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路南下的魏周帝烈山韬和从浙江转江西直捣湘阴的烈山诺在湘阴城会合。其间,长皇子万俟锦浔驻守的益阳和湘阴确实将烈山韬进攻的脚步拖住了两个月之久,这两个月乐朝本可以迁都到南方腹地的,但万俟穆因为痛失两子誓与魏周死战到底,拒不弃长沙而去。
可他这个决定让本已涣散的人心,更加不稳,初时大臣们还只是安排家眷们撤离,后来朝堂上的人竟也越来越少。更有一次,万俟穆甚至将一名因安排家眷撤离而上朝来迟的大臣刺死在朝堂上。
不管万俟穆怎样顽抗,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乐朝大势已去。国破宫倾只是个时间问题。在烈山兄弟合围后,万俟锦浔还是失守了益阳和湘阴,不得不退守长沙希望能争取时间让万俟穆转移,可万俟穆与长沙共存亡之心已决,绝不肯撤向黔滇等更安全之地,而我们这些宫也不得不留下来陪他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当秋风开始吹落树叶的时,那个时候也终于到来了,长沙城在固守了五十七天后终于破城,大量魏周士兵涌进了城中,昔日繁华喧闹的城市顿时陷入了战火杀戮之中。沉重的宫闱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华奢靡犹如空中楼阁的皇家宫苑立时进入了从北方九死一生的铁血兵士。
听见城破的第一时间,我就去早一个月已安排好的厩房赶来了茹贵大价钱买的一辆马车,车到了娉澜宫门口我栓好后,就奔进了寝室想招呼翠缕她们赶快拿东西,谁知里面竟没有一个人。
我拿起自己的包袱才要走,忽然想起和魏周帝结缘的那段五彩丝绳,收拾包袱时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拿上它,一面深深憎恨着它,一面又想也许关键时候它能救我们脱险。此时,眼见宫倾在即我毫不犹豫弯身去箱子里去找,才找到要塞进包袱,身子就被人从后面的紧紧抱住。
“都说这南方的娘们皮光肉滑还真不假,今天就让大爷尝尝……”一个猥琐的声音说着,就开始从我的领口向下扒。
我没有阻止,也没有尖叫,因为我在抽腰间的匕首,当他的手狠狠伸进了我的衣衫内开始揉捏我的胸时,锦愁那柄嵌宝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小腹。他疼得弓起了身子,本能地抽出手捂在自己的伤口上。
我返身又是两记猛刺,看着那个猥琐的魏周兵逐渐失去伤害我的能力后,轻轻将他推倒在地。看见匕首上殷红的鲜血,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杀人了,在现代生活中我想也不会去想的事,我做了,竟然还做的如此镇定。而且毫无悔意,我不后悔弄脏了我的手,因为我的手早脏了,早在救起那个不该救的人时已经沾满鲜血,沾满了那些我认为知己,朋友,和无辜百姓的血。
“……”一个声音虚弱地叫我。
我抬头看去是翠缕,她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丝血呆呆看着我,完全不敢相信,我杀了一个人。
将匕首插入鞘内,我拿起包袱拉起她向茹贵的娉澜宫去。
“娘娘,现在城里到处都是魏周军队,我打听好了南城门和西城门还没有魏周军队。我们走吧。”我大声说着走进茹贵寝室,进去时却愣住了。原来锦愁和娉澜宫几个侍都在茹贵病榻前,只是独不见焕雨的人影。
真正让我没想到的是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过的茹贵此时竟垂腿坐在上,神淡定,看我急奔进来,冲我震惊地招手把我叫到身前。
“凤梧,你为人沉稳凡事心里总有计较,锦愁我就拜托给你了,她们几个你也设法保全。”她说着抓住了我的手,紧紧一握。
“娘娘这些凤梧分内应当,我们走吧。”我说着就要搀扶她起来。
谁知这时焕雨冲了进来,回禀道:“娘娘,城破后长皇子就撤回了宫中,听说他受了伤,此时正在政通殿皇上哪儿。”
茹贵听了点了点头,从身后拿出两个包袱,将其中一个递给我:“凤梧,这里是些细软还有我当年从你手里拿走的你的银胸牌,现在我把它们都给你,这些东西足够你和锦愁平凡度日一生无忧了。”说着又把另一个给我,“这里也是我这些年得的赏赐,你下去给她们几个分了,每人拿些一旦即便走散了也好各自为生。”
听到她如此为我们着想,几个侍不由都垂泪悲泣起来。我拿了东西道:“娘娘走吧,东西车上在分也不迟。”
谁想她却推开了我,说要单和锦愁说几句贴心话,我们无奈只好退了出去分东西。
待我分完东西在进去催她们走时,里面竟只剩下了茹贵一人。
“娘娘,九爷呢?”我焦急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
“你莫急,先帮我把箱底那件水蓝的衣裙拿过来。”她指了着墙角一个檀木箱子。
我虽心急如焚,但也只能依她,从箱底翻出一件民间的半旧的水蓝衣裙,帮已经非常虚弱的她穿上,我也为她这样是为了出宫时不容易引起怀疑,谁知她还要我给她梳非常精致复杂的云崖髻,样子完全不像是要去逃难而是要去赶赴一场盛宴。
我知道宫倾在即,她的身体在流亡路上恐怕也不会在耽搁太多日子了,不忍拂她的意,一一按她的要求做了,心里却牵挂着不知所踪的锦愁。
她自铜镜里看见我的面淡淡道:“别担心,我们一会儿就去找他。”
我无奈点点头,出去和焕雨她们搀扶着茹贵上马车,却发现少了两名侍,一问才知她们拿了财物便等不急先逃了。我轻叹口气,也知时逢乱世这种事实在难免,不能苛求各自平安就好。
原本要直接赶往南门的我们,按茹贵的话改去政通殿。车停在政通殿前,昔时守卫森严的大殿外此时只有三五个盔甲歪斜的兵士在外面,我看了感觉他们不是宫中守卫,倒像守城的军士。
我跳下车让焕雨和翠缕守在车上看护茹贵,自己先进政通殿去寻锦愁。
飞奔向政通殿的一路上我看见很多杂物扬弃在地,大殿内更是狼藉一片,昔日那些高雅别致的摆件此时只剩下摆放的架子凌乱的躺在地上,所有珍玩都已被劫掠一空,看来是宫破的消息传开后宫和内侍们纷纷搜捡财物逃命所致。
往日自诩以礼乐教化百姓的风雅王朝此时露出了最苍白无力,甚至有些狰狞的面目,我心底不由暗暗哀叹。
“九爷,九爷……锦愁……”我喊着锦愁向大殿深处跑去,先是看见了坐在那高高在上金光耀目的龙椅上的万俟穆,目光稍向下移心头不由一惊,他的龙椅下竟堆满了柴禾,难道……难道他要要向纣王一样殉国?
我惊得不在跑,而是缓缓脚步慢慢走向前去,我不知道一个即将失去江山,失去生命,从拥有一切跌向一无所有的帝王这一刻除了还会做什么?
我真的很怕,连步子都变得轻微小心翼翼起来,面对他至高无上的权利时我都未曾如此恐惧过,但此刻在这濒临崩溃的人面前我竟出奇的害怕。
随着我地缓缓走近,刚刚被一颗圆柱的视野中竟出现了锦愁的身影同时还有另一个接近疯狂的人,万俟锦浔。
我看见他们父子三人呈三角形,一坐两立在龙椅前,万俟锦浔身着沾满血污的战甲,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神痛苦,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而锦愁距他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他的身子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们三人似乎在说什么,但因为政通殿实在太大我根本听不清他们的话。
我才要喊锦愁的名字,就看见万俟锦浔双目愤怒地看向锦愁,他眼中的怒火向能焚烧万物的地域之火无情地投射在锦愁身上,同时他将一个明黄的东西狠命向锦愁掷去。
“不……”我呼喊着,不敢相信几个月前发生过的一幕竟又在我面前重演。那明黄的东西狠狠砸在了锦愁太阳穴上,锦愁倒在血泊里,明黄的小包滚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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