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征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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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半后。

  自李头七我碰到了太皇太后后,我一直深居简出,每日只是上午去御医院和李御医学习,下午则多是自己研究医书和两不遗的毒,有空暇就和锦愁孩子在一起。

  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每日不同的变化,有时候真的不由感叹时光如水,常常想到李若还在看到孩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心中纵有再多恨意,大概也消失殆尽了吧?可每思及此,我都不由想到太皇太后嘲我的那六个字,心中便忍不住抽痛。

  再回头想想,自我抱过孩子接受他时,不是已料到有今日了吗?李在天有灵也该笑了。

  孩子周岁时,翠缕锦泞执意要给孩子抓周,说这孩子虽生在帝王家,但满周岁不要说连个贺喜的人都没有,就连他的亲爹都不来看,若连抓周之礼都不办实在太委屈孩子了。我看翠缕锦泞都把孩子疼到了心里,锦愁更是不怕热闹,就和她们找起了东西给孩子抓。

  我们四人把天心居搜刮了一遍,除了按习俗要摆的书籍,笔、墨、纸、砚、钱币、帐册、首饰、吃食、玩具等又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凑了一大桌子,最后锦愁还起哄抓下了自己腰间的玉印章。

  把孩子放在桌中间后,孩子左看看也新奇,右瞧瞧也古怪,摸摸这个又拿拿那个,最后就抓住了锦愁的玉章和一个泥塑的刀马人不肯放了。

  这不由惹得翠缕嬉笑说这孩子真不愧自己的烈山血统,小小年纪就喜好刀枪。

  我见她这话说完锦泞脸有异,知道她又想起了万俟和烈山的国仇家恨,便赶快换了个话题道:“你们瞧他还抓着锦愁的玉章呢。将来一定会长成个斯文公子,引得无数窈窕淑魂牵梦绕。”

  我话说完,他们三人都不由笑了起来,但我却因自己的话呆住了。此刻,这孩子一手持着干戈,一手拿着玉章,岂不应了那老尼的话。难道日后这孩子真会化干戈为玉帛?

  那日,我便给一直没起名字的孩子,正式以“珏”字为名,希望他长大后能让彼此仇恨的魏周和乐朝两国人真的融为一家,也望他长大后能有玉仁、义、礼、知、信、忠之德,并由珏字也给他取了个稍显卑贱的小名,石头,希望他能无病无灾的长大。

  又到了末我一下船没了湖面的凉气便觉得燥热,疾步朝天心居一心想着翠缕给我备的酸梅汤。才进门就看见翠缕和锦泞愁眉不展地对坐在廊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好天气,怎么没带着石头玩?”孩子已经走得很好,话也说得利索了,她俩这些日子总是喜欢牵着孩子走路,听孩子叫她们姨姨为乐。

  翠缕见我回来了,立刻站了起来拉住我道:“你可回来了!小石头被陛下带走了。”

  “嗯?”这一年半来,烈山韬从来没把玉儿接出过天心居,今日他这是何用意?我不由警觉起来,担心是太皇太后那边的动作,看着翠缕锦泞二人急道:“是陛下亲自带走的小石头?”

  “是,他说要带石头去学骑马。”锦泞蹙着秀眉担忧道。

  “什么?学骑马?”小石头才大的孩子,连跑两步都会跌倒。何况娇弱的脊柱也未长成,怎么能学骑马?

  我一下火了把包袱塞给翠缕道:“你们别担心,我去把孩子找回来。”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兴起胡来。

  他这个孩子往日见都见不到的亲爹,平时就把孩子抛在脑后,高兴了就过来哄哄抱抱,搞搞亲子联谊,竟还异想天开地要教还不满两岁的孩子骑马?

  幸好,撑船的老内侍还没走远,又折回来接了我,并告诉了我平日烈山韬骑马的地方。

  我直奔了老内侍指点的地方,远远就看见一干内侍便确定烈山韬就在不远处。这些内侍一见是我,便笑着说陛下正在等我,不必禀报。

  等我?那就是他知道我会担心玉儿了!也知道我会火急火燎傻呼呼追来了!既然知道他还执意带孩子来学骑马?那岂不是既不顾孩子安危,又罔顾别人养育孩子的一番心血。

  我更恼了,步子也更快,跑过一个小坡后,就在湖边一片草地上看瞧见了他们父子俩。

  随烈山韬征战南北的座骑,此时已卸了马鞍温驯的在湖边草地上缓缓而行,黝黑柔顺的鬃毛映着湖光闪闪发亮。

  小石头坐高高的马背上,小手拿着缰绳,烈山韬则护在马下大手把孩子的两只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掌中,另一只手则托着孩子的背。

  石头坐的高率先看见了,一见我跑了过来不由从父亲手中抽出小手向我扬着,“姨姨……姨姨……”小脸也绽开了笑容。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烈山韬面前,也不同他说话,一把抱下了马上的孩子,小家伙几个时辰没见到我,一瞧见就撒娇地牢牢扒住了我的身子不肯下来。我抱稳了他转头就走。

  “站住。”烈山韬喝着就扯住了我的袖子,“你要带朕的儿子去哪儿?”

  我回首瞧他,努力压着的火气一碰到他眼中戏谑不羁的笑意,骤然窜了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孩子的脊柱还未长成,这么小就学骑马,坠了马怎么办?”

  “太宗皇帝就是在朕这么大时教朕骑术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冷冷一笑道:“陛下乃真命天子,石头怎么能和陛下相比。”你还杀人如麻呢,谁都要学你吗?懒得和他再说,我弯身行礼,就抱着孩子向回走。

  只听烈山韬在我背后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地道:“慈母多败儿。”

  什么?

  我骤然停下,转身瞪视着他道:“你说什么?慈母?谁是他的慈母?”

  烈山韬似乎也觉失言,目光一弱。

  我深吸口气,一把把怀里的小石头扯了起来,放在了地上,转身而去。

  孩子感到了我的疏离,立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

  孩子的哭声立时让我心软了,怪自己太敏感。自太皇太后在李头七嘲过我后,夺人之子的嫌疑便有如芒刺时时刺着我,而烈山韬这句话就好似把我的嫌疑做了实,锐利的芒刺直刺进了我的心尖。

  听着石头的哭声,我心中五味杂陈步子渐渐缓慢下来。直走到山坡顶上时,石头的哭声竟突然消失了。难道他跌倒了?还是被烈山韬强行止住了哭声?

  我越朝前走,心里越是打鼓,怕石头被烈山韬给虐待了。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这一回头反而更气,小石头不哭了原来是因为烈山韬手拿着一节梢头攀着只可怜的小虫柳枝在牵引他,石头见了小虫新奇支愣着小手要抓,就这么一路颤巍巍跟在我身后。

  他这哪儿是陪孩子玩,分明是拿孩子玩嘛!我一火便蹲下敞开了双臂,“石头。”

  小石头见我要抱他,立刻不再理那小虫笑嘻嘻地冲我跑过来,一个熊抱攀住了我。

  烈山韬见我不在气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把柳枝上的小虫放在自己掌心,逗弄把头枕在我肩上的小石头。

  我平生最怕蠕动的小虫,一见他拿着要给石头玩立刻吓得后退了几步,看着他道:“你…你…你别过来啊!”话出口时,声音都是颤的。

  烈山韬好笑地看着我,“连朕你都不怕,竟怕这个?”说着手又向前伸了伸吓我。

  “你别过来啊。不然,不然……”我说着把石头举到了身前。

  石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睁着纯真的眸子回头看向父亲。

  “姨姨怕虫儿。”烈山韬逗着石头就走到了我们面前,我见他还拿着小虫,退着就闭上了眼睛。

  可没退几步就被烈山韬揽住了,随即感觉他的手指轻轻碰到了我的脸,我的碎发痒痒地着面颊两侧。

  这个混蛋他居然要把虫子放在我头上,我紧紧闭着眼恐吓烈山韬道:“你如果敢把虫子放在我身上,我吓死了你也没好处。”

  就在我吓得快要哭出来时,就听见小石头咯咯笑起来了。

  “姨姨,姨姨……”

  “小混蛋,你为虎作伥,在笑姨姨不要你了。”我恐吓完大的,开始恐吓小的。

  “姨姨,……”

  什么?我正又气又怕,没想到更过分的是烈山韬居然拿起我的手向我的鬓间拂去,我拼命想抽回来,可抵不过他的力气最后还是摸到了。

  嗯?不是肉肉蠕动的?而是薄薄柔柔的?我睁开眼把鬓角的东西拿下来一瞧,原来是一朵浅黄的野,见我脸又是一变,烈山父子俩都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混蛋,合起来耍我,我恼火着正要把扔在脚下,就被烈山韬拦住了,他拿过又别在了我发间。

  小石头也看出我气了,捧着我的脸叫着:“姨姨……”还努起小嘴在我脸上柔柔甜甜地亲了一下,他湿润的小唇瓣一碰到我,我便气不起来,最后还是被他逗笑了。

  过了晌午,小石头本该回去午睡,可孩子执意要看马儿,我无奈只好等着他。可他不一会儿便抵不住睡神,窝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怕石头受凉生病要回去,却被烈山韬拦下道:“烈山家的子孙怎能那么娇贵?”说完也不召唤远处的内侍,而是脱下了自己的黑骑装铺在草地上,把石头抱在了上面,又脱了白的内袍给石头枕着。

  安顿好小石头,他便着上身把马牵到了湖中浅滩,开始刷洗马身。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我抱膝坐在岸边看着专注刷马的烈山韬,灿烂的阳光照在湖面上,粼粼波光折射在他矫健的肌肉和古铜的肌肤上,此时的烈山韬俨然一个英挺强壮的马夫。

  若他真是个马夫,我们的关系会不会简单些,我会不会舍弃锦愁,他,这些年的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在我失神的空档不知何时烈山韬已把马牵上了岸,马儿上岸一抖,浑身的水珠四处飞溅。我被甩了满脸水,怒瞪向烈山韬,他却笑看着我,招手要我过去。

  我无奈走到他面前,他把一柄木梳塞进我手中,要我和他一起梳理长长的马鬃。

  我们两人默默梳着,他突然走到了我这一侧声音不大地道:“今日回去后,你列张天心居半年用度的单子,我回头让人送上岛。”

  我不解地抬头看着他,他却把头撇向了别处,继续梳理他的爱马。

  太阳快下山时,我们三人一骑朝天心居走,石头窝在我怀里,我则坐在马前,烈山韬拿着缰绳坐在最后。

  马儿行到一个僻静处时,他头微垂着贴近我耳侧道:“以后每日都要多多小心,若太皇太后要为难你,就用这个。”他说着把一个卷轴塞进了我抱着石头的怀中。

  “你要去哪儿?”我偏头看着他。

  他却什么也不答,只是抚了抚我耳边的野。

  一个月后,烈山韬出征柔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