说:“要想得手,需南北并力呀。何况,不仅仅是一个明着的巴特热,别忘了,在这个大沙场上,他不过是个小小把总。”“喔?”博清额渐渐明白了五岱的意思,阿贵、巴特热,还有纷纷盼望急功近利的朝臣们的影子,乱七八糟地映现在他的脑子里,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又似是而非。就在此时此刻,索伦兵营的一座帐内,巴特热也在焦躁不安,既无心练功,又无法入睡。战斗的空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使他一向清静的大脑思绪纵横,愁丝缕缕。是的,近日来,每当他倒身安歇或闭目打坐的时候,繁杂的念头犹如噩梦,阵阵向他企求平静的脑海袭来。使他不安,产生无以名状的担忧和焦虑,师妹慧瑛的出现,与川中侠女意外的比剑,更叫他闷闷不乐中平添烦恼,为本来就忧虑的心绪增添了新的、淡淡的惘怅。

    辗转反侧,他索性起身坐在孤灯下,打算理理杂乱的思绪。什么事最使自己忐忑不安呢?当然是眼下经过波折后朝廷对自己的态度。由此而引出明寿那血淋淋的尸体,通过这具尸体,又看到阿贵那叫人琢磨不定的目光,这目光时而使人倍感亲切,往往令人情不自禁地视为知己;时而又叫人觉得阴森可怖,冷秀骨髓,恍惚感到那深邃的目光酷似那无底的深渊,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一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